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云曲府
南云国东北玉龙府青林县玉梅村,陈老头从村后面容成江打了几尾银鱼回来,他喜滋滋的,提着鱼往村东头的大户曲家去。
曲家的小姐喜欢容成江的银鱼,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但凡有人打了银鱼,舍不得吃都送到曲家去,可以多换些钱。穷人家,没那么多讲究,就爱吃些油水多的东西,这银鱼做不好很腥,还没什么油水,村民们都不喜欢,也就曲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小姐才喜欢这银鱼。
陈老头提着在水桶里活蹦乱跳的银鱼,到曲家后面的小门处,敲敲门,出来一个看门的小厮,一看到他提着水桶,道:“来送银鱼吗?”
陈老头连连点头,道:“是的是的,今天打了好几条,都还是新鲜的。”说着他提着水桶凑到这小厮跟前给他看,小厮探头看了下,就爽快给了他钱,把鱼留下了。陈老头把鱼倒到小厮叫人拿来的桶里,就揣着钱踩着轻快的步子走了。
小厮得了鱼,也是高兴地跑到二门上去,跟看门的嬷嬷说了,嬷嬷让他等着,自提着水桶交到内院厨房去,又打发人去告诉小姐。回到二门上,小厮还在等着,嬷嬷打发他道:“已经送到厨房去了,你去吧,去告诉温少爷和秦少爷一声。”
小厮响亮地答应了一声,跑着去了。到了外院书房外,小厮停住脚步,缓缓气,整整衣服,拍拍灰,轻手轻脚地进去,对守门的小厮说了,那小厮进去禀告了,回来拿了一小块银子,道:“少爷赏你的,去吧。”
小厮得了银子,欢快地去了。这可整整有一两呢,果然给小姐办事是个美差。小厮心里想,曲家不愧是京城里来的大户人家,不仅小姐从来不露面,没人见得到,连两位表少爷也是金贵得很,轻易不露面。少爷们出门的时候,他在门边也偷偷看过,真是天人之资,那通身的气派就像是活神仙似的。
此时活神仙温泊和秦劼正在下棋,他们通过界河到达南云界以后,就落在玉梅村不远处的大山深处,稍微休整了一下,就来到了玉梅村。这里背靠大山,前临大河,民风淳朴,人口也不多,是块风水宝地。曲梅也有些累,他们就暂时在此处落脚了。
界河说起来叫界河,实际上不是河,而是虚空中,本来要元婴期才能进入虚空,并且坚持到南云界。温泊还不到元婴期,秦劼也还没有恢复到元婴期,幸好想起清空来。他坐在浮空船上,撑起防护罩,几人才顺利熬过虚空风暴,进入南云界。
此刻,曲梅正在自己的卧房里闲坐,想起那天她问温泊,离开南云界时的感受,温泊道:“没来得及有什么感受,就匆匆地离开了。”他的语气平平,可是曲梅却觉得他的心情并不平静,他当初被兄长赶出南云界,因为努力修仙才活到如今,又回到这个生长的地方,心情怎么会没有触动呢?
这也是几个人在这里落脚的一点原因,温泊近乡情怯,一时之间还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自己的亲友,温泊和秦劼都不是这里的人,自然是就近选择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落脚比较好了。
他们在这里盖房子,并且是该这么一座大宅子,京城天高皇帝远,自然不会注意这么一个小地方,可是瞒不过现管的地保和县衙的衙役们,时间一长,县太爷也肯定是会知道的。这么一来,户籍就成问题了。在太平的国家落脚就有这样一个毛病,户籍管理太严格,想混过去不是那么容易的。
所以秦劼其实开始是想在离这儿最近,往北走一点的南云和匈奴交界的三不管地带落脚的。只是曲梅当然还是更喜欢治安好一点的地方,虽然当官的很讨厌,最起码还守些规矩,大家容易相安无事。温泊又是南云人,虽然一时之间还不太想到京城去,但是还是想在自己的国家安定下来的,也更熟悉一些。
当时温泊说:“我去弄户籍,好歹我以前也是南云的实权皇子,忠心的手下还是有几个的,我记得以前对玉龙府的府官有恩,现在虽然他可能早已不在这儿了,但是只要还活着,或者有后人,弄几个户籍肯定不成问题的。”
曲梅和温泊也基本认可了他的办法,三人一起浮空船几分钟就到了温泊说的府官的家乡。温泊出面敲何府的大门,求见何老头。
温泊说:“请问何大人在家吗?”
门房:“老爷在家,请问公子贵姓?”
