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之痛蔓延全身,萧欢颜,你不能死,必须跑!快些跑!
“死了,还是没死?”阴冷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传来。是嬴昊么?你想让我死?妄想!我萧欢颜,就算是死,也要拖着你一起下地狱!
强自忍耐想要申吟的冲动,就着刺眼的火光,眼睛眯出一条缝,如毒蛇一般的血眸印照在一张阴冷的脸蛋上,看不真切。
杀了他!杀了他!心中叫嚣着强烈的宿怨,怨恨的双眸猛然睁开,就着口中的血水狠狠吐了过去!
“杀了你,杀了你!”撕扯着的喉咙劈开空气,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哑哑地张着嘴,洁白的牙齿露出猩红的颜色,在茫然昏暗的牢中显示着主人绝望无声的嘶喊。
嬴昊,你杀我萧家三百七十八口,不共戴天!
父亲的人头在他的手中滴血,世代忠良比不过他脚下江山,一腔柔情化不开他权欲心肠。她萧欢颜,输了心,输了情,还输掉了整个萧家三百七十八口人命!嬴昊,你若不死,我怎能瞑目!
气极攻心,她手起而落,不知从哪来的匕首泛着寒光就抵在那人的脖颈,哪怕同归于尽,她也必取其项上人头!
眼前一黑,天旋地转,萧欢颜再次不甘地闭上眼睛。
“哗啦”,冰凉刺骨的水顺着脸颊流进发丝,她在梦中忍不住一哆嗦,这一哆嗦,便醒了。水渗到的地方透着蚂蚁噬咬的剧痛,可恶,身上的伤势,怕是又要重了。
“醒了,将人带过去。”一个陌生的声音冷然道。“是,”一人应声。
猛地睁开眼睛,她阴毒的双眼冷冷地看着说话的人,那人被她一瞪下得不轻,踉跄后退两步,随即抹了把汗。
两名兵卒丝毫不管她浑身的伤势,一左一右粗鲁地将她扶起,脚下站立不稳也不管不顾,拽着她的胳膊拖着她前行,破破烂烂的衣衫已然无法蔽体,肮脏不堪的鞋子早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趁着被看押拖着行走的功夫,终于恢复清醒,脑子里思绪回炉,回想起之前经历的一切。
西秦太子嬴昊下令萧家斩首示众,她逃了出来,在军情阁死士几乎覆灭的情况下,好不容易来到北齐边界。后面的事情,已经没了印象。
看兵卒身上的衣服,并非西秦装扮。西秦士兵皆一身灰衫银甲,而北齐则是黑衫红甲。拖着她走的二人那装扮,自己,应该是已经在北齐了。只是不巧,被北齐的士兵抓到罢了。
走了片刻,她被猛力推进一间屋,脚下一个踉跄,便倒在地上,外面落锁声轻轻敲击铁门。
这是一间相对干净的小屋,没有任何摆设,阴冷,火光微闪,她顶着浑身叫嚣的疼痛挪了子,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
一扭头,黑暗的角落中,赫然出现一双金边黑靴,一抹阴狠的目光从黑暗中透着火光泛着血红盯着她,她警惕地支起身子,蓄势待发,凌厉地问道:“你是何人!”
萧欢颜警觉地模向自己腰间别着的刀,居然不见了,对面的男子轻笑出声,“你是在寻此物么?”说着一支卷了刃的匕首掉落在她脚边。
凶狠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对面的人,余光扫过匕首,她站定并未开口。阴暗的角落中,那双靴子的主人缓缓站起来。
她下意识地蹲立站起,仿佛临危的豹子,只要对手有丝毫不利的举动,便会爆发出强大的弹跳力扑向自己的敌人。
迎着微弱的火把光芒,那人野心勃勃的凤眼,玉面桃花般的俊挺容颜在阴暗的牢房中散发出几分幽暗的冷光,阴沉狠毒的气质多了几分,阳光俊秀的伪装在暗夜中散去。
她眼睛微眯,父亲身为大将军,手握重权,她暗地建立军情阁死士,在西秦皇帝的默许下,训练一批死士,帮助西秦皇室搜集情报,协助父亲战场厮杀,不可谓不痛快。
她自小聪颖,过目不忘,不仅仅是西秦皇室,北齐上层在她面前如透明一般,眼前的男子,很快便认了出来。
北齐当朝太尉曹家第三子,曹恒,人称“玉面桃花”三公子,可惜,他的作为同所谓美丽的桃花完全不沾边。
能够在北齐边境遇到这般人物,倒是稀奇,太尉一家野心勃勃,北齐皇帝身体渐弱,曹家恨不得立刻取而代之,曹恒在北齐边境怕也是秘密做什么勾当呢。
曹恒走过来,离她几尺远,保持一个安全距离。曹恒下意识地模模自己的脖颈,刚才那个女人迷迷糊糊之间都能那般快速地将匕首搁在他的脖颈,曹恒很难想象若是她全盛时期,自己此刻还有没有命在。
她冷笑一声,曹恒一番动作早已印在眼中,他的脖颈没有丝毫伤痕,刚才那个动作,便是对自己之前认错人差点划开他的脖子而心有余悸了么?
