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来艰难地走过来替我松了绑。
见他眉头紧紧地拧着,我扶住他:“阿来,你怎么样?”
他摇着头说没事,可我分明看见他的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来,忐忑和不安笼罩了我。
“我们得找地方出去,”他吩咐我道,“去找一下有没有出口和天窗。”
我一心只是担心他,没有反应过来。
“快点,”他大声喝道,“去找下有没有出口!”
被他一喝,我这才赶紧往四周打量来。
这里是个破旧的仓库,陈设杂乱,到处是些没用的木头和木屑,顶上有些破的漏洞,光线从那些漏空的缝隙透了进来,四围都是坚实的墙面,没有可以攀爬的地方,只是右面墙上有一个通风口,在两人高的地方,看样子那里是唯一可以出去的地方。
“这边有个出口,”看到出口,我欣喜地高声说道,“阿来,你快过来看看!”
却没有听到阿来的答话,回头看见他坐在木堆边,皱着眉,咬着牙,神情极为痛苦。
“阿来,你没事吧?”我来到他身边低声问过,想到刚才那人说的话,十分害怕,我伸出手去擦他额头的汗,“阿来,你不要吓我!”
他挪了挪头,避开我的手,两手抱着的身子也向另一边挪了挪,脸色微红,却因为忍受着极度的痛苦而脸上和手上的青筋暴突。
“你别过来,”阿来往另一方挪了挪,很艰难地说道:“他们给我吃了催情药。”
“催情?!”我大脑顿时空白,他们是想……
卑鄙!
“阿来?”我见他死死地咬着牙,模样越来越痛苦,“怎么办?”
“去拿绳子来,把我绑上!”他说道,声音低沉而痛苦。
我也不敢耽误,从杂物里找来了绳子,拿着绳子,却仍是有些不知所措,“阿来,伸出你的手来!”我怯声道。
他听到,眼睛微睁了下,朝我伸出了手来。我扯着绳子往他手上绑。
“太松了,这样不行!”他说道,我抬眼看他,却见他的眼睛紧紧地闭着,神情更为痛苦,却是偏向一边,不敢看我。我使劲全力将绳子的两头往外拉,把他的手狠狠绑住。
“啊——”突然之间,他像了疯一样的开始动弹起来,刚刚缠上麻绳的手也往外拉扯着,我手劲根本控制不了他,“豁”地一下绳子全松开了。
我被他大力一推,跌倒在地上,头重重地撞在地面上,“咚”的一声响。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到身上压力突增,他竟然扑到了我的身上。我心下大惊,“阿来,你清醒些,控制住!”
我睁大了双眼看着他,他的表情极为痛苦,我知道他是在药力驱使下才这样的,便大声叫喊着希望能以此换回他的理智。他也睁开了眼睛看着我,眼里却并不是痛苦,而是充满了柔情,他伸过手来抚着我的头,又皱了皱眉,然后又是温柔地看着我。我知道,肯定是药的作用,让他难以控制自己,现在的他,正在和自己抗挣。我瞪眼看着他,却不敢说半句话。
“阿来,你忍住,一定可以的!”我轻轻地说着,为他打气,“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控制自己的!”
他听到这话,却是一个俯身埋了下来,嘴唇贴在了我的脸上,又咬在我的唇上,我大惊之下,双手捶打着他的背。
“不……不……能这样”他的唇咬着我,让我说不出话来。
我脑袋左右摇晃着避开他,他却伸出手来死死抓住我的手臂,他力气大得惊人,我使足了力气想要挣开他,却连动弹都不得。
一下子把我钳制住,他却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只是在我上方定定地瞧着我,我见他没动静,也不敢冒然挣扎,只是偏着倪眼看着他。
他突然又俯冲到我的颈边,对准了我的颈窝就是一口,我受痛,项间一阵又酥又麻,抖然一个颤栗,大脑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
“阿来,求你,不要这样!”我啜嚅着,“不要这样!你控制住,我知道你是因为药效才这样的”我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竟开始啼哭起来,出呜呜之声。
“我不要控制,我不是因为药效才这样的!”他低喃出声,说话间又将头埋进我的脖子间。
他重重的气息拂过我的颈项,让我又是一阵颤栗,心开始呯呯跳得厉害。
“闻竹,我喜欢你,”他忍着痛苦,低声道,“詹爷喜欢你,可我也喜欢你!”
“阿来,你别说胡话,”我喝道。
“没!我没有胡说,离开吕家那天,我就对你说过,你忘了么?”他高声喝道。
我愣了。
“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他喜欢你,为什么我也喜欢你?”他喃喃道,声音中充满了痛苦。“我可不可以不要再忍了,真的很痛苦,闻竹,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再忍了!”伴随着他的低喃,他开始疯狂地向我吻来,我惊慌之间,无力推开他,只能不注地躲闪。
“不要,阿来,你不要这样!”看着他疯狂地举动,我开始哭喊开来。
“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也不想管了,”他停了下来,却是自顾自地说道,“我要你……”
“咝——”衣服由撕扯开来。
“不要,不要!”我挣扎着哭泣着,“求你不要这样,阿来!”他却根本没有听到一般,一直不停地吻着我的颈,我的耳朵,然后到我的脸,一下又一下,我恐惧到了极点,害怕到了极点,却越来越动弹不得,心中只剩绝望。
“吕詹,吕詹……”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我喃喃出声,低声叫道,“救我……”眼泪,已经不由自主地滑了下来。
他停住了,嘴唇停在了我的脸上,而伏在我身上的身子也不动了。
半晌,整个空旷的仓库只剩下我的哭泣声。
突然,他从我身上跃了起来。
“啊——”我睁大了双眼看见他抓起一根手臂粗的大棍往自己的另一只手重重地击下,伴随着“嗙”的一声,木棍断成了两截,然后他便瘫倒在地。
惊恐之下,我抑制住哭泣,赶紧爬过去,抱住他急切地大叫道:“阿来,阿来——”
他缓缓挣开眼睛,气若游丝地对我说道:“这样就能控制住了,”我泪又开始往外涌,这次,却是因为他,“我不能碰你,不能对不住詹爷!”
