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詹和沈顾两人都生过非同一般的故事,想到它们,我难以坦然地面对她们俩人,白日里借口自己不能泡温泉那实属无奈,那时听了沈碧清的笑声,其实我心里就直痒痒。半夜里,我打了小包,独自一人出了门来,本来想让杜鹃和我一起来的,但是想到此时已晚,而且外面月光明朗,她大概早已呼呼进入梦乡,自己独自一人反而潇洒自在,更能悉心享受月下静瑟。
山间白日里风和日丽,阳光明媚;夜里星空闪烁,凉风飒爽,却一点也不觉得冷。万籁寂静中偶尔又响起一两声虫草啼鸣,真正像世外桃源一般。此时月亮当空高照,洒下满地的光辉,将眼底所及的一草一木都镀上了一层银色,我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银园”的真正由来,暗自庆幸晚上偷溜着出来才能一睹这么美好的景色。
独自一人走在林荫下,感受着大自然的赐予,真让人觉得心情明快。走在柏油路中央,我不禁张开双臂旋转起来,仿佛自己能够环抱住整个世界一般。高高仰起脑袋来转了几个圈,却不想头却转晕了,赶紧稳住,闭着眼定了下才敢重新睁开,正面恰好是来时的方向,模模糊糊间,似乎看到一个人影闪到大树背后。
“谁?!”我心下一惊,不会是遇到强盗土匪吧?
往前走察看个究竟?不可行!这是把自己往险境里送!往后跑也不行,越跑离安全地越远!我抱紧了手中的小包袱,战战兢兢地小心向前挪动着脚步。
“呱——”地一声,一只大鸟直窜上树梢。
“啊——”猝不及防,我也跟着尖叫了起来。
原来是一只大鸟,吓死我了!反应过来,我不停地拍着胸口。这就说嘛,吕家的地盘,还敢有山贼在这里打劫?!
于是转身继续向目的地——温泉走去。
走了十来步,笃地转身,只见后方几盏黄蒙蒙的路灯照射下来,一条道路空无一人,万赖寂静,只有风吹动树叶出的沙沙声。
我抿抿嘴唇,哪里有人?刚才肯定是眼花了。
来到池边,池中此时落满了粉色白色的花瓣,芳泽扑鼻,抬头望去,只见上方峭岩一片姹紫嫣红,定是开满了各色奇特绚丽的花,微风吹曳,舞起片片落花,款款飘散在于四周,纷舞漫天,置身其间,顿觉绚烂无比,心旷神怡,我抬起手,接住一小瓣,细细看来,好生精致柔美,不禁感叹造物主似能工巧匠,技艺巧夺天工。
池边石阶环绕,却不是人工修葺,而是天然形成,岸边的岩石经过千百年的风化,显得古老苍桑,岩石的一端上面苔藓厚厚的,其上凝结了小颗颗晶莹的露珠,映着深郁的色调,在那粒粒圆润之中,熠熠闪泛着光华,闪动得通灵剔透。
我找了块平坦干净的岩石,将手上的包袱放下,手上一旦空了,更觉得轻松自在。我舞动着双臂迫不急待地挽过袖口蹲下去拂了一把水,“嗒嗒哗哗”的水滴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幅度之后落到近处的水面和远处的岩石上。
既然是来温泉,自然是为着游水嬉戏的,我特意穿了件素白的宽大褶皱纱裙,将鞋袜摆放到一边,便试探着步入没水的台阶中,刚刚开始有些不太适应,不过只消片刻就感觉到这个温度是非常适合的了。
“真是好舒服呐!”我轻逸出声,闭着眼睛满意的感受着脚下的温泉潺潺,这露天温泉可真是舒服,想到吕詹随时随地都可以来——有钱人可真会享受!