这便是优势所在,她如今落入这人手中,生死未卜,浑身伤势,绝非他的对手,曹恒绝不会单枪匹马来北齐边境。
曹恒见她眼神不善,努力挤出个还算和善的笑容,奈何充满警惕敌意的目光盯在他身上没有丝毫懈怠,让曹恒忍不住为自己抹了一把汗。
“你要做什么?”干哑的声音仿佛从沙漠中驶来的年久失修的轱辘倾轧在被阳光烤干的地面一般撕裂的声音,哪里像是个女孩子发出的?曹恒皱着眉,仿佛那声音不堪入耳极了。
“审奸细。”说着,曹恒一拍手,周围火光顿时将小屋照得亮如白昼。“是谁派你潜进我北齐境内,有什么目的,你的主子是谁,最好速速从实招来,免得徒受皮肉之苦。”
她冷淡轻蔑地看了曹恒一眼,“你就只有这种手段让人屈服么?”她知晓关于他身份的一切,眼前这个男人有能力并且绝对可以要了她的命。所以,她不一定得先发制人,但一定得让自己有价值。
曹恒阴狠的杀意转瞬即逝,他深呼吸一口,警告自己千万不要被面前的女人激怒。
萧欢颜将他眼中的杀意看得清楚,却并不担心,有什么好担心的?曹恒若想屈打成招或者直接杀掉她,是断然不会有那个耐心跟自己在这浪费时间说一通试探的废话的。
曹恒眼闪过一丝诧异,眼前的女子怎的如此沉得住气?
“若你一定想知道,第一,我之前是西秦人,不过现在不是了,第二,我不是派来的奸细,我跟西秦不共戴天,恨不得它瞬间国灭化为灰烬!”
萧欢颜眼中浓浓的恨意和滔天的怒火让曹恒起了兴趣,“你说不是便不是,当本公子是三岁孩子?”
她唇瓣勾笑,“你若不信,怎会留我的命到现在?”刚才的恨意瞬间收敛无踪,仿佛看错了从未出现一般。
曹恒愉悦地勾起唇瓣,哈哈大笑,折扇像变魔术一般出现在他的手上,轻轻煽动,随着他的脚步萦绕在自己的周围。
她再不出声,该说已说,如何决定,都不是她的事。曹恒的眼中有利用,有欣赏,甚至还有一丝兴趣,这让她知晓她暂时死不了了。
“本公子可以帮你疗伤,让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甚至你从西秦来的事情,本公子也可以一并帮你抹去。”
曹恒若有所思地开口,直直地盯着她。“你认为如何?”
萧欢颜闻言冷笑,“你有那么好心?让我做什么,说清楚,才是交易。”曹恒忍住想笑的冲动,这次倒真是有些欣赏面前伤痕累累蓬头垢面的女子,有如此韧性和聪慧的头脑,倒不是个蠢人,他开始期待自己这一次的棋局是赢是输了。
曹恒不答,她疑惑地抬起头,他自顾自地道:“本公子便算你是答应了。”接着,站起来往外走,留她一个人呆在牢房中。
模不着头脑,曹恒定然是在盘算着什么,而她恰好出现,让曹恒心里有了另外的打算,也许,只是契合他想法的打算。
接下来几日,果然有人来牢中给她治疗伤势。来人是个年轻的大夫,眉目清秀,从不说话,表情寡淡,绝情冷心。
纵是这样的人,在看到她一身伤势之时,眼中亦忍不住划过一抹诧异。一个女子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弄得一身伤痕?
她拉下自己的衣袖,“药放下,我自己可以。”大夫仅仅看了她的手臂就露出这般惊异的目光,其实她浑身都是类似的伤口。嬴昊,她在逃亡途中所经历的一切,终有一日,定会叫他百倍尝之!
大夫并未开口,点点头,将药瓶放下。“一日三次,五日后我会再来。”“不送。”
大夫走出牢房,迎面正撞见等在那里的曹恒。
“情况如何?”曹恒淡淡地问道。“周身都是伤口,好在现在医治并不算晚,能够恢复。”大夫躬身而立,恭敬地回话道。“嗯,那便好。”曹恒满意地点点头,可用之才,他并不想轻易放弃。
“这般真的可以么,擅自将人送进宫中……”大夫小声道,曹恒看了他一眼,“你管得太多了。”说罢,站起来道:“退下。”
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刚才的对话,一字不漏地被萧欢颜听个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