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晨迎风伫立,低调奢华的墨青袍子在斑驳光影中让他看起来更像孑然傲世遗立的玉树。他抬头扫了扫林子四周,笑道:“你睁大眼睛仔细看看四周。”
赵晓潼从善如流抬头往四周打量,随即惊讶道:“这里……都是枫林?”
司马晨含笑点头,她略带惊喜笑了起来,“这么说,上面是红枫山庄。”
整座山都是枫林,除了城外的红枫山庄,她想不出第二个地方。
“嗯,就是红枫山庄。”司马晨淡然看她一眼,心情愉快地扬了扬眉。他猜得没错,赵晓潼喜欢荷花也喜欢红枫;看见少女惊喜转动眼眸,俏脸笑靥如花绽放,眉目间一扫那晚的低落阴郁;司马晨觉得就算途中出了点恼人的意外,这一趟也来得值了。
“那还等什么,走吧。”赵晓潼欢声轻笑,往山上迈的脚步那一个轻快呀,简直让身怀武功的司马晨也心生羡慕。
她在这个世界醒来几乎一直都困在相府那一方天地,每天过着算计来算计去的生活;没有一刻放松,唯一一次离府还是被夫人赶去感业观的时候,那时她无时无刻不得不紧张防备无处不在的杀手。
今天踏上这片枫林,赵晓潼真正的全身心放松,仿佛又回到了前世无任务不用训练的懒散日子。
司马晨默默看着在红枫下逐叶飞舞的盈动影子,眸子追逐着笑声飞扬的影子,眼里宠溺之意渐显;唇畔那抹笑也有渐深的趋势。
能看到她开怀欢笑的轻盈起舞,就是费再多心思,为了这一刻他也愿意。
赵晓潼这一刻开怀欢笑,将她连日来那份压抑心底的受伤低落洗涤而尽;她向来是个极冷静自持的人,心情平复过后,她站在前头;默默等着司马晨走近。
赏枫是件高兴事,但她来这的目的不能忘。
赵晓潼瞥了瞥在她身旁站定的男子,一扭头就觉得脖子酸得厉害,跟长得太高的人说话就是累。
“说吧,现在你可没理由。”再推托不告诉她真相。
司马晨看到她不满扭头揉脖子的动作,就心情极好地笑了起来。
“其实……”司马晨看了看她,故意拖长了尾音;他绝不承认其实他想看她着急恼怒的样子。她生气的模样跟她欢笑的模样同样少见,也同样让人心生欢喜。另类的张扬也是她最真实的一面,他不介意她在他面前展露多面。
“嗯?”赵晓潼眯起眼眸,斜目瞪他,语气毫不掩饰她威胁他的打算。
敢耍她,就要有敢于承担后果的觉悟。
她赵晓潼可不是软绵绵任人搓任人捏的小绵羊。
“其实小事而已。”司马晨含笑看她,语气不自觉放柔,“我恰好认识左御史的公子,还算有点交情;赵丞相……嗯,门生者众,难免有些良莠不齐。”
他找赵书仁私下谈了谈,绝对没有威胁的意思;他不过表达了希望赵书仁对自己女儿态度好一点,这个再简单不过的愿望。
这个男人,这个长得非一般好看非一般身高非一般尊贵的男人居然私下去威胁赵书仁?
她没听错吧?她一直以为司马晨就是个只懂风月不问世事的风流公子;没想到他还暗中收集大梁大臣的把柄。现在却因为她,将他隐藏不为人知的一面暴露了出来。
他不知道这样会给自己带来多大风险吗?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凭她与他的交情,她敢肯定,他绝对不至于为她做出危及自身的事。难道他真想从她身上图谋什么?
想到这里,赵晓潼心里忐忑微生。她很怕,怕事情最后的真相会是她难以接受的不堪。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暴露不为人知的实力?
赵晓潼瞪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旁边标杆一样风流潋滟的男子,小脸满是困惑。
司马晨却看到了她埋在眼底的怀疑,他苦笑一下;回想起来,连他自己也怀疑怎么会做出那样冲动的事。但事情做了便是做了,虽然有几分冲动在里面,可他不后悔。
自从那一晚目睹赵晓潼不设防的在他面前流露出来,她的受伤她的脆弱;他就觉得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他内心无论如何也不会安乐。
就是为了让赵书仁那个男人对她好点,那怕只是表面上对她好一点;只要她不再因失望而受伤,不再因受伤而脆弱,他就觉得做这件事值得。
“为什么?凭我们的交情……?”赵晓潼眼神微冷,她看着他,眸内悄悄起了戒备;笑容也在她这一句言犹未尽的重复里淡淡散去。
“没什么。”看见她眼中的戒备,司马晨心里刹那生闷;他闭了闭眼睛,掩下眸内不及消退的受伤,淡淡道:“我高兴。”高兴威胁赵书仁,所以便做了。
好一句我高兴?
