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日的下午三点。
出席完北京电影艺术节开幕式的皇甫婴来到了苏清河所在的宾馆。
而苏清河也是早早地到了大厅,拿了本杂志边看边等。
而这着实不是个好主意。
直到皇甫婴在大厅里转了两圈、好不容易发现了苏清河的所在、走到他的对面坐下…苏清河都没能从杂志里回过神来,更别提跟皇甫婴打招呼了。
皇甫婴此刻的心情很微妙。
在饭馆里的那一次短暂聊天之中,他确实听苏清河说过他的一些“习惯”…那时他还以为那些描述里应该是或多或少地掺了一些谦虚的成分…
却没成想,这世上居然真的有看个广告都能看得这么入迷的奇葩。
皇甫婴看着苏清河面前摊开的杂志,目前最上头的一页是一段关于某某某牌油烟机的油烟系统是如何强悍的说明。
皇甫婴顿时萌生了一种给他跪下的冲动。
“咳咳、”然而他终究只是清咳了两声,“苏先生,打扰一下。”
苏清河迷迷糊糊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皱着眉的模样像是在努力地辨认些什么。
皇甫婴:?
三秒钟过后,苏清河面露了然之色,脸上也带出了笑意,“哦…皇甫先生你好。”
皇甫婴被他的脸盲症打败了,当下就绝了跟他废话的心思,从包里抽出了一叠装订好的打印纸,放到了那条关于油烟机的广告之上,“合同我给你带来了,详细的你拿回去之后再研究,我先大概地跟你讲讲…”
苏清河从善如流地点了头。
他对这个圈子里的事一窍不通,压根不知道让皇甫婴来讲合同是一件多么不靠谱的事情。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依老吴的脾气,同意让皇甫婴借他的名字把苏清河推荐上去,就已经算是给了天大的面子,再让他来讲合同?真是窗户都没有。
好在皇甫婴找了个侄子做他的强力后援,只要苏清河把字一签,剩下的那就是皇甫雍需要操心的事了。
因此在皇甫婴的介绍里,关于皇甫雍的内容就是今天的重点。
“一个好的经纪人,会拥有丰富的人脉、充足的危机经验、以及精准的机会嗅觉。”皇甫婴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抽出了另一沓打印好的文本,“这是我为你专门挑选的经纪人,皇甫雍先生。皇甫雍现在是‘晋风传娱’的子公司‘晋风文化’旗下的A级经纪人,黎睿和乌甄都是他带出来的——只要有他在,你就不用太操心工作之外的事情。”
“哦…”苏清河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皇甫雍”这三个字,“好的,我记住了。”
“记住什么?”皇甫婴愣了一下。
“皇甫雍先生是我的经纪人。”苏清河道。
他这句话一说出来,皇甫婴原本准备好的大段介绍顿时就没了用武之地,只能看着这个没甚表情的年轻人干瞪眼。
苏清河不知道对方此刻的纠结,只是翻开合同随意地翻看着。
——就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动作,便令皇甫婴打从心底地生出了一种要将这样的他给收入镜头的冲动。
这样的男人…天生就是该吃这碗饭的妖孽啊。
皇甫婴这样想着,再一次地确信了自己不惜和老吴吵了一架也要签下这个年轻人的决心是何等的正确。
但是这样的气质容貌…却为什么,直到这种岁数,才有了要走这条路的心思呢?
他心里疑惑,就这样直接问了出来。
苏清河像是陷入了回忆似的停顿了一会儿,“之前…对这方面没有兴趣。”
“哦?那对什么有兴趣?”他下意识地追问道。
苏清河眼都没眨,“物理。”
皇甫婴:“……”
他一不小心把这茬给忘了。
不过既然谈到了这个话题,皇甫婴干脆顺着这个思路问了下去,“那为什么会突然想到演戏?还来了中国。”
苏清河翻合同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也像是有些困惑地皱起了眉,半晌后才吐出一个答案,“…我不知道。”
“哦?”又是一个出乎了皇甫婴意料的答案,“就是突然想演?没有什么别的契机?”
他从这个年轻人的言行上看到了他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决心,而且这种决心并不像是那些十五六岁的少年、被这个圈子里光鲜的那一面所迷惑、在一时冲动之下做出的那种比纸还薄的承诺。
而是一种厚重而凝实的…
——什么呢?
皇甫婴皱了皱眉,不太自然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嗯,在看了一个视频之后,就想要演戏了。”苏清河从来不是那种能注意到他人细微动作的存在,是以只是顺着他的话回忆了一下,简单给出了答案。
皇甫婴兀自陷在自己的思绪里,闻言只是轻“哦”了一声。
短暂的沉寂。
苏清河见他没有继续发问的意思,便又低下头,翻开了被压在经纪人合同底下的另一沓文档——那是皇甫雍的简历。
皇甫婴对苏清河并不了解,是以并不对他这样的行为感到惊奇。
但若是此刻坐在苏清河对面的人是史密斯,怕是早就笑着问道:“看来你对他挺感兴趣的?”
而苏清河也会对此做出肯定的答复。
他确实对这个尚未谋面的男人感到好奇。
所以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阅读着有关皇甫雍的信息,认真的模样像是在阅读一篇SCI的论文。
葱白的指尖逐行扫过纸面,给人一种静默的美感。
皇甫婴也从沉思中恢复了过来。
他看着苏清河不断颤动的睫毛,心里一动,一句问话就从嘴里跳了出来,“苏先生…现在有女朋友的吗?”
“没有。”苏清河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对方的眼睛答道。
他这么坦荡,皇甫婴也就没了打探私事的尴尬,继续用着开玩笑的口吻问他,“可是你长得这么…帅气,不可能没被女孩子追过吧。”
“有的,只是我都拒绝了。”他平平淡淡地说着,并不将之当作一种可以骄傲的资本。
“为什么?”皇甫婴奇道。
“我不喜欢她们,当然不能答应。”他理所当然地说着这句话,镜片后的那双眸子像是要看到皇甫婴的心底里去。
在这样专注的对视之下,皇甫婴倒看出了些许以前没曾注意过的异常。
“你的眼睛…”
他迟疑地伸出手指向了苏清河的双眼,不敢置信地确认道,“…是蓝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