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丰县的繁华富庶,厉城倒更像座遗世而孤立的谜成,充斥着各种传说,连名字也是因为最初建城时有厉鬼横行一说,是真是假无从考究,却多了许多鬼怪论,也有不少江湖人士受不了打打杀杀的生活而遁入此城。因此这地方虽然受官府管辖,真正能说事儿的却另有其人。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紧闭着的城门准时开启,顾子焉一行人入了城,此刻天还未大亮,街上人烟稀少,只有些菜贩子赶着早集,沿街吆喝着。
“也跟普通的小镇没区别么,师叔,你之前是故意吓唬我们的吧?”傅安环视了周围一圈,凑到了季慎身旁小声嘀咕道。
季慎没有作声,反是掏出了笛子,一声嘹亮清啸传出,不多时街角便出现了一个胡须花白的老者,步履生风,快步走到了他们面前,噙着一抹怪笑打量着身着女装的季慎,不时发出啧啧声响,“上次是男的,这回是女的,下回见到你该不是雌雄同体了吧?”
“……”季慎默。
沈璃扑哧笑出了声,说道。“前辈,你通过了表象看透了本质,眼神着实犀利!”
顾子焉以拳掩唇轻咳了一声,就见季慎扑了上来,一脸羞射道,“相公,他一竿子打翻了我们一船人。”
“……”沈璃被呛住,扫视过去,男男女女各种反串,全部躺枪了。
叶老头十分健谈,没多久就跟傅安沈璃混的极熟,走在顾子焉和季慎前头,不时面露猥琐表情的一道回头,嘿嘿笑上两声。
顾子焉忍下想要逃离的冲动,不自在地挺直了腰板,将靠在自己身上的软骨动物往外推了推,低低唤了一声师叔,略含警告。
“妙手肯不肯帮我就不知道了,这儿的规矩你是懂的,日落城门就关了,自己小心些。”叶老头将人领到了拐角处,指着前头不远处的医馆冲季慎说道。
“多谢前辈。”季慎一拱手,眯着狐狸眼,犹豫了一瞬又开口道,“叶四娘在云岭寺剃度出家,江湖上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您老……”
“咳咳,都陈谷子芝麻的烂事儿提它做什么!好了,老夫还要去照料我那些花花草草,走了。”那老头不满地嗔了季慎一眼,随即打着哈哈说道,朝着另一方向几个纵跃,转瞬就消失在众人视线内。
一旁的顾子焉蹙了蹙眉,叶四娘的事她只听说过一些,巾帼女侠?“叶四娘不是要嫁给陆大将军,怎么……”
“世事难料,谁又会想到曾名震江湖的叶云飞会隐居在这儿当个花草匠。”望着那道背影,季慎回过神,颇为感慨道。
“你说刚才那人是叶云飞?!”傅安大惊,拽着师叔的袖子不可置信地问道,“千军万马从容过,直取对方将军首级的幽冥手?”
季慎点头,傅安却是沉默了。尼玛刚才那个和他们讨论可以用黄瓜代替某物爆了师叔那只贱受的猥琐老头居然是他年少时的偶像!这不科学!这让他以后面对女敕黄瓜情何以堪!
厉城是谜,住进来的人不愿离开,离开的人不愿回来,不过是个隐世的江湖罢了。来这儿避难的哪个没点故事,也都有自己的脾气,有人恃才傲物,有人恃才而变态。
顾子焉上前叩响了那道木门,朗声问道,“有人在么?”
不一会儿就看到一块木板松动了些,被拆了下来,收进了医馆里,一道娇俏身影打着呵欠走了出来,一见她肩上驮着的人,眨了眨眼慢悠悠说道,“说了只救死人和活人,这半死不活的送来做什么?”
“……”顾子焉蓦地被噎着了,看着眼前少女身形单薄不过十四、五岁,一副笑意甜甜的无害模样,眼波流转反而停留在了自己身上,染上了一抹意味深长。
顾子焉还未开口,从侧边横冲出一道身影,却是神医附体的夏兴安,若是有胡子恐怕该吹起来了,脸上的表情十分痛心,指着少女道,“救死扶伤乃每个大夫应尽的本分,你无情你冷酷,你无理取闹!”
“……”少女愣了愣,却是极快地回复了一句,“你才冷血,你才冷酷,你才无理取闹!”