赵晓潼心内愤愤,当她瞎子呢。这么明显的敷衍她都听不出来,她也不用活了。
虽然猜不透真正原因,但她能感受得到司马晨心情不好。因为他情绪一变周围的空气似乎也陡然变冷。
“你——没事吧?”赵晓潼问得迟疑,心里有些不安的惶惶。在猜他情绪突然低落,是不是因为看到了刚才她眼中的戒备与怀疑。
可他身份特殊,他不明说;实在不能怪她敏感会那般猜想。
总不能,她会猜他是为了她才那么做的吧?她可没有自作多情的习惯。
赵晓潼皱眉,看司马晨的眼神狐疑中又多了几分纠结。
司马晨似乎能看懂她的眼神一样,居然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这是最简单最直接的理由。我做那件事不是为你还能为谁?
只是他唇畔那抹风华潋滟的笑,在她眼里却读出几分苦涩的味道。
赵晓潼怔怔看着他,一时惊愕得失了言语。
司马晨不管她要不要相信,反正那是他当初最纯的动机也是她想要知道的事实。他别过头,望往枫林深处随风旋舞的红叶,缓缓道:“至于赵老太爷,我只给了些他想要的东西。”
他这是告诉她,老太爷对她好;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等价交易,与威胁无关。没有威胁,他的危险自然也少一分。
好吧,司马晨其实在非常“委婉”地告诉赵晓潼,让她不用担心他的人身安全。
他既然敢做,自然有能力承担风险。
他不希望她因此有任何心理负担;更不希望她因此将他拒之门外或心生亏欠以图报恩。
哎,据他了解,其实赵晓潼将他拒之门外的可能性更大。这个看似温顺的女人,骨子里其实傲着呢。
赵晓潼只纠结了一会便看开了,她虽然承受了司马晨给她的好;但这不是她求他的,即使觉得有些亏欠,也不至会于心难安;顶多她以后在必要的时候,帮他一把当还他今日这份人情了。
“哦,真的是因为我。”赵晓潼淡然接受,既然看开了,还有什么好为难的,对吧?“谢谢了。”
谢谢了?
就这样?这会换司马晨讶异了。这么快,她会不会太看得开了?难道她一点也不担心他的安危吗?要知道,他虽然做得隐秘,可事情做了就会有痕迹;暴露出来是迟早的事。
司马晨绝不承认看见她坦然淡定丝毫不为他担心的模样,他郁闷得吃味了。
这都什么人!想当初,他那晚撞见他不设防的脆弱后,好几天都睡不好觉。今天还想着拐她出来赏一赏红枫,好让她忘记府里那些不愉快的人与事;更用行动告诉她,无论怎样,她身边还有他。
但看她?一点表示都没有,这丫头天生对人无感?还是某些方面神经太大条?
“怎么了?我脸上长花啦?”赵晓潼不满地皱眉,实在是司马晨看她的眼神太……诡异了。『**言*情**』她怎么看到了哀怨的影子?她已经老到开始出现幻觉了吗?
司马晨是什么人?他会哀怨?
赵晓潼用力晃了晃脑袋,努力将这个放在司马晨身上让人觉得太奇怪的词丢掉。
“没长花。”司马晨默默吸了口气,他跟她生气;一定先把自己气死,而她还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他淡淡掠她一眼,下一句几乎让人立即吐血:“我在期待它长花,这样子看起来比较顺眼。”
混蛋,这是说她丑?
她哪里丑了?赵晓潼不满地瞄了瞄他,玻璃心灵立即受伤了。比起这个容光潋滟身高顶尖的男人,她这副丢进人堆里找不出来的容貌,确实算得上丑了。
她默默捂脸,耷拉着脑袋,将那些伤脑袋的猜疑丢进枫林深处。
司马晨看见她这副无精打采倍受打击的模样,立即不厚道地笑了。爽朗动听的笑声很明显带着几分自信的得意,刚刚那点郁闷也在笑声里一扫而空。
“笑什么笑!”赵晓潼脸色一变,扭头凶巴巴瞪着他,“也不怕笑抽笑噎!”
