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后乱性,难不成他想……
“吕詹,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过在我没准备好之前,你不会碰我的,”我在他耳边轻声低喃。
他又靠过来,在我身上嗅了嗅,像是在识别我的气味一般。
虽然用清茶漱过口,但还是有很重的酒味,带着厚重酒味的呼吸打在我脸上,让我不禁皱起眉头,偏过头去,他却也将头移过来,与我更加靠近,那股酒味太难闻,我将头偏得更甚,此时,他似乎有了察觉,将头偏向另一侧,自个儿狠狠地哈了几口气,然后放开我,倒到一旁。
我捻着衣角紧张地坐起身来,直眼着着他,起先他的眉头皱着,仿佛身体有些不适,片刻之后,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气息也变得不轻不重,慢慢地,均匀的鼾声自他鼻间传出。
我起身,想就此离去,走到房门前正要打开门,一个想法跃上脑间,笃然愣住。我转身看过他,此时正在酣睡之中。又看了看茶几上的水果钢刀,明晃晃地很是惹眼,令我脑中邪念萌生。我走过去拿起刀子,再一步一步趋近他的床边,站在床边拿着刀子,却又愣住了。吕詹此时抿着嘴,双眼松松地闭着,浓浓密密的睫毛还在轻微颤动,睡得很是安静可爱。
“杀了他!”一个声音在脑中回荡,“像这样的杀人恶魔,活在世上只会让更多无辜的人受害!”
“那些坏事,真是他做的吗?”另一个声音辩解道,“或许,他是迫不得已,或许,他也不想……”
“你究竟想不想为全镇的人报仇?”
“我想!”
“那你怎么还不动手?”
“我……”
“你舍不得荣华富贵?还是贪生怕死?”
“我死不足惜,只是……真是他毁了小镇吗?”
“你还是在为自己找借口!”
“没有!我只是不想冤枉好人!”
“好人?就算他没有火烧小镇,也能称得上好人吗?”一个声音戏谑地嘲笑道。
“称不上,”铁定如山的事实,我无法狡辩。
“那你还等什么?”那个声音催促道。
“我……他对我很好……”我嚅嗫道。
“难道,你爱上他了?”那个声音突然说道。
“没有!”我斩钉截铁的立刻否定道。
“那就杀了他,用行动证明你的立场,证明你没贪生怕死,证明你没有贪恋荣华富贵,证明你……”说着,那个声音阴笑了两声,“没有爱上他。”
“好!”我硬声答着,两手紧紧握住钢刀,慢慢将它高高举过头顶,敛住呼吸,手臂猛然使力便插了下去。
“你干什么?”手腕突然一紧,一只手伸过来,紧紧扣在我的手腕上。我抬头,几乎窒息,阿来眉头拧成了个八字,眼睛狠狠地看着我,几欲喷出青色的火焰,那模样简直要将我碎尸万段。
霎那间惊惧和心虚充斥过大脑,害怕、胆怯、惭愧通通朝我涌来,面对他的质问,我回答不出一个字,“我……”我只感觉我嘴无意识地张了张,却不有出音节。
“走!”阿来看了眼床上的吕詹,压低音量狠声说道,说着将我的手腕钳得更紧,头也不回地拽着我离开吕詹的房间。
从偏门下去,他将我径直拉到后院中一处无人空旷处,大力一甩,便把我狠狠地甩颠在草地之中,七荤八素间我回过头来,见他的眼神仍是带着火,欲将我大卸八块。
“他对你怎么样你自己不知道吗?”阿来大怒,对我斥吼道,“而你,竟然还要杀他!”
“对!我是要杀他!”我硬声回答道,掩饰着我的心虚,“他留我在身边全无防备,被杀是自找的!”
“你认为要是换作别人,他会让自己没有一点防备和警戒地熟睡吗?”阿来眯紧了眼指着我说道,“就是因为在他身边的人是你,所以他才睡得那么安稳!”
“他如此相信你,信任你,你却如此对待他!”
我语塞,心里却不服,又是害怕又是心虚,还觉得委屈,怕一出声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下来,只得愤愤的盯着他。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当初就应该一枪把你嘣了!”阿来叉起腰,声音更是冷绝。
“你要杀我现在也不晚!”我喊叫起来,“你现在就杀了我吧,来个干脆,你现在就杀了我吧!”
“已经晚了,因为……”我盯着他,现他眉眼松动,流露出心中藏着的无奈,嘴角微动,似在叹息。
“给我个痛快!”我没有理会他的话,自顾自地喊叫道。
“你还不明白吗?他现在就算自己死,也不会伤害你的!”阿来看我情绪激动,也大声对我说道,说话间嘴角微扯,表情却充满了对我的恼恨,“自从你出现后,他就开始在改变,变得心慈手软,变得瞻前顾后,你难道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对他来说,是致命的。”
“留你在身边,本身就是致命的!”他看着我,补充了一句,“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说到此,他又眯想他的黑眸,似在思量,片刻之后才接着质地有声地质问道:“我也不想知道,但是人要懂得知恩图报,他对你煞费苦心,你就这样不知好歹?”
