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年四月六日,蔡白权刑满释放,领取了少得可怜的“工资”后,他换上原来的行装,踏上了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初回社会,除了环境有一点陌生外,人们的脸孔倒看不出有什么变化,都是死气沉沉的。
蔡摇了摇头,呼出一口空气,武汉是征途的起点,终点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因为他要找的是人,而不是简简单单的路;一个游子哪怕认识再多的路,不清楚要找的人在哪里,再怎么努力也是徒然。
他想,那个好心的丑青年比较普通,应该还在湖北省内,至于神秘的思想家,大概在遥远的北方,加上现代的尖端人才大多喜欢飞来飞去,要找到绝对不容易。
既然如此,决定先打听前者。
他在当地停留了半个月,经过多方打听及小道消息,终于得知丑青年去了北方经商,貌似混得还不错,于是就大步往北前进。由于武汉是省府,有通往北方大多数城市的车次,然而蔡口袋里的钱不够,不得不一边赶路一边作画筹集盘缠。
四、五月份大概是东亚最适宜出游的季节,绵绵细雨落在皮肤上,如梦般亲临雾境,有时还未沾湿衣衫便出太阳,水分短暂地蒸发,过了一会儿又再下,充分考验一个人的强壮。细腻的南方人饱受梅雨天气的折磨,实际上是孩子成长的日子,水稻也在此时享受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沐浴,北方瑞雪兆丰年,南国雾雨示丰收。
青年人一路跟着春天女神穿过秦岭—淮河,正式踏入中原,所到之处无不看见一片青绿,让人精力充沛,心田中也蓄满灵感离子。
咋看最靠近南方的中原汉子,个个高大神骏,精神饱满,器宇轩昂,随便挑一个就可以称为国家的梁柱。他们说话特别大声,简单一句问候便足以令一些胆小的外来者胆颤心惊,瑟缩不前。再瞧瞧传统的建筑,美轮美奂,与楚越之地的截然不同,十分有气派。倘若娇气的江南美女来此地观光,不需多久就能踌躇满志,心胸坦荡荡。若果精明刻薄的广东男人去那里经商,懦夫变英雄!
由乡村穿过城镇、郊区到达市区,能看见的人反而越来越少——轿车及商铺的玻璃窗把人的脸孔都遮起来了。这时候大概是下午三点,看见的家伙都是些不务正业的懒鬼,其他的全是忙碌的身影。对蔡白权来说,难道他自己不是闲人一个吗?没有固定的住所不说,连收入也极其不稳定,有时候油画画得不好,别人给他钱甚至用“施舍”来形容。他一个人坐在某棵大树下乘凉,青春好像雪糕一样,眨眼间就融化,一点也不耐久,这么快便到了六月末。由于在中国将近两个世纪没有人以步行的方式穿州过省,他不知道自己的速度是快是慢,用了两个多月才赶至豫省的一半,不过身体已经累得要倒下了。疲累者被下午的阳光一照,绝对比任何安眠药更能使人进入梦境。
待他一觉醒来,发现是深夜,不知道是当天的还是第二天的夜晚,也管不了那么多,一两天算不上什么时间。正要站起来收拾包袱赶路,月光下出现一个身影,越来越近,是一个年轻妇人。
“这位兄弟,您是画家吗?”
蔡白权点了点头,只是天太黑,看不清楚对方的外貌。
“请跟我来一下。”妇人拉住青年的手,进了一条小巷,接着走入一间草堂。一进草堂,蔡就看见门旁有一条母狗,刚出生不久的一群狗崽子饥饿地吃着它的女乃。再走了几步,前面坐着一个老头子,大概八、九十岁,精神不太好,但却如小狗一般?*????执认榭砂?Ⅻbr />
“爹,我请来了画家。”妇人说。
老头高兴地点了点头,坐着一动不动。
蔡白权拿出作画的工具,尽管他不喜欢画老头,不过都已经进了人家的门口,要推却迟了一些,于是照着对方的样貌一笔一画地认真描绘。过了几十分钟,画作好了,再检查一看,居然画错了,图中竟是一个年轻的中年人。
老头的女儿过来一看,笑嘻嘻说:“你怎么把我丈夫画得这么老?”
“什么?!?”蔡惊讶地大叫,再看一看坐在对面的家伙,想不到是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
男子走过来一看,怒火大作,举起拳头就朝蔡的面门打去……
“不要!”蔡白权大喊一声,手脚用力挣扎,无意中碰到了旁边的大树,原来是做了一场梦。
他看了看周围,正处于一片树林之中,努力回想,自己不是在市区里的吗,怎么到了这里?打开手提电话一看,七月七日!
有些人有时候做梦像亲身经历,然而一觉醒来,发现身在陌生地方,会认为那梦境可能是真实之境,也有可能是不存在的地方。又或许是途中有醒过,然后再睡着时继续作同一个梦,将前后连在一起,存在和虚幻仅是一念只差。当想回头证实的时候,说不定脑海中的景象就在前方,但要往后倒时间已经不允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