好吧,她不得不承认,司马晨的笑声很有感染力。现在她的心情也恢复初时的欢喜平静了。
“喂,这红枫山庄既然是私人产物,我们这样逛来逛去,真的好吗?”想起她一跑上来就将这当成自己的地盘一样,跑来跑去;赵晓潼就有种敲自己脑袋的冲动。
她什么时候也会如此冲动?还后知后觉了?她默默瞥了眼身旁并肩而行的男人,难道是因为她对这个男人比较放心的缘故?可她这放心也太彻底了点,完全不问情况就跟着跑上来,她这是……完全信赖依靠这个男人!
这个念头转过,赵晓潼立即惊了惊,浑身蓦然惊出一身冷汗。
两世为人的经验告诉她,不管对任何人,这种完全的信赖与依靠都要不得;到了危险关头,她能依靠的只能是自己。
司马晨看着她懊恼的样子,心里的郁闷终于完全一扫而光,“赵晓潼,如果我说不好,你会怎么做?”
怎么做?
赵晓潼怔了怔,静下来很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不管什么时候,私闯别人的地盘都是违法的。既然明知自己错了,先就应该找到主人向人认错……。
似乎要印证她的猜测一般,就在这时,枫林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赵晓潼脸色微变,略带紧张地看了看司马晨。与她的担忧相比,司马晨显然镇定得跟没事人一样。
得,她完全瞎担心了。
“公子,马车修好了。”车夫远远对着他们招了招手,还很机灵的先喊出声来。
赵晓潼为自己杞人忧天的举动默默汗颜一把,司马晨既然明目张胆带她上山来,一定事先跟主人打好招呼了。
看来她这段时间将脑袋也病坏了,居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想到。
司马晨没有取笑她,十分绅士地直视着她迷蒙眸子,问,“那,我们回去?”嗯,他要让她习惯他的眼神。以后决定就这么做了,跟她说话一定不让她逃开他的视线。
司马晨很满意自己这个决定,因为他这一直视,完全将赵晓潼眼里那一丝来不及收起的懊恼看尽了去。
赵晓潼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有些赌气地瓮声瓮气道:“回去就回去。”
红叶也赏了,事情的真相她也弄清楚了;还不回去留在这里过夜吗?虽然她内心对这个有点期待,可这不过只能想想而已;她很清楚这个时代的生存规则。
赵晓潼故意落后司马晨几步,然而就在她一个人站在原地不动时,忽然察觉有股危险气息伏在暗处。
身为特工,对于危险的直觉,她远比其他人敏锐。
就连司马晨也没有察觉到这稍纵即逝的危险气息。
“怎么了?”司马晨见她没有跟上来,反而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脸色隐隐还有些凝重;他立刻转身折回她身边关切询问。
赵晓潼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回去吧。”凭他们的关系,那件事绝不能让司马晨知道。
回程的速度明显比来时快了许多,因为车夫不用再顾忌着会惊醒赵晓潼。一路上,赵晓潼闭上眼睛装睡,并不是她对司马晨有什么不满;她只是一时间理不清心里乱七八糟的情绪,又想着府里的事,便干脆一上车就装睡。
路上很平静,两人各自想着心事,在车夫勒停马车时;两人还觉得时间过得真快。
赵晓潼出了马车,才觉马车仍旧停在筑梦居的围墙外。她看了看玉树一样流光尊贵的司马晨,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幸而司马晨不需要她说白,只一个眼神便轻轻揽着她腰身,将她送入筑梦居。
“你们怎么回事?我不是说了只是进去看一看四妹妹,看到她安好我就放心离去,绝不会吵到她;你们为什么不肯让我进去?该不会四妹妹她根本……”
赵紫君温柔的声音透着绝对的骄傲逼迫气势,正在赵晓潼闺房外与杜若半夏对恃。
赵晓潼有些担忧地望了望下面,又默默看了看司马晨。
这个时候,除非她能避开赵紫君进入她闺房,如果让赵紫君现她从外面进去;一定会怀疑。哦不,看这架势,赵紫君明显已经怀疑什么,才会咄咄逼人的留在门口不肯离去。
看样子,她绝对不能让赵紫君现她刚刚从外面回来。
司马晨将她带到屋顶上,只沉吟一下,凑在她耳际轻声道:“你等着,我去去就来。”墨青身影几个优美弧线起伏,司马晨已远离了筑梦居;可赵晓潼脸颊上仍残留着他丝拂过来的余温。
她怔怔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
这个男人,突然变得温柔,突然对她那么好……她怕,她好怕!
