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那你……”我鼓起勇气问道:“你还会回去吗?”
她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我不想再占有他,也知道不可能再和他在一起,刚刚不是还跟你说了吗?我要珍惜现在所拥有的幸福,会和柱海在一起,又怎么会再回去呢?”说完,她温润地笑了起来,那笑容让我觉得分外动人,而后咧开牙齿,突然灿烂地笑了起来,推了推我的肩膀,以调侃打趣的口气唾我道:“你放心,他是你的了,我现在才不屑和你去争他。”
我听后一愣,急急地辩解道:“我没有……你别误会,他……我……”却不知该如何说清。
听我语无伦次,她笑得更甚,我心中更是急:“他哪里是我的?我和他……没有什么关系……我和他……只不过……”
她也不急着同我争辩,只是贼笑地看着我,像是耐心地等待着我把话说完,但我却现自己根本无法辩解,无奈地皱起眉来,心中更慌。
最后,见我再也找不到辩解的理由,她才说道:“你在骗你自己,可我却看得出来,你心里已经有他了。”
“我?”我心中打了问号。
“你放心,他心里只有你,谁也夺不走,”她看着我,面上仍有笑容,但已经不是刚才调侃的表情,颇为严肃。
被她一说,和吕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瞬时涌入脑海,翻江倒海让我感到错乱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我要走了,今天就是来和你道别的。”
“和柱海一起?”我回过神来,问道。
“嗯,”她点了点头,面上带着幸福而恬静的微笑,“和他一起,离开这个不再值得留恋的地方,忘掉过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唐糖,你真的放下了?”
“放下?你指的是什么?仇恨还是对吕詹的感情?”她淡然地反问道,我没有说话,一时之间,只听得见潮水拍打堤岸的声响。
“为了权力,为了荣华富贵,他们明争暗斗,相互厮杀,父亲的离去,家族的变故,突如其来的浩劫,在这场阴谋与暗算的角逐中,我失去了我的亲人和爱情,经历了从拥有到失去,现在失而复得的过程后,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唐糖?”我按捺出声。
“人活一世,难免患得患失,但我现在只想珍惜现在所拥有的,对我来说,这也已经足够。”
“好了,我该走了,柱海还在那边等着我呢!”她笑着说道,看向侧面,我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里隐约停着一辆车。
“唐糖,你是一个天使,”见她即要转身,我说道,生怕就此此生永别,再不能道明心中所感。
“我不是天使,你这样说,我会惭愧,”她回道,然后又要转身,回过头来看了看我,嘴唇蠕动了下,却没有开口。
“唐糖,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吗?”我问道。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她像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停滞半晌才最终问道。
“我为他家破人亡都不能令他感动分毫,其实我很好奇,你能告诉我,你究竟为他做了什么?让他那样残忍嗜血的魔鬼只对你死心塌地周全照料?”她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流露出探究的神情。
死心塌地?周全照料?
突然的问话,让我有些愣,过往的种种闪掠眼前,我在心里摇着头不住的否定,我想说事实上我和他之间并不像她所想像的那样,我一心只图安身立命,而他向来铁血手腕,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怎么可能为了我而改变分毫,更不可能谈及死心塌地,他对我的呵护体贴,那只是一个表象,事实上,大抵由于我的倔强与命硬,所以他才会将我留了下来,他的世界,要的是忠诚和绝对的服从。
我告诫着自己,然而,一些甜蜜的瞬间又在脑中划过,他的细心,他的体贴,他的无奈……似乎心中某处一软,隐隐地让我觉得暖意融融。
这种处境让我无法说清,这种感觉让我无法道明,我只能说,我不了解吕詹,或许,我也不了解我。
“竹子,给我一个原因,让我走得毫无怨言,没有遗憾,”她催促道。
看着她虔诚的明眸,那眼中的期待,就像是需要我给她一个继续活下去的勇力,就算欺骗她也欣然接受。
我决定给她一个最美好的答案。
“你没有输给任何人,唯一输的只是相遇的时间和地点,因为,通常在魔鬼的心里,只住得进一个天使。”
她笑了起来,眼中含着泪,却让人感到是由衷的、自内心的高兴,只听她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原来,只是输给了时间,只是输给了地点,只是因为你比我幸运,先比我与他相识,比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长,”她说道,嘴角不自觉地洋溢起淡淡的笑容,“如果我能和他早些相识,能和他在一起更久,那他也同样会爱上我,也同样会对我死心塌地。”
我点点头,笑着回答道:“是的。”
“谢谢你,竹子,这个答案,我很满意,”她看着我,满足而感激地说道,“好了,我得走了,”说着,她又看向那方停着的车。
“唐糖,你爱柱海吗?”我心中疑问,终问了出来。
“他真的很爱我,”她回道,避过了我的问题,“其实父亲在世时,是希望我能和他在一起的,”提到苏老爷,唐糖陷入回忆,眼中的些暗淡又充盈着希冀,“父亲很看中他,时常旁敲侧击地对我暗示,他是一个好男人,值得我托付终生,父亲早为他选好了佳婿,只是我太过任性执着,甚至冥顽不灵……”听着唐糖的叙述,我心中也滋味莫名。
若不是经历过,失去过,亲自尝过其中千般滋味万般苦,她又怎么会有今天的忏悔和感慨?