沉浸了片刻,我睁开双眼,用脚拍打着泉水,打得水“霹雳啪啦”连声作响,感觉十分愉悦,抬头看向上方,星空闪烁,繁花飞舞,微张开双臂,迎面来的微风,那风拂过我的脸颊,撩动起我披散的长,飘飘然在空中舞动,顿觉自己和那山水星空融为一体,像个展翅飞翔的精灵。
一时间竟忘了双脚浸没在泉水之中,欢快地跳了起来,“扑通”一声,乐极生悲,我整个人跌入水中。“啪嗒,啪嗒”挣扎了半晌,喝了几口水后才得以站起身来。
全身都湿透了,连头也未能幸免,我低垂着头,看着水滴至梢一点点落入池中,出“嘀嗒嘀嗒”的悦耳脆响。抿了抿唇,咧了咧嘴角,“没关系,幸亏我早有准备!”我暗暗庆幸自己有备而来,虽说没有确定会在这里畅游一番,但万一乐在其中,只不定会改变主意,所以还是多带了一套衣服来,看看岩上的那个小包,乖乖地躺在那里,再看看自己全身尽湿,心下再无顾忌,干脆一头栽入水中,更加畅快,更加随心所欲地戏玩开来。
我在水中游荡,水气氤氲,将我环绕于整个薄雾之间,我挥动双臂,水面便漾起一圈圈涟漪,徐徐向岸边拍去,那片片落花飘浮于水面上,也顺着泉水一起一落,柔美到了极致。我在水中游动开来,那长随着我的韵动飘散在水中,细滑柔顺,仿佛一绢华丽的锦锻,随波荡漾。
玩了许久,我倒是有些困乏了,静寂下来,我将自己的身体飘浮起来,只露出一张脸来,仰望天空,看着星星点点,感觉整个宇宙都在旋转。片刻,挪到岸边上,头微微仰靠在石边,闭目养神,更加惬意地享受开来。太过舒适,竟令我留恋于其中,不想回去。
许久,我才极不情愿地懒懒睁开眼,
“咦?”我看到一双璀璨的明眸,如同天上的繁星似的,抖然出现在我的眼前。
“啊——”我大叫起来,心中的闲暇舒服一瞬间荡然无存,“鬼呀——”我大叫出声。双手迅速抬起拉着他的裤腿一拽,他的脚刚好是站在一块苔藓之上,并没有费多大的力气,他瞬势跌了下来,“扑通——”一声,溅起了偌大的水花。
那人扑腾了两下,倒只花了两秒钟的功夫,便稳稳地站在了温泉中间,然后用手抚过自己的脸,将眼中的水弄掉,我定盯一看,马上条件反射地低下头,像做贼心虚似的,愧疚得不敢看他。
“你……”不仅是羞涩,还带着心虚和胆怯,我弱弱地出声。我想看清吕詹究竟是什么表情,心里头又像打了鼓似的慌得紧,抬了头,又赶紧低下,如此反复几次,总算在心中有了个他的形象。
他此时上身穿的只是一件白色衬衫,衣服尽湿,站立在水中,齐胸上方敞在空气中,紧贴着身,头也是湿辘辘的,那梢的水滴沿着他的脸颊缓缓淌落,在明光下越晶莹,也衬得他的脸庞添了几分俊秀,但转念间又像只落汤鸡,狼狈不堪。
我单眯着眼再一次偷看过去,只见他两眼涨红,目光直逼向我,胸口一起一伏,像是怒不可遏一般,但此时因为他全身水珠下滴,且加上雾气氤氲,朦朦胧胧之间丝毫感觉不到他平日里散的敛气,我刚才的惶恐之心居然消失殆尽,更可怕的是心中想着落汤鸡,就越觉得吕詹像足了只落汤鸡,而且那个描绘得逼真的形象在脑海?*又?蝗ァⅫbr />
嘴唇紧紧地抿着,不敢松开,就怕一松开就会笑起来,虽然没有出声,但是我的脸庞已经不自觉地开始变形扭曲起来。
“笑?你居然还敢笑!”肯定是见我面庞抽动,吕詹愤怒地道,但那叱喝声却像刻意做出来的,对我没有任何威慑力。
“扑哧”一声,我再也克制不住笑出声来,复而又咬着牙憋住笑道:“谁叫你像个幽灵一样的神出鬼没……没声没息的也把我吓了一跳呢……这也不能怪我……”我嚅嗫着为自己辩解,想到这一层,顿觉得自己很委屈,于是嘟着嘴小声地道,“明明是你自己不好……还怪我……明明自己的样子很好笑,还不许人笑……”说话间又偷偷地笑了起来。
“不许笑!”他大声嚷道,平时的他都是不怒自威,喜怒不显于色,此时咆声大吼,反而没有了平时的威严,倒觉得像一个受了欺负的小孩蛮不讲理,心中更有窃喜偷乐之感。
再加上意识到自己明明是在理的一方,心中念头抖然一转,干嘛要怕他?!索性抬起头来,对他吐了吐舌头,理直气壮地道:“给我个理由,你为什么不许我笑?”