“你杀了我吧,我受不起你们的恩惠……”面对他的质问,我又怕又恼,只有力竭嘶喊的份。
“咔嚓,”一声清脆的声响,我浑身一个激凌回过神来,看到上方的他果真拔出枪来指着我,那黑洞洞的枪口让我瞬间没了说话的勇气。
“我跟了他十年,他从来做事都冷静清醒,但在你身上,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失去分寸,不知道他究竟看上你什么?!”阿来冷峻地说道,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浅闻竹,你再瞎闹,他不动手,信不信我也一枪把你嘣了!”
我还没有视死如归的魄力,面对如此恐吓,害怕和恐惧顿时朝我袭来,压抑在胸中的眼泪如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出眼眶,带着哭腔,我嘶喊道:“他对我是好,吃的、喝的、用的无一不好,但这些却都不是我想要的,他要挟我爱的人,杀害我的朋友,毁掉我的生活,我恨他,恨他,”再也难以抑制,我坐在地上大哭,“他一方面让我对他心存感激,另一方面又让我对他恨之入骨,他究竟想怎么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你想得太多了,事情本来就没有你想的这么复杂!”阿来冷眼看着我,硬声说道,“他没想过要伤害你,他一直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你!”
“烧掉麻柳镇,让我无家可归也是保护吗?”我用最大的声音嘶喊起来。
没有料到我已经知道此事,他听了我的嘶喊后身子也是明显地一滞,阿来没有说话,但是刚刚还紧眯着欲放火的眼睛慢慢松懈开来,我知道,答案是肯定的。半晌,收起了枪然后弯下腰将我扶起,虽然呼吸由于刚才的激动仍然凝重,胸口也上下起伏着,但却已经放柔了声音说道:“你误会他了,他也不想的。”
我紧紧地盯着他。
“他并不想毁掉你的镇子,因为他知道你喜欢那里,只是,人毕竟不是机器,难免有失控的时候,”他看着我,眼眸黝黑又如水波一般的温柔荡漾,看起来像有一种期待,期待着我相信他接下来的话,“那天他也喝醉了,就像今晚一样醉得不醒人事,但是却稀里糊涂地对那个军阀说了一通,那个军阀伺机笼络他,便照着他说的去做了,我们是事后才知道的。”
听了他的话,我跌坐下去。悠凉的夏风阵阵吹过,本应是觉得清新凉爽,可是我怎么觉得冷寒无比?
“人毕竟是他杀的,”我愣愣地坐在地上,好久才说道,“原来他不醒人事的一句话,竟要了全镇人的性命!”我苦笑,感觉无力承受。
“我们做事从来不需要理由,更不需要向任何人交待!今天给你解释这个,已经是例外,你自己好好想想,我不希望你以后再做糊涂的事!”阿来说完,凌厉地转身离去。
当一段感情承载着许多无辜的生命,无论是不是自己亲手造成,也无论这段感情是不是自己所愿,都是难以接受和面对的。如果说当初他拆散我和奕辉,只是我们三人之间的个人纠葛,那牵扯上麻柳镇老老少少几百人的性命,那我对他更是无法面对,我的良心,还没有消失殆尽到麻木不仁的地步。
苏唐糖,此刻我想到了她。麻柳镇上人虽然和我如亲如故,但毕竟同我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他们无故因我而死,面对他们的死亡,我内疚自责,无法原谅吕詹,也无法当作什么事都没有生过,至少,我此时无法再在吕公馆里安然地呆下去,但是苏唐糖,她的婚姻,却占染着他的至亲还有她的家人、族人无数条性命,她却还能从容地面对吕詹,至少此时她还能置身于公馆之中,听从于吕詹对她的安排,此时我在心里对她又是钦佩,又是鄙夷。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爱情的力量么?
她做得到,我却做不到。
我无法对他下手,但我至少能让他们相信我不是贪图荣华富贵,我没有同他合谋火烧麻柳镇。
走在去苏唐糖住宅的路上,我脚下一深一浅,恍恍惚惚间想着这些事,现而今,这是我最好的选择了。
“唐糖,”我不理采朝我恭敬示好的下人,自楼下径直冲到了唐糖的房间,见她正矗立在窗前,我喊道。
“你怎么来了?”她回过头来,冷冷地问道。
“我明天和你一起走,”我没有理会她冷淡的语气,出尔反尔地说道。
“呵,”她冷笑了一声,神态高傲与不屑,“什么事令你突然又改变主意了?昨天不还坚定地说要留在他身边么?”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我回绝道,“我只想知道你明天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当然可以,路上多个伴我怎么会不乐意呢?”她又笑了起来,看起来很是得意。
“不是一个,是三个,我妹妹还有弟弟,”
她听后若有所思。
“你能给我安排吗?”
“带上他们一起走,你怎么答谢我呢?”她偏头问道,作出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
听过她的话,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怎么答谢?我一穷二白,又无一技之长,出去之后生计都成问题,让我拿什么来答谢她。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什么都拿不出来!”我直接了当地说道。
“罢了,”只见她嘴角一勾,似笑非笑地说道:“你离开他,就算是最我最好的答谢了!”
略微明了,我抿着唇看着她,她认为我不懂她的意思,干脆解释道:“我不想看到你们在一起!”
“感谢你的坦诚,”我淡淡地说道,“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我讨厌你!”她恨恨地说道。
“好,我知道了,明天我会和你一起离开,”听她如此说,我心中反倒平静了,像是偿还了所有的债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