下面,赵紫君与她两个婢女的对恃还在继续,可她却半句也听不进去。就这样,坐在屋顶上愣愣呆。
直到司马晨又如疾风般掠了回来,她才收敛起自己情绪,眼神困惑地看着他。
司马晨笑了笑,执着她手腕轻轻一带。赵晓潼整个人便转了个方向,“你看那边,开始热闹了。”
赵晓潼抬眸,往他手势所指方向望去。
如他所说,听风苑那边果然突然热闹起来。呃……不是一般的热闹,而是突然有火光冲天,然后是人们惊惶失措的吵嚷声破空扩散传扬开来。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眉梢流转着淡淡欢喜笑意,“你刚才给人送温暖去了。”
送温暖?
这个说法好,他喜欢。司马晨望着浓烟夹着冲天火光的位置,笑得风华万千;他确实是给人送温暖去了。
赵晓潼默默耸了耸肩,视线从远处收了回来,转落下面企图闯进屋子的赵紫君身上。
很同情地抽了抽嘴角。
二小姐,你的窝就快烧没了,你真的还要在这继续关心我在不在房里吗?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接着便见有听风苑的下人跄跄踉踉跑进筑梦居,远远望见赵紫君的影子便急切得焦灼高声大嚷:“小姐、小姐,不好了,听风苑走水啦。”
“什么?”原本被人打断的不耐烦,在听闻听风苑三个字后,赵紫君彻底懵了。她瞪大眼珠望着来人,不敢置信地拔高声音喊道:“你再说一次?”
“小姐,听风苑走水了,你快回去看看吧。”
来人毫不犹豫的清晰吐字,将赵紫君心内自欺那点期待击碎。这个时候,她哪里还顾得上赵晓潼在不在屋里。
决然掉头,似有恶鬼在后面追着一般,跑得飞快。
赵紫君走了,接下来也没司马晨什么事了。
“谢谢你,司马晨!”在司马晨送她落到地面后,赵晓潼看着他深邃眼眸,诚恳的轻轻如是说。
司马晨嘴角上扬,正想着待会这丫头该邀他进去坐一坐。谁料赵晓潼接着温和一笑,轻轻吐字,“我今天很愉快,不过现在需要休息。”
司马晨差点一口闷气堵着呼不出来。这丫头典型的用完就踢,他就这么惹人嫌?
赵晓潼可不管他心情郁闷与否,直接转身推门进去,然后潇洒的甩了个背影与门板给司马晨。拒绝得明显且不留余地,司马晨盯着关上的门,只能在心里默默流一把辛酸泪,磨着牙不甘的继续做飞人。
赵晓潼没有理会他的不甘,她一直深知依靠别人不如依靠自己。现在虽然因为司马晨暗中做了些事,让她在府里的日子没那么难过;可这件事也让她看到危机,而危与机通常是相依相偎的存在。
她不想再欠司马晨人情,也不想与这个身份敏感的男人有太多牵扯。
还有最近她又再度感受到的危险气息……赵晓潼端着杯子,没有喝水却闭了闭眼睛。她必须要有自保的能力,也要有让老太爷不敢小看她的能力。
她一定要查出暗中追杀她的人,将这个潜在危险除去才能安心;这事——如今也不能太过相信银面了。
几天后,赵晓潼的“病”彻底好了。没办法,病好了,她才可以名正言顺拒绝老太爷与赵书仁的过度热情;也才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府做些她想做的事。
今天,用过早膳,赵晓潼还是跟往常一样,让下人在她出府后再去向夫人禀报。反正先斩后奏的事,她已经做得很纯熟了。
不给夫人阻挠她出府的理由,同时也不想让别人察觉她出府的真正用意。
赵晓潼很低调地带着杜若与半夏,打算抄小道从后门出府。
“潼姐姐,你要出去玩吗?”充满童稚的声音吓了赵晓潼一跳,她扭头回望,就见一个粉雕琢的小女孩从身后的树荫探出头来,正眼巴巴充满期待的看着她。
转动的眼睛偶尔扫向后门,黑白分明的瞳仁里充满了渴望。
赵晓潼心中一软,转身半蹲下来张开双臂对小女孩做出迎怀入抱的姿势,“紫茹,你怎么在这?”