我只是随口月兑出,但却见他眼神一滞,竟没有答上来,愣了半晌,向我移了过来,一字一顿地道:“还敢问我为什么?有你好看的!”
看着他向我徐徐靠近,我也连连后退,但嘴上仍不服软,理由充分地道:“你说不出个原因就是理亏,我笑又怎么了……”一边退一边想着还能说什么,竟然既带着颤声又颇为铿锵地吐出句,“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呵呵,”他勾了勾嘴角,邪佞地笑了两声,快速上前一步抓住我,重复道,“大半晚上不睡觉,偷偷跑这里来,看我能把你怎么样!”他的面庞在我面前抖然放大,和着温泉的雾气,一股温热的气息拂在脸上,一双阴鸷的眼眸如鹰般地紧紧盯着我,此时我就感觉自己像极了一只小鸡。
余光中看到他另一只手抬起,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难道是要打我吗?这可不好,得迅速采取措施,拿出对策。
“唉哟……”突然,我紧紧地我拧了眉,抬起手来捂住胸口,作出一副十分痛苦的表情。
“怎么了?”见我脸色骤变,他大睁了眼睛,脸色也突变,急急地问道。
“不舒服……右边……痛……”说话间,我身子缓缓下滑,眼睑也微微下塌,但还留着一条缝隙能看见他。
“不好,可能是动到伤口了,”他看向我的胸口处,眼中满是关切和紧张,然后把我拥到岸边,倚靠着岩石,使我身体不致于下沉,“忍耐一下,”他轻声说道,声音厚重,并不算温柔,可对于他来说,已经很是不易。
“啪——啪——”他击掌,两声清脆的掌声在耳边响起。
霎那间,繁杂的脚步声和衣服窸窣声嘈杂响起,我微微打开眼,刚才的昏暗密林处顿时灯火通明,一帮下人手拿马灯器具不知从各个角落里鱼贯而出,一下子刚才还静寂安宁的温泉边站满了人,但大都低眉顺目,井然有序,并没有过份的异动。
心中惊叹万分,静谧的环境怎么突然之间竟变得如此的热闹,难道这些人一直都在岸边吗?那乞不是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脸色一下子灰了过去,怎一个“囧”字了得!此时此刻,只想找了个地洞钻进去才好。
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装晕,一直装下去!
这下是真的傻了,不是人为的,没有意念作为支撑,身体开始不自觉地下沉,瞬时之间,只感觉那拥着我的手臂一紧,脚上腘窝处被一只手臂环住,力道齐齐向上,身体顺势而上,“哗啦”一声水倾泻而下,整个人被他打横抱出了水面。
身子一出了水面,凉风一过,带走身体的热量,顿时乍凉,不禁打了个哆嗦,我缩了缩身子,往他怀里靠得更近些。
“快,把我那件狐裘拿来,”他将我放在池边一个临时的绒榻上,大声吩咐道,“把车开过来,不!打电话让医生们赶紧上来,要快!”
