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里的人很快就到了义庄,为首的正是陈远.戴着官帽的人急匆匆地下了轿子,一手扶了扶倾斜了的帽子,见到门前站着的人眸子里闪过一抹狂喜,极快地迎上前道,“齐小姐受惊了,可有哪里受了伤?大夫,还不赶紧给看看。”
一名老者顺势走到了灰头土脸的人面前,恭敬道,“小姐……”
“我没事。”齐钰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查看自己并无破绽后,露出一抹温婉笑意,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对着刘县令说道,“下面倒是有几个伤得不轻的,你们快去救人吧。”
刘县令没有想到他这一来,事儿都解决了,急忙点头应下,吩咐手下去收拾残局,自个儿站在齐小姐跟前,讨好说道,“本官为小姐备好了软轿,这就送小姐回府。”
“恩公,与我一道回府吧,也好让小女子好好答谢一番。”齐美人没看那轿子一眼,反是专注地望着顾子焉,含羞带怯道。
一抹身影突兀地隔在了中间,朝着齐美人凉凉开口道,“我家相公只是路过,若说救命之恩,应该是谢他俩才对。”
“一千两长得真是精致啊!”沈璃两眼冒星光,不晓得垂涎的是赏银还是面前的人儿。
“秀色可餐呐!”傅安亦是抹了抹嘴角,沉迷于美色。
“……”季慎揽着顾子焉后退了一步,对于不明真相的师弟妹抱以一丝看好戏的心态。
齐钰稍抬起下巴,目光就直直的和季慎投过来的视线撞上,两股毫不退让的视线一交锋,周围空气的温度瞬时降低了几度。顾子焉看着这一幕,不由扶额,这跟当初的预想落差太大,而眼前这位‘齐府小姐’对着自己笑得一脸春、色无边是怎么回事?
“恩公,这夜色已晚,还望公子能将小女子送回府上。”轻柔语调,传入耳中,竟有一丝让人难以抗拒的风情。
顾子焉下意识地扫了一眼齐钰身后那一拨拉的衙差,心想用不着她吧?
“我大哥说了,衙门里的除了在喊威武的时候能吓着人外,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齐钰说着扫向了身后的人,满面笑容后隐着一抹讥讽。
有个二愣子弱弱地反驳了一句,“谁说的,俺家媳妇儿说我哔——可有用了。”立马被人拖到了后头,毁尸灭迹。
“为了安全起见,就由我们送小姐回府吧。”夏兴安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顾子焉身侧,端的是一派谦和有礼,温润公子的模样,只是周身弥漫着的清冷气息明显的告示着生人勿近。
“世……”齐钰欲喊出口的话被他冷冽视线一扫,及时转了弯,“时候不早,刘县令这剩下的事儿可都交给你了。地下炸晕了的那些不过是看守,真正主事的恐怕已经跑了,你可得仔细查案,早日捉拿真凶归案。”
刘县令闻言,连连称是。
齐钰对轿子有了阴影,说什么都不肯再坐,反是跟在了顾子焉身后,不时地瞟上两眼,春心萌动的模样。夏兴安恢复了本性,瞥了一眼空轿子,便一言不发地坐了进去,陈赫随侍在轿子一侧。齐钰脚下的步子一顿,心下暗惊,这世子是平阳王独子,受尽万般宠爱,从未出过京城,便是上门求见也是难得见上一面,怎的会突然出现在此地,还只带了一名侍从?
“你说这夏公子这回是怎么变的?”傅安砸了砸舌,对于气场全开的夏兴安他是又怕又好奇。
季慎闻言看向了齐钰,眼神划过一抹狡诈,咧着白晃晃的牙道,“应该是齐小姐踩蘑菇的时候。”
“这破地方也有蘑菇?会好吃么?”傅安一脸单纯问道。
“……”季慎再度将众人带自己一块儿恶心到了。
齐府的宅子比夏府的别院要宽敞上几倍,老太傅齐永绍伺候高宗皇帝多年,忠心无二,多有操劳。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当今圣上便赐府赏地,让恩师安享富贵。齐太傅每日赏花逗鸟,不理世事,让两个儿子打理四宝斋,乐得清闲。
齐钰出生的时候一波三折,差点折腾掉齐夫人半条命,所幸都活了下来。齐太傅老来得女宠得不得了,齐夫人的身子调养了大半年不见好,落下了病根。小齐钰长得好,咿咿呀呀逗得两老欢心,却还是没能熬过第二年冬天。齐钰的大哥生怕二老受不了刺激,就从外头抱了个长得像的,却没想到是个带把的,这一通连瞒带骗过了十六年。
从季慎口中得知真相的众人把视线搁到了齐钰两位大哥身上,满头黑线,也太过霸气了!