而我,又何尝不是一样?
唐糖眼睛由暗淡突然转为神采,笑着说道:“父亲既然已经为我选定了丈夫,那我就听从他的话,和柱海在一起,也算是对他的孝顺,我也累了,只想找个全心全意呵护我的人,父亲和母亲泉下有知,也会替我高兴的。”
听过她这番话,不能说完全释怀,但心中却轻松不少,坦然、平和、理智、宽容……她现在真的和以前不同了。
她俯过来,抱住我,轻声恬静地说道:“竹子,我会幸福的,祝福我吧!”
“唐糖,你会幸福的,一个男人肯为你放弃苦心经营的一切,和你远走高飞,他必定是一心一意对你的!”
“嗯,他不仅对我一心一意,说要为我父亲报仇,也说要为我打抱不平,想和吕詹拼个你死我活……而且……还很厉害,”说着,她的脸上面上露出潮红,哪怕在暗淡的黑夜下,也能看见他面上的羞涩,我开始不解,傻乎乎地盯着她不明所以,她见我一头雾水,伸手往我头上弹了一弹,我才恍然大悟,惊讶道:“你们?”
她含羞带笑地点了点头,轻声道:“我们已经成亲了,我已经有了他的骨肉。”
“唐糖,你怀孕了?你要做妈妈了,”我握住她的手,非常欢喜的道。
“嗯,这是给你的,也算对我们三个的了断,”她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函,嘟拉着说道,有些淘气的口吻。
“离婚书?”
“现在新时代,两人没有感情了就兴这个,你留着,我和吕詹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她说道,将信收进信函里放到我口袋里。
我知道,她是在对我交代,也是对她自己一个交代。
她见我有些神游,凑过来,在我耳边闺蜜般小声地调侃道:“我的柱海很厉害,不过你放心,他还是没有你的吕詹厉害。”
“嗯?”我没有反应过来,还后知后觉地疑惑出声。
刚一出声,这才反应过来,面上火辣辣的烧,她见我着了她的道儿,笑了起来,推了推我道:“想哪里去了,我是说他俩刚一过招,吕詹就占了上风!”
“嗯?”
她又笑,我睁大了眼睛更加疑惑,她像解秘般的诘笑道:“吕詹足智多谋,不知道又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让那些工会的工人都为他卖命,抢走了柱海和黑龙帮的货物。”
工人为吕詹卖命?抢走了柱海和黑龙帮的货物?此话从何说起?
只见唐糖低着头像在思考什么,然后清淡却又感慨地说道:“莫名其妙的又被他算计了一通,他真的很厉害。”
我回想着她的话,越觉得不对劲。
“唐糖,”我叫她,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
“砰——砰砰——”几声枪响从工会方向传来,我俩都是一惊,抬头看向那方。
“唐糖,我们走吧,”突然一人从后面奔过来,给唐糖披上一件外套,揽着她说道。
“嗯,”唐糖点了点头,看着他温润地笑着应道。
“唐糖,我有件事要问你,”看到她要马上离开,我赶紧说道。
“对不起,那已经不是我们的事了,我现在要带唐糖走了,你保重,”柱海插过话说道。
“砰——”又是一声枪响划过天际。
唐糖抬头看了下枪响的方向,转过头来对我温润地笑笑,淡然地说道:“竹子,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不再关我的事,我现在只想和柱海离开这里,你保重,”说罢,便在柱海的呵护下,转身离去。
就连枪声他们也能看得如此风轻云淡,看来,他们是真的决定忘掉过去,去寻找属于他们的生活,一种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幸福生活。
罢了,他们已不再属于这里,就让他们安然离去。
马达声响,车子动,我又手拢住嘴间,顺风朝着他们大声疾呼:“唐糖,祝福你,一路顺风!你一定要幸福!”
她从窗间探出头来,夜色中,我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灿烂的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像初次见到她那样,无忧无虑,天真烂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