“虽然挑起事端的是赵紫兰,但赵晓潼也有错。”赵书仁冷冷开口,黑脸连半点慈爱的影子也无,“你先伤了妹妹的脚,又折断姐姐手腕,刚刚还对长辈大放阙词,态度蛮横目无尊长。”
赵书仁说了一串罪名之后,看着漠然不为所动的清雅少女,心里怒火愈盛。
“既然有错就该罚,不管对谁我都一视同仁。”他停了停,瞥向赵晓潼的眼神沉郁幽深,“来人,将四小姐带出去打二十板子,然后押着她到明月湖畔那条石子路让她跪一天,罚抄女训……罢了,念其维护生母心切,这罚抄就算了。”
赵晓潼安静听罚,嘴角隐隐勾出讥讽弧度,看赵书仁的眼神流泛着层层晦暗光影。
念其维护生母心切?是终于记得她根本不识字吧!
她脸上没有露出惊讶、惊慌或不忿,只是安静听着,末了,她悠悠问一句:“老爷说完了吗?”
赵书仁看见她淡然无所谓的态度,心里强压的怒火顿时有再冒头的趋势。
“难道你不愿领罚?看看紫兰,对你的惩罚可算轻了。”
言下之意,是让她识好歹吗?
少女暗下嗤笑一声,“老爷误会了。你说得对,有错就该罚。我完全愿意接受你的处罚。”
赵书仁讶异挑眉,想来对于她突然如此好说话也是意外。
赵紫君转着一双美目往他们身上扫了扫,很好地掩下了眼底的惊讶。
“不过老爷既然决定要处罚我和五小姐,那这件事里另外一个人也同样有错,你说了要一视同仁,是不是也该将她拎出来一起处罚呢?”
赵书仁听着“一起处罚呢?”这句轻飘飘不带情绪的话,顿时被气得火冒三丈。
他暗下咬牙,目露寒光扫了过去。
“如今天色不早,该处置的人已经处置了,其他人该干什么该什么去。”赵书仁盯着赵晓潼望了一会,忽然一摆手,似乎要将她的话忽略到底,“你们赶紧将两位小姐带出去。”
“老爷,你可是一朝丞相,百官之首。”赵晓潼看着他转黑的脸,悠悠吐了一句,“如果让陛下知道你这一朝丞相连这点小小的家事都处理不好,他会怎么看你呢?”
赵紫君适时垂下眼眸看自己脚尖,其余众人再度因赵晓潼这冷冷淡淡一句话而脸色大变。
“赵晓潼!”赵书仁咬着牙自齿缝挤出她的名字。
“老爷,你叫错了。”少女一脸镇定,“赵紫凝先泼长辈一身污水还动手掌掴,那态度才是真正嚣张狂妄。她出手可绝不比我轻,不信你就看看她留下的杰作吧。”
赵晓潼不待他反应,扭头往门口望了望。
五姨娘瘦弱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门外。
她低着头,一身粗活破旧的衣裳穿在身上,越发显得她瘦小,那衣裳旧得发白,相比之下,她脸颊上那大片明显的红肿越发抢眼夺目。
“妾身见过老爷,见过夫人。”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幽幽飘到赵书仁耳里,他愣了半天也认不出眼前的人是谁。
“五姨娘,你抬起头来让老爷看看大小姐留在你脸颊上的杰作。”
赵晓潼不给他发愣的时间,直接挑明了五姨娘身份。但瞟他的眼神显明带着恼怒与寒意,看了半天,连曾经的枕边人都认不出来,可见这个男人薄情到什么地步。
“你、你是五姨娘华珍?”赵书仁一声迟疑询问,顿时让五姨娘又伤心又羞愧,刚抬起的头立时又低垂了下去。
“回老爷,正是妾身。”
赵书仁身体微微动了动,他斜眼瞟了旁边的夫人一眼,再不露情绪地望着那个瘦弱得风一吹就倒的女人。黑着的脸这下再蒙了层阴阴的灰。
“你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的脸。”
赵书仁尽量放轻声音收敛久居上位的气势;但五姨娘还是受惊如小鹿,半晌也没再抬头。
赵晓潼眼睛一转,走近她旁边小声道:“五姨娘,你就抬起头让他好好看看。”
听闻她温声软语,五姨娘心里的惊慌才平复了些,她迅速瞄了那男人一眼又垂下头,又过半晌才慢慢抬起头来,却一直不敢与赵书仁对视。
瘦削的脸苍老灰青,但却有一边脸颊红肿无比,上面五指掌印还清晰可见。
极费力气却被拼命压抑着的咳嗽声,不合时宜地从五姨娘嘴里跑了出来。
赵书仁皱起眉头,有些迟疑,“你,怎么了?”
“怎么了?”赵晓潼低低冷笑一声,“如你所见,她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她略顿,敛去心底愤怒,直直迎上他怀疑惊讶的目光,“被大小姐那么努力的用泔水一泼,使她的病变得更重而已。”
赵书仁看了看五姨娘红肿的脸颊,终有些不忍地移开了视线,“为何不请大夫?”
少女笑了,笑容灿烂无比,但她清雅面容的讽刺却也灿烂无比。她深深凝视着赵书仁,淡淡道:“这就要问夫人了。”
赵书仁困惑,扭头望了望夫人,见夫人隐忍中透着恼怒,他沉默了一下。眼角往衣裳破旧的五姨娘身上扫了扫,终在夫人闪烁的目光中领悟了什么。
“我不常去微雨阁,一定是底下的人贪懒耍滑。”夫人眼光沉了沉,随即扯出一抹合体笑容,“回头我一定好好惩治底下的人给五姨娘一个交待。”
“内宅由夫人当家,这些事你处理就行。”赵书仁看了看五姨娘,略一叹息,“记得请个好点的大夫。”
夫人笑了笑,“老爷放心,我会办妥的。”
“五姨娘人就在这,她的病也明显不轻,为何不现在就请大夫?”赵晓潼冷冷盯着赵书仁,眼神迷蒙但态度不见一丝妥协,“谁知道回头夫人忙起来,会不会将这事忘了呢。”
赵书仁眯眼,目光在几个女人身上扫来扫去,沉默半晌之后,挥了挥手,“来人,请大夫。”
“大夫没来之前,既然空等也是等,不如再顺便说说其他事情。”
赵书仁闻言,立时黑着一张脸警告地瞥了赵晓潼一眼。
这样的眼神再凶狠冰冷,对赵晓潼而言也不具有什么杀伤力,她瞟了瞟赵紫兰,道:“老爷,既然五小姐受罚,我也认罚,那么令五姨娘病情加重、外伤明显的大小姐,是不是也该受罚呢?”
她说着,自顾喃了句:“嗯,老爷刚才说了一视同仁,我相信你一定不会偏袒大小姐。”
她这话听似自言自语,但屋中众人有谁听不清她口中所言。
赵书仁的脸色今天变换之多之快,实在可堪历史记载。
“紫凝她也有错,那就罚她同样打二十板子,跪石子路一天。”他决断一出,屋内顿起一阵抽气声,只有赵晓潼讥讽莫名地笑了笑。
“不过,她如今有伤在身,为免影响康复,这些惩罚就等到她伤好之后再执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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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书仁这心,偏到了离谱的程度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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