齐怀远揽上松垮的衣袍,面无表情地将方才来不及系上的衣带系好,眼下一片青黑,显然是累极,暗哑着开了口,“小砚,告诉老爷小姐找回来了。”
“大哥……”齐钰见着自家大哥憔悴的模样,想来是这阵子找他的缘故,心下一片感动,作势要扑上去,却被二哥齐怀宇拦下,后者打了个哈欠,一脸困顿地开口道,“还好你回来了,这两天我跟大哥到处找跟你长得像的人,快累死我了,没事长那么好看做什么。”
“……”齐钰的一腔热情被悉数浇灭,蔫了。
“娘一听说你被掳走到现在还没醒,爹这几日也是吃不下睡不着,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再出来见人。”齐怀远撩手抽掉了插在齐钰发上的枯叶,表情淡漠,动作却透着一抹温情。转向站在厅里的几人,唇角挂着一丝略带疏离的笑意,“多谢几位救出舍妹,如果不介意在下略备薄酒请诸位赏个脸,聊表谢意。”
“齐公子客气了。”顾子焉暗忖道:即使没有他们,以齐钰的彪悍程度也绝对能自己出来。
齐怀远的视线掠过,蓦地停顿在一处,眸子里闪过一抹诧异,朝着身侧的仆从吩咐道,“为几位准备上房,不得怠慢。”
“是。”那名仆从领了命退下。
顾子焉有些诧异身边人的过分安静,侧头看去,却见季慎盯着厅堂里一副字画出了神,画风极美,杏花三月烟雨江南,一笔一划都勾勒细腻。
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轻狂。一行小字,字迹娟秀,显然是出自女子手笔,顾子焉只觉得画面太过真实,而晃了神。
“这便是救了钰儿的恩公吧,来来来,快坐。钰儿呢?”一道年迈声音自厅堂内侧传出,掀开了帘子拄着拐杖,目光到处搜寻着齐钰,“伤着哪儿了没?”
齐怀远上前搀住了人,安抚道,“爹,齐钰没事儿,衣服脏乱就让我赶去屋子里洗洗,一会儿就出来。你好几日都没吃东西,钰儿回来了,你也该安心用膳了。”
厅堂里那一张大圆桌子,不多时就被摆上了碗筷,丫鬟鱼贯而入,端着热菜上桌。
齐太傅顺手拉着顾子焉落了座,瞅着顾子焉热切道,“这位公子看着面生,不是本地人吧?家中长辈可还健在,可有娶妻,可有婚配?”
“……”齐怀宇一听便蹙起了眉头,视线扫过顾子焉身旁坐着的季慎,开口说道,“爹你又给小妹乱牵红线,这位公子身旁都有了个美娇娘,难道让小妹去做小么?”
“若对象是恩公,那小女子也无妨。”一抹身影由远及近,梳洗完毕的齐钰笑意盈盈地走到了圆桌旁,暗中踹了一脚顾子焉右侧坐着的沈璃,后者很是识相地腾出了一个位子,捧着饭碗朝傅安挪了挪。
齐钰也不客气,从容入席,斟满了酒杯,端起后冲着顾子焉明媚笑道,“这一杯,齐钰敬恩公。”
说着仰头一饮而尽。
顾子焉瞅着面前的酒杯,陷入了沉默。她的酒量……着实堪忧啊。发觉一桌子的人都看着自己,静待反应,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干咳了一声,下意识地看向了左侧的季慎。
后者闪着晶亮眸子,那一脸的yin、贱表情分明在说,你求我啊,你求我啊……顾子焉默默举杯,咬着牙喝下了这杯酒。
沈璃是知道顾子焉一杯倒的酒量,看着亦开始斟酒的齐家两位少爷,不由为师姐担忧,只是这担忧里似乎夹杂着一抹兴奋?师姐喝醉后可是……
一轮敬酒过后,顾子焉端庄地坐着,面色不改,连眼神都不带一丝迷离,只是在视线掠过季慎的一瞬,忽的闪烁了下,勾起一抹深沉暗光,眨眼即逝。
“顾公子好酒量!”齐太傅眼里闪过一抹钦佩,笑着说道。
“哪里哪里。”顾子焉抱拳谦虚道。
“……”一旁的沈璃与傅安面面相觑,保持沉默,师姐现在的状态已经不正常了……
顾子焉左右的二人,一个夹菜,一个斟酒,偶有火花乍现,在外人看来倒像是争风吃醋,
沈璃看得欢腾,兴致颇高地扯过傅安小声道,“我赌一根小黄瓜,齐小姐对师姐没意思,看眼神就知道,你发现没,倒像是逗着师叔玩似的,莫不是真的喜欢师叔吧?”
齐钰持着筷子的手顿了下,搁在了筷架上,一回头就对上沈璃猥琐的意yin目光,倏地露出一抹阴测测的笑,薄唇轻启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沈璃蓦地一僵,夹紧了菊花,低调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