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这么舍不得,就不会逼我入宫了。”淡然接过她手中的物品,茯苓冷言讽刺,“今日过来,是因为有一事不明,特来请教。”浓浓的悲伤带着无力的感觉,让她沉重,对于娘亲的一而再的背离,她始终不能谅解,否则以她淡然的性子不会任由坏情绪在她身上放纵、发泄,
“何事?”无心师太微微颔首,似乎不敢去看那双寂寥的眸子。
茯苓对上她的目光,不急不徐的问,“听他说当年你是天平公主豢养的美姬,与他相遇也是一场安排,实则是太平公主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是不是这样?”
“是他告诉你的?”无心师太修眉淡舒,了然而澄明,明净的目光似是能看透人的心思。
茯苓不语点头。
“原来他是知道的,怪不得后来他对我依旧不错,却明显疏远了些。”半垂眼帘,无心师太嘴角噙着幽长的苦笑,对于那个她连名字也不愿提及的人,心中有几分苦涩她说不清楚,念念不能忘的,除了那段岁月静好的时光,还有心中无法释怀的歉疚,“公主知道他在宫变中成长,看惯了骨肉相残,性情逐渐多疑善变,对亲情难免有些凉薄。公主怕助他夺得江山之后,会被他反咬一口,所以才派我卧底在他身边。开始时,我确实尽职尽责帮公主收集信息。后来,他对我日益体贴,信任有加,心里便开始动摇了。有孕之后,我与公主的联系越来越少。夹在公主对我的恩情和他对我的信任之间,我左右为难。他入京之时,我便已有孕不易奔波为由留在别驾。一日后,同公主飞鸽传书请辞。那时我已决定,等他回来便对他坦白身份。以后不管公主如何责难,也绝不再做通风报信的工具。后来……天意如此!”
“难怪他当日非除掉你不可!”茯苓喃喃自语,她眼中恼怒的情绪泄漏在紧紧握着且微微有些颤动的拳头上。
无心师太闻言神情一窒,杏眸略抬,语气短而急,“你说谁非除掉我不可?莫非你知道当年谁对我下的手?”
茯苓从容对上那道迫切的目光,浅笑,宛如明澈秋水,“没什么,我只是感慨这其中还有这般曲折故事。”她不仁,作为女儿她却不能不义。若是将一切坦白,不知这个对皇上还藏有一丝深情的女人能不能受得住打击!
无聊的看着她们一言一语的推挡,谷天祈自齿间迸出一句话,冷冷宣布,“临死之前让你们续旧,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闻言,茯苓心神巨震,上前一步凑近他问,“你什么意思,说明白些?”
谷天祈微微侧首,指着无心师太,用一种漠然冰冷的声音道,“当年就是她出卖了谷府,这个灭门之仇我没理由不报。”
“不,不是她!”茯苓如遭雷击,呆立,似有千军万马自心底碾过,生疼。
谷天祈眸光冰冷,“念在她与先母相识一场,我已答应她父母之仇待你平安进宫后再报,如今你就要进宫,这个仇也是时候了解了。”
“你的仇人…”茯苓欲言又止,若是说出一切都是皇上指使,娘亲可否受得了,可若不说,这笔账便算在娘亲头上,依然难逃一死。没想到娘亲心心念念让她进宫,这却成了她的催命符。
“不用解释了。谷府灭门惨案不管我是有心还是无意,我都难逃其咎。如果不是我的自私,就不会有后来的悲剧。”无心师太神色如常,“茯苓,这是我应该赎的罪,你不要怪任何人。”
说完,无心师太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一饮而尽。
“你喝了什么?”茯苓夺过她手中空空如也的瓷瓶扔在地上,撕心裂肺的狂喊,卷起衣袖轻轻擦拭着她嘴角不断吐出的黑血,冲谷天祈哭喊,“我不想她死,求求你救她。”
谷天祈捡起瓷瓶在鼻尖嗅了嗅,无动于衷。
慌乱中,茯苓摔碎茶杯,重重地在手腕上划了一道,鲜血顿时汩汩滴到茶壶中。她记得身中生不如死剧毒时,谷天祈曾让她服下一枚解毒丹,能终生解一些普通毒药。
“没用的,这是五毒粉,剧毒,扩散速度十分快,以你现在流血的速度根本救不了她。”谷天祈嘴角抽搐一下,迅速隐藏心中的关切,冷眼旁观。
无心师太唇角带笑,手臂轻轻摁在她流血的手臂上,淡淡地将话题转开:“在宫中学会韬光养晦,懂得藏拙的人才能长存。到了皇宫,你要学会明哲保身,不要相信任何人,特别是皇室中人,亲情最为凉薄。”
茯苓捡起瓷片,准备在另一个手腕上处再划上一道。
谷天祈眼中隐痛,抓住她的手,咬牙切齿的说,“她这么对你,你还这么舍命为她!”
说着,将一枚药丸甩进无心师太口中,又用内力帮她化开药力,待她脸色缓和了一些才停手。他还是看不得她像个无助的孩子那般哭泣,看不得她伤害自己,这比在他心头捅上一刀更痛。
擦着眼泪,迷离中见他虽不情愿却也尽力救助娘亲,心中对他更多了分感激,也多了抹安慰,最终,他还是舍不得她受伤的。
窗外一个身影一闪而过,接着门外的竹林里一阵叶片晃动的声音,天色稍暗,没人注意到不远处那双鹰一般的眼睛正用恶毒的眼光仇视这里,嘴角扯起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