没错,突然钻出来的小女孩就是她的亲妹妹赵紫茹,一个让她无法硬起心肠对待的可爱小孩。
赵紫茹小跑着向赵晓潼扑了过去,圆溜溜的小脑袋往她怀里拱了拱,声音却带着几分与年纪不符的失落,闷声道:“我想出府到外面看看;可她们总不肯让我出去。”
说罢,她自赵晓潼怀里钻出头来,眼巴巴看着赵晓潼,充满向往的道:“四姐姐,你这是要出府吗?能不能带上紫茹一起出去?”
赵晓潼身体微僵,小孩一向都是敏感的,赵紫茹立时感觉不安看着赵晓潼,连忙保证道:“四姐姐放心,紫茹出去之后一定会乖乖听话,绝不给四姐姐你添麻烦。”
赵晓潼看着她纯真双眼,对上充满渴望的眼神,想了想,点头道:“嗯,带你出府可以,但你一定要乖乖听话,绝不能到处乱跑。”
反正她今天出府也没有多大的事,不过亲自递个信,那个人身份不一般;不是她想见就轻易能见的;带紫茹出去玩上一会也不要紧。
“真的?”赵紫茹高兴地钻出来,笑着就要拍掌欢呼,“我就知道四姐姐对我最好了。”
赵晓潼眼疾手快制止了她,开玩笑,她现在是悄悄开溜;紫茹一拍掌不把人引来才怪。
“带你出去可以,但你要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独自一人躲在这?”
赵紫茹对上赵晓潼略为严肃的神情,心里有小小犹豫;她真的很想出府,可是……她又答应了那个人,绝不能将这事告诉四姐姐。
赵晓潼将她的犹豫沉默看成了惧怕与失望,随即自责地放柔了表情,紫茹不过一个五岁大的孩子,她不该对紫茹过度严厉。
她笑着轻轻模了模赵紫茹的小脑袋,“嗯,可不可以告诉姐姐,你为何一个人躲在这?”
赵紫茹昂着头,眨着黑白分明的纯真眼眸,女乃声女乃气道:“我可以告诉姐姐,不过姐姐能不能答应我,不告诉别人?”
赵晓潼笑了笑,直接伸出小指,“我答应你,来,我们拉勾为证。”
五岁的赵紫茹很严肃的伸出小手与赵晓潼拉勾,在她看来,拉勾是一件很郑重的事;当然不能马虎。
“好了,现在可以告诉姐姐了吧?”
赵紫茹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后却扭捏地瞄了赵晓潼一眼,垂下小脑袋低声道:“我、我是偷偷摆月兑妈妈她们到这来,看看能不能从这溜出去。”
这个理由……赵晓潼三分狐疑看着赵紫茹。如意居离这可不近,妈妈们平日应该不会带紫茹到这来才对。
可她看紫茹闪亮认真的眼神,又不似说谎。算了,她在这耽搁够久了,反正也没什么要紧事,带上紫茹出府也行;回头再让人查查是怎么回事。
“紫茹很想出外面看看吗?”
赵紫茹眨巴着黑白分明眼珠,用力点头,“四姐姐,紫茹还没出过府。”
“姐姐可以带你出去,不过你得答应姐姐一件事;今天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做得到吗?”