温泊道:“敝姓温。”
门房把他们三个请到门房里坐下喝茶,道:“请公子稍等。”恭敬地退下去通报了。
曲梅道:“这个何大人治家还蛮严谨的嘛,门房这么有礼貌。”
温泊一口茶差点喷出来,道:“他是看人下菜碟儿,眼睛毒着呢,只看咱们三个衣服,也要恭敬些。”
曲梅郁闷地“哦”表示明白了,她对很多事不知道,猜错了也从来不害羞,只会摆出一副受教的样子。温泊倒也佩服她这一点,真心虚心。
没多大一会儿,何大人就匆匆带着儿子来迎了。在里面他先问了门房来人的长相,门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两位公子,以为小姐,一位公子自称姓温,贵气十足。何大人一边猜测来的是哪位皇子,又猜测这人的来意。
这边曲梅坐着无聊,在心里算着这位何大人该是温泊认识的何大人的哪一任玄孙,算来算去,实在算不清,古代人实行早婚,还喜欢纳妾,大儿子小儿子,差得岁数老大,实在不能估算。
这位何大人头发花白,最起码有五十岁了。见了温泊三个人很疑惑,但是还是礼貌地行礼道:“不知公子找老朽……?”
温泊见了这位陌生的何大人,也有一瞬间的尴尬,不过他还是装惯了的人,很快就又端起来了。
“我找修己大人。”一句话出来,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实在是修己的孙子大概都已经死了。
修己是那位府台大人的字,何大人心想,修己是父亲的爷爷的字,要不是父亲是他爷爷带大,并且父亲刚刚去世,去世前一直对他念叨爷爷的事情,他一时之间还真不能知道修己是哪位祖宗。只是这位公子看着年纪轻轻的,竟然要找何家祖宗!
“温公子,修己大人是我的祖爷爷,早已经去世了,前不久在下的老父也刚刚去世。”何大人谨慎道。这也说明了为什么这么一位朝廷官员,却待在老家的缘故。
“哦,修己他已经去世了吗?”温泊惆怅道,昔日故友竟然已经去世,虽然早已猜到,可是真的面临了,还是觉得有些恍然。
“不知你父亲是哪位?”温泊还是问了问这位修己的孙子,想着说不定认识。
“父亲名为定波,公子认识吗?”何大人看着这位温公子不像是装的,可是问的人却都有些奇怪。
“定波啊,我见过他,那是他……”温泊说着停住了话头,他见定波的时候,是一次修己请他到自己家做客,他带在身边的孙子是定波。
“本来是路过这里,想起何大人,想来看看,谁知已经过世了,那就不打扰了。”认识的人已经过世,温泊也不知该怎么叙旧了,只好告辞。
他也没说自己到底是来拜访哪位何大人的,现任何大人只觉得像是白日见鬼。抬头看看头顶太阳大大的,倒像是自己做了一场白日梦一样。赶紧到祠堂去给父亲和祖爷爷上柱香,保佑他和家里。
刚才曲梅一直憋着笑,出来上了浮空船,她才笑出声来,连秦劼也不厚道地笑了。温泊拿他们没办法,刚才也真是表现得太挫,太失常了,被他们笑得脸红起来。
笑过就算了,温泊最后还是决定去找自己的孙子。
曲梅好奇道:“温泊,你竟然有孙子?!”
温泊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我走的时候都三十了,早就有好几个儿子了,如果没死的话,如今有孙子有什么奇怪的?没有才不正常。”
曲梅逮住秦劼道:“你看看,看看,人家才不到两百岁连玄孙都有了,你也老大不小了,竟然还是光棍一个,连个徒弟也没有?”她那种鄙视的语气,实在是让人不能忍。不过秦劼没法跟她计较,顺口调戏她,他不会,反驳她,也反驳不来,只好沉默。
三人又到温泊家去,自从他夺嫡失败以后,他的儿子们都被发配到了南云西南边境。温泊曾经在秘境中得到过一种跨界传送符,只能传送东西,当时他记挂着在南云的后代,就用了这个传送符,传送了一封信和一瓶养身丸给小儿子。
那时他已经有一百岁了,他怕大儿子已经去世,收不到,所以传送给了小儿子。其实他也不知道那个传送符到底可靠不可靠,只是求个心安罢了。刚到云海界的几十年,他自己也是自身难保,所以即使想到儿子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当时面前有个机会,他想的就是求个心安。
曲梅祈祷道:“希望你儿子收到你的东西了,不然他肯定活不到现在,你的孙子们又不认识你,咱们岂不是又白跑一趟,抓瞎。”
秦劼拍拍她的头,温泊没吭声。他当然也希望儿子还活着。
“呀,要是你老婆还活着,那该多郁闷啊,你还是小伙子,老婆已经是老婆婆了。”曲梅突然又想到个麻烦事。
温泊叹气道:“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再看吧。”要真是这样,他也没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