虽是绒榻,但衣服全是湿的,仍是非常的冷,身体不禁颤抖起来。
“少爷,快披上,小心着凉,”一名妇人说道。
转而一张软毛却盖在了我身上,霎时整个身体和绒绒的毛紧紧相贴,顿时被一团暖气罩住,凉风被阻挡在外面,感觉浑身上下暖意融融。
不再感觉到寒意,我身体放松了很多,恬静地舌忝了舌忝嘴唇,竟有些昏昏欲睡。
“好些了吗?”他凑在我的耳边,轻声问道。
我这才想起现在正是在病痛之中,于是赶紧拧了拧眉,“还有些……不太舒服,”我虚弱出声。
“还是去里面的好,”他向我招呼了一句,然后将狐裘捻了捻,又小心翼翼地将我横抱起来,他紧紧地将我抱住,我头贴在他胸前,耳朵里只听得到他的喘息声和重重的心跳声,十分急促,我微微睁开眼,向上看去,只见他削刻的下额随着奔跑的节奏也跟着韵动。
不一会儿,暖气向我迎面袭来,我被轻轻放在另一张柔软的榻上,微微张开眼看看自己身处何地,只觉得灯光闪烁,耀眼夺目,原来穹顶上竟高悬着一盏璀璨的玻璃水晶灯。
“少爷,您当心着凉,赶紧先去把这身衣服换了吧!”仆人劝慰道,“少爷,你的伤?”
“没事,你先下去吧!”
我竖着耳朵仔细倾听,良久,却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揣测着吕詹应该离去了,我将眼睛睁开了来。
目光所及之处,突然一惊,他正坐在榻边,目光炯炯地看着我,见我大眼看着他,他居然向我挤了挤眼睛,我一愣,心虚作祟,赶紧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这一闭眼,也道不妙,心里暗暗叫苦:穿帮了——
大脑飞速回转,我没有看错吧,他居然对我挤眉弄眼,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暗示我当心小命吗?
我躺在榻上,听不到身旁有任何动静,既不敢睁睛,也不敢翻身,想着吕詹此时会不会仍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所以只能蜷在毛皮下,一动不动。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早死早超生!我将心一横,壮着胆子将眼睛打开。穹楼吊顶,整个大厅仍旧璀璨明亮,却是空无一人,我小心的掀过被子,正想缓缓起身探过究竟,不料侧边的门有了响动,我赶紧慌忙的复又躺下。
“别装了,起来吧,这里没人!”只听吕詹不紧不漫地淡淡说着。
既然被他知道了,我也只有老实乖张些,于是起身转过头,见他正悠闲地套上一件纯白色的衬衣,此时扣子还未扣上,luo.露出他精健壮硕的前胸,我一愣,脸刷地一下辣呼呼的,正要赶紧低下头,却透过衣服边沿,扫到他的左边胸口上有一团深色纹身,想到听说过青帮中的门徒皆有青龙印,我很是好奇,凝视仔细看去,此时他已经将扣子扣到上方,但是隐约见到那团印迹周围还有一圈紫色,更觉诧异。
“你看得过瘾呐!”他出声道。
被他一唤,我这才回过神来,脸上更觉火辣。
“你不是胸口痛么?”他看着我,顽味地问道。
于是笑眯眯地解释道:“刚才的确是痛,现在才不痛的!”
复而想到他手上的伤,我问道:“你的伤,没有动到吧?”
“知道我手上有伤,你还故意装晕让我抱你!”他睨了我一眼说道。
“我当时没有想到这么多嘛,”我不太好意思,“再说,我也没有想到你会抱我起来,”继然又想到刚才周围居然突然出现那么多人,我不由得抿了抿唇,有点害臊。
“你的手?好了么?”我问道,心中有些内疚。
他听过我的话,没有回答,走过来侧身坐在我旁边,示意让我自己看看,我轻轻挽起他的袖子,仿佛他的伤还很严重,怕碰到一般。
“少爷,医生们都到了!”门外有人禀报。
我一惊,赶紧松开手。
“我好了,实在用不着,”我连连摆手,慌忙说道,做贼心虚,声音不敢太大,也不能太小,小声了怕他听不到,大声了却又怕外面的人听到。
“既然来了,也总不能让他们白跑一场,好歹这三更半夜的,人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邪佞地笑笑,似在对我调侃,又似要看我笑话一般,声音却也伴着不容抗拒。
看他坚决,我只得低眉顺目,弱弱地答道:“那真是怪不好意思的……呃,你让他们也检查下的你下吧,我算是顺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