见夏兴安有与那人杠上的苗头,傅安立马上前拉开了夏兴安,说道,“现在不是添乱的时候!”
“哼,能说这话的不是庸医就是患者,他属哪挂的?”娇俏少女瞥了夏兴安一眼,补充道。
傅安闻言瞅向了夏兴安,心下不由对这神医门的人多了几分信服,好家伙全中啊!
“能请问妙手在么,我们有要事找他。这是我师父交给我的信物,说他一定会救。”顾子焉说着掏出一个细致小巧的锦盒,诚恳道。
那少女蓦地变了脸色,面上一阵青红交加,死死盯着顾子焉手中的锦盒,似是要生生吞了似的,咬牙切齿道,“我就是你要找的妙手,大哥哥。”
“……”顾子焉默,张了张口哑然了。
师父,你不是说妙手是个很讲义气的纯爷们么!
这厢,妙手姑娘已经恢复了淡然神色,伸手取过了锦盒藏到了袖袍里,领着众人进了医馆,温和道,“我叫怜荀,叫我阿荀就成,你们先坐着喝口茶,是哪个要看病?”
说着视线从众人身上一一掠过,蹙起了眉头,讶然道,“病人还挺多。”在夏兴安身上多停顿了一瞬,闪过一抹兴味,露出一抹跃跃欲试的兴奋表情。
顾子焉扶着宋晴容坐到了椅子上,开口道,“是我师姐。”
怜荀咂巴了下嘴,从夏兴安身上颇有些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瞅着顾子焉道,“你那锦盒可只有一次的机会,你确定要让我治这没挑战难度的?”
宋晴容闻言身子一顿,闪现一抹惊喜神色,却又含着一丝惴惴,猛地咳嗽了两声,面色愈发显得苍白。
见顾子焉神色坚定,怜荀也不再说什么,转而吩咐身后小厮打扮的人道,“你们把人扶上楼,打一桶热水上去,别让人打扰。”
“是。”小厮应下。
众人被拦在了一楼大堂里,由小厮奉上热茶,静候结果。傅安转着茶杯,觉着有些无聊,忽然想到什么侧头问顾子焉道,“师姐,你知道那锦盒里装的是什么吗?”
顾子焉摇了摇头道,“师父说不能打开,而且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用上。”语调一顿,颇有些不解,“可师父明明说妙手是个男的,为何……”
这倒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傅安小盆友被挑起了好奇心,愈发想知道那锦盒里是什么宝贝,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一拍脑袋道,“可能师父遇到阿荀的时候,她还小,分不出性别呢?”
“唔……”顾子焉仔细回想,这事儿发生在她十二岁时,那怜荀也不过□岁,会认错也难免。
傅安见被肯定,继续推断道,“而且你看阿荀收到那东西表情好像很扭曲,说明她是知道里面的东西,也就是说是师父从人那里拿了什么东西以此要挟?!”
“那么四方的盒子,会是布兜么?”傅安已经脑补出无良师父瞅着人家小男孩穿着布兜各种狂笑的场面,然后一伸手就收走了……这很像是傻缺师父能干出来的事儿啊!
“你似乎知道的太多了……”一道阴测测的声音在傅安耳畔响起,惊得他扔飞了手中的茶杯,回头一看却见着怜荀勾起唇角,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不出诡异。
某位很识时务的俊杰默默团去了角落,蹲好。哭丧着脸道,“我其实是一朵与世无争的蘑菇,我什么都不知道。”
“……”怜荀抽了抽嘴角,坐到了椅子上,问众人道,“他一直都这样?”
沈璃点点头又摇摇头,开口道,“遇上你后,症状加重了。”
“毒已经解了,人估计要到明早才会醒,你们上去看看吧。”怜荀为自己斟了杯茶,抿了一口后说道,看着顾子焉等人上楼模了模满鼓鼓的口袋,心情大好,这几日说不出口的秘密真是多啊……
视线扫过角落,浮起一抹怪笑,冲着小厮吩咐道,“今日就弄蘑菇汤,处理地干净些!”
傅安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惊恐地看了怜荀一眼,忽的窜上了二楼投奔顾子焉而去,“师姐师叔救命啊……”
悠然喝着茶的怜荀摇了摇头,断定道,“果然病的不轻啊。”
“……”众人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