赵紫茹听闻可以出府,一时高兴得手舞足蹈,小脑袋点得如同啄米的小鸡一样。
出了相府,赵紫茹对外面的一切都觉得新奇,小脑袋不时转动瞅着有别相府的一切;不过她谨记着答应赵晓潼的事,乖乖听话不乱跑;因而再好奇,也听话的紧紧牵着杜若。
“书墨斋。”赵晓潼望见五十米外的牌匾,轻轻呢喃了句:“终于找到了。”
梁泽给她留下了提示与信物,她现在只需将口讯带到,让梁泽知道她想见他一面便行。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前往梁泽的府邸?一来她想低调行事;二来以她的身份前去求见,指不定会被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名声这种东西对她没什么影响,但对梁泽可不一样。
她既然想与梁泽合作,自然得为梁泽考虑。
“杜若,半夏,你们带紫茹到旁边的孩童游乐场玩一会,我先去书墨斋挑些东西。”
杜若迟疑了一下便点头应是;半夏却皱了眉,道:“小姐,奴婢的责任是保护你的安全。”所以带小孩去玩这种事情,有杜若一人足够。
赵晓潼脸色沉了沉,面上虽然还在笑,可连旁边的赵紫茹也感觉到她的不悦;目光有些不安地从半夏扫了扫又看了看赵晓潼。
“半夏,既然你叫我一声小姐,就该做好自己本份。”她需要的是不遗余力执行她命令的人;而不是打着为她好的名义擅自替她做决定的人。
如果半夏做不到,她不介意将半夏从哪来的撵回哪去。
半夏脸色一白,目光为难中微微闪过一丝委屈。小姐……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重话;可想起主子的吩咐,只要她寸步不离保护小姐安全,其他的事别管……半夏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了。
看见半夏犹豫沉默,赵晓潼不悦地皱了皱眉,终有些不忍道:“我有能力自保;况且,游乐场就在旁边,万一有事,我一喊你就能赶到。”
半夏想了想,觉得她说得有理;便只好生硬点头同意赵晓潼的安排,与杜若一道伴赵紫茹到旁边的游乐场玩去。
赵晓潼进入书墨斋,立即走到掌柜跟前低调亮出梁泽给她的信物。
掌柜是个三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一看就是个圆滑精明的商人;他乍见赵晓潼手里的信物,眼里飞快闪过一抹惊讶;随后立即客气地将赵晓潼请入后堂。
“赵姑娘,主子他……一时半会怕是来不了这里,你看?”
赵晓潼客气笑了笑,“无妨,我今天来,只是想留一个口讯,请他三天后同一时间在这相见。”
“掌柜的,你看方便吗?”
她知道掌柜作不了主,这么说不过是留足面子给掌柜而已;掌柜岂有不明之理,当即笑着点头,道:“赵姑娘请放心,我一定将姑娘的话带到。”至于主子到时会不会按时出现,那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事了。
赵晓潼点头称是,又与掌柜客气一番;然后走了出去,打算在书墨斋挑些东西回去。
入了宝山,总不能空手而回,对吧!就算做做样子,她也得买一两样东西。
但是,赵晓潼还没挑到一样称手的东西,就见杜若慌慌张张的奔了进来。
“小姐、小姐……不好了。”
赵晓潼神色微冷,拍了拍杜若肩膀示意先冷静下来,“出了什么事?”
杜若脸色白,对上她迷蒙透冷的眼神,急得差点哭了出来;不过她的声音也跟哭差不多了,“小姐,奴婢对不起你……七小姐她、她不见了,请你责罚奴婢。”
“什么?”赵晓潼惊了惊,却没有慌乱,“怎么不见的?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刚,奴婢与半夏都在边上看着,七小姐在场中与几个孩子玩得很好;奴婢就与半夏聊了一会天,谁知……眨眼间,七小姐突然就不见了。”
“你是说,紫茹就在你与半夏的眼皮底下突然不见?”赵晓潼极力压抑内心震惊,“没有现任何不寻常的地方?也没有生任何骚乱的征兆?”
杜若焦急又惊慌地点头,“没有,奴婢没有看到任何不寻常的事情;七小姐不见之前就跟几个孩子在玩耍。”
赵晓潼心里有说不出的烦燥,该死,能在半夏眼皮底下将人弄走;这事显然是事先预谋的,也许……紫茹的失踪,还是针对她而来。毕竟紫茹一个几岁大的孩子还是从未离开过相府的孩子,能跟谁结怨!
