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琪脑袋里灵光闪现,目测她所在的高度与东院的墙大约有两百米的距离。
在深更半夜,能见度低的情况下,纵使杨琪的视力再好,也看不清墙边段文情况。
“多一两,你的眼睛有多好?”杨琪模拟着那日夜袭的情形,趴在房顶指着那日黑衣人被射杀的大致方向,“如果那边有一个人,你现在能保证万无一失的射穿那人的脖子吗?”
多一两眯眼,大概设想了一下,然后摇头。“不行,再近一点的话……”
“之前给隆绪卖包子的人,就死在那个地方。”杨琪的手指不落,如果她是那夜埋伏的房顶的杀手,对自己的能力十拿九稳,比起射杀自己的同伴,她会选择对同在院子里的安隐下手。
那人之所以没有对安隐下手,是因为当时被房檐妨碍住了。
趴在这个角度,根本看不到站在房檐底下的安隐。
多一两跟着杨琪的思路,大脑运转的飞快,而且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难道是他……”
身手了得,箭术高超,视力又好……
多一两渐渐将这些特点与一人对号入座。
“谁啊?”杨琪晃了晃出神的多一两。
“高峰,原是黑骑军的一员,被怀疑与絮妃娘娘身边的婢女私‖通,惹得龙颜大怒,后被逐出了皇宫。”
宫闱内私‖通之罪可不小,男子是要处以宫刑的,多一两记得高峰私‖通之事东窗事发之后,是絮妃在皇上面前给高峰和她身边贴身的婢女求的情。
高峰这才免除刑罚,被逐出了皇宫,现在寿安王手底下做事。
绕来绕去,要对皇子不利,果然还是与絮妃与寿安王有关么……
多一两想事情想的出神,耳朵上传来一阵剧痛。他嗷得哀嚎了一声。
杨琪拧着他的耳朵,气鼓鼓道:“叫你好几遍了,你聋子啊!今天晚上你打算睡在房顶上吗?”
多一两抱她跳下房顶,这时候他的耳朵还烧痛着。
“你这丫头。下次再对我动手动脚,信不信我把你卖到最妩楼去!”多一两龇牙咧嘴,出言威胁。
“咻——”
耳边传来利刃破空的声响,多一两一凛,侧身闪躲到杨琪身边。
一把长剑掠过他耳旁,直直的刺入房门前的足有大腿粗的柱子上。剑身颤抖,发出嗡嗡的刺耳声。
东院门前,立着一人,身影颀长。夜风掀着他的长袍,如燃烧在黑夜中的火焰。猎猎作响。
看清来人,杨琪捂嘴,抑制住尖叫。
耶律斜轸——
多一两双眼一厉,背脊发凉,他竟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个男人的靠近。
他绷紧脸庞。与黑暗中的耶律斜轸暗中较劲。
夹杂着杀气的阴风一过,地上得落叶卷起又落,此时两人的身形几乎是同时波动——
多一两手握成爪状,向耶律斜轸的咽喉锁去。
耶律斜轸侧身闪过,脚下的动作丝毫不曾减弱,趁与多一两身形交错时,他抬掌向多一两的侧肋推去。
多一两腾空转身。堪堪躲过这一掌。
没想到耶律斜轸出手迅速,在他落地之前对他的要害便是连番猛攻。
赤手相搏,多一两占不到半点便宜,甚至感觉还有些吃力。
自知不是耶律斜轸的对手,多一两抽身而退,飞闪到杨琪身旁。将她更个人掠在怀里。
多一两一手抱着杨琪的腰,一手掐着她的脖子,逼迫着耶律斜轸,“别动,否则我就掐死她!”
耶律斜轸的身形猛然顿住。在他失措之时,多一两挟杨琪飞快的越墙逃走。
逃了半路,发现身后并无追兵,多一两仍不敢放慢脚步。
想起与耶律斜轸过招,他仍心有余悸,从没想过跟耶律斜轸交手,会一点儿胜算也没有。
“耶律斜轸怎么会去那个地方?”多一两像是在问自己,那么大个人,他居然一点儿也没察觉到。
杨琪想了想,然后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衣服,我换下来的衣服忘了收拾起来,大概是被向东找到带走了吧!”
耶律斜轸去安隐府上找她,这并不奇怪。毕竟除了那个地方,杨琪似乎也无处可去。
“这下怎么办,他该不会派人追杀我吧?”多一两心中叫苦不迭,难道他的日子过得还不够艰苦吗……
“你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被