“詹爷,我不会对不起你的,”阿来一手紧紧的握成拳,脸上青筋暴突,却是咬着牙齿狠绝地说道,“阿来不会对不起你的,若当年不是你没有出手相救,阿来早就惨死在狱中,救命之恩,兄弟之情,阿来时时铭记,无以为报……阿来不会忘,不会忘……”
他身体的痛苦已经到了极限,整个身子都在不断的抽搐着,我难以自控地哭着,毫无办法,只能抱着他,紧紧地抱着他,期盼着天快点亮,期盼着仓库的门能突然打开,期盼着吕詹能再一次从天而降。
“吕詹,你在哪里……”看着抽搐不止的阿来,我呜咽起来,“吕詹,你在哪里……”
仓库空旷,上方像无数个幽灵在不断徘徊,不断叫嚣,猖狂地要来索命勾魂。整个晚上,天气异常寒冷,我在打着颤,他也在打着颤,终于,太阳的曙光透过漏空的房顶射了进来,在阳光的激励下,阿来也徐徐睁开了眼睛。
他身体虚弱,却笑着对我说道:“我挺过来了!”
“嗯,”我含着泪笑道,“你控制住自己了,你挺过来了!”
“扶我起来!”他看了看四周,沉声说道。
我怕碰着他的那只受伤的手,扶着他的肩,支撑着他起来。
“去那边!”他让我将他扶到那个有通风口的墙下。
“你先上去,记得出去以后就往东南方向跑,尽头肯定有船,你把这个给他们,他们就知道你是我们的人了!”说着从小指上摘下那颗墨绿色的扳指放到我的手上。
“那你呢?”我皱着眉头问道,“这里这么高,你把我送上去以后自己怎么上去?”
“他们要抓的人是你,你才是詹爷最在乎的人,他们会用你来要挟詹爷,那样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他沉声说道,仿佛自己的命就根本不重要似的。
“不行,我不能丢下你不管!要走一起走!”我执拗地说道。
“听着,你在这里才是个包袱!”他喝道,这样的暴怒是我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的,“你不要自不量力,要想救别人,先得救自己!”他顿时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抓住我胸前的衣襟恶狠狠地道,双目圆睁,样子怕得吓人,然后忽又意识到他的动作太过粗鲁,才放开了手,轻声道,“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只是,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不要拖累我,只要你安然离开这里了,我就能全身而退,知道吗?所以,你必须要先走!”
“阿来,你确定我走了后你能逃离吗?”我关切地问道。
“哼!”他冷哼一声,“如果不是因为怕他们伤到你,昨天我就把他们都干掉了!”整张脸上满是对他们的不屑和对我的不满。
“阿来,那我先走,不过你要答应我你一定要回来!”我对他说道,语气铿锵有力。
“废话少说,快上去!”说话间他蹲了下去。
“阿来,你手上的伤严重吗?”
“这点小伤算什么?你赶紧!”他催促道。
我扶着墙站了上去,“站稳了,”他起身,我颤颤巍巍地随着他的身子慢慢升高,他肯定也害怕我摔下来,所以动作非常慢,非常小心。
我抓住那个通风口的窗楞,他大力一顶,我爬了上去。
回过头,我伸出手,“阿来,你试试,看能不能跳上来,我们可以一起出去!”
他看到我向他伸出的手只是笑,仿佛在笑话一个天真的孩子一般。
“闻竹,当心你身边的人,让詹爷也当心身边的人!”他沉声说道,顿了顿,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什么却又没再说出来,看了我两秒,才接着说道,“你赶紧走!我收拾了他们就来!”
“阿来……”看着他正欲转身,我叫他的名字,“你的本名叫什么?”一直大家都叫他阿来,我也就叫他阿来,从来没有想过问他本名,现在居然才想到这个重要的问题,于是问道。
“我姓傅,小时的名字叫金豆,”说着他向我单眼眨了眨,抛出个媚眼,“可爱的名字吧?”
“嗯,名字可爱,人更可爱!”我打趣道,眼角却有些润了。
“好了,听话,时间来不及了,快走!”
“傅大哥”
“我知道,我向你保证,我会回来的!”他不耐烦地说道,然后目光炯炯地看着我,隔了两秒,接着换了一种语气,沉声道,“相信我!”
随即他转过身,不再看我,径直朝门边走去,那只受伤的手却是拖吊着挂在身边。
“来人啊,他们跑了!”刚爬向通道,便听到下方有人大声地喊了起来。
我赶紧往外爬,却听到背后响起来几声枪声,我愣住了,阿来身上没有枪,那这枪声……我不敢去想……
“啊——”一声传来,回荡在整个通道中,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是谁的叫声,是阿来的吗?不知道,肯定不会是他的声音,我浑身颤抖着,压低了身体往外爬。
“你在这里才是个包袱!”
“要不是怕伤到你,我早把他们干掉了!”
“我保证会回去的!”
“相信我!”
他说过他会回来的,我要相信他,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要成为他的负担,他的包袱,我不断地在心里默念着,一边念,一边开始哭泣开来,
我知道,我胆小,我爱哭,我懦弱,我怕死,我重复着阿来的话,重复着他的嘱咐,我要相信阿来,他不会出事的,他会平安回来的,他答应过我的,可是,我不知道,我不断地说着同样的话,是不是欺骗自己,是不是因为自己不敢回去而想方设法地说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