而她这段时间显然又察觉到危险存在,她实在不该一时心软将紫茹带出府来;本以为有半夏在旁边看着不会有事。
能对一个孩子下手,对方定然不是什么善良之辈。
赵晓潼闭了闭眼睛,压下心头愤怒,此刻不是后悔自责的时候。当务之急,必须最快速度找到紫茹。
“我们先去游乐场那边再说。”赵晓潼看了杜若一眼,立即迈步往外走。
半夏看见她,十分惭愧地低下头,“小姐,奴婢失职!”请你责罚。
“你确实失职!”赵晓潼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急促语气也显然了她的极度不耐,“责罚的事待找到紫茹再说。”两个大人连一个小孩都看不好,不罚她们,她自己也难过心里那道关。
“现在,先说说你有什么现。”人要找,可不能盲目大海捞针;必须遁着对方留下的蛛丝马迹,最大可能的朝正确方面去找。
半夏应该清楚事情的重要性,才会让杜若去通知她;而自己留在现场观察细节。
半夏知道这会不是自责的时候,尽快将七小姐找回来她才能将功折罪。遂严肃点头,将自己现一一说了出来,“小姐,这个游乐场汇通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奴婢当时就站在正南面,可以肯定贼人没有从北面的正阳路掳走七小姐。”
赵晓潼点头,对于这点,她是相信半夏的;南北相对,半夏不但能清楚看到正阳路情况,还因正阳路道路开阔,行人却甚少;如有异常,半夏绝对第一时间现不对。
“最可疑的就是奴婢背面的平民巷,巷子狭窄曲折极易藏身;这个时段也甚少行人出入,奴婢刚才看过;巷口有几个极有规律的鞋印,奴婢刚才还在巷口不远的角落捡到这个。”半夏木然的脸不见半丝情绪起伏,可她略为凌乱的呼吸可见此时的着急,她垂着头,将一只小巧的绣花鞋递到赵晓潼面前。
“这是……紫茹的鞋子。”赵晓潼粗粗看了一下,便肯定地说道。她记得紫茹的鞋子本应绣枚红的花瓣,却用了紫色绣线,是以记得特别清楚。
“至于西边的昭雪路……”
“杜若,你去官府报案,让官府的人沿东面的路去追查紫茹下落;半夏,你去西边;我则去南面的平民巷。”赵晓潼不待半夏说完,就果断下命令截了她。就在半夏将情况分析给她听的时候,她也仔细打量过了。
她与半夏的看法一样,紫茹最有可能被人掳着从平民巷遁走,其次是西边的昭雪路。
杜若知道事态严重,得到吩咐不敢有半分耽搁,连跑带奔的往官府去;半夏却拦在了赵晓潼前面,认真道:“小姐,还是让奴婢去平民巷吧。”
让人在眼皮底下掳走七小姐,她已经够自责了;万一小姐再出点什么意外,她将是万死难赎其疚!
赵晓潼看她一眼,眼神冰冷如雪,“紫茹是我亲妹妹。”
你觉得我可能因为危险而将妹妹的性命置之不顾吗?你觉得我应该躲在安全的地方眼巴巴等着消息吗?
赵晓潼没有将责怪宣之于口,但半夏从她冰冷的眼神里读懂了一切,包括赵晓潼心内的自责与不安。看到这样的赵晓潼,半夏连死的心都有了;她是自责愧疚得要死。
赵晓潼眼神淡淡,半夏在无形的压力下默默低下头,默默将道路让了出来。
这时,旁边正巧有人拉着一匹马经过,赵晓潼忽然冲上前夺过缰绳,翻身一跃;以十分漂亮的英姿跃上马背,“这匹马我买了;半夏,你给钱。”丢下这句,她“驾”一声,拍了马背一下,马蹄立即扬开往平民巷奔去。
一入平民巷,赵晓潼全身心都警剔地绷了起来;至于半夏与杜若会怎样,她此刻已没办法再顾及;她心里只有一半把握,如果对方掳走紫茹针对的是她,紫茹暂时不会有危险;但这个推测是基于针对她为前提。
如果对方只是单纯的人贩子想拐走紫茹赚钱,这个推测就完全不成立了。一想到这个可能,赵晓潼心里就烦燥得抓狂……。
紫茹,你可千万——不要出事。
这个时候,赵晓潼无比庆幸因她前世的职业需要,让她骑术还不赖。平民巷是条又深又窄的小巷,赵晓潼策马跑在小巷里;除了扬起灰尘,便只有偶尔行人抛来疑惑的眼光。
巷子跑完了,赵晓潼心情更加沉重;放目四顾,无意掠见一块碎布孤单挂在路边伸出的树枝。
“驾”女声清越急切,骏马朝着碎布飘扬的内侧小道跑去。
偶有路人被马蹄声所惊,抬头看时,只见眼前有一溜烟的清影掠过。
赵晓潼策马狂奔,不知不觉偏离了城中心,越往荒凉的地方赵晓潼心里狐疑越重。
就在她怀疑是否继续朝这条道追下去的时候,忽然隐约听到前面有小孩的哭泣声传来。
其中还夹杂着男人猥琐的逗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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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潼威武,单枪匹马独闯贼窝,咳咳……更正,是乞丐窝。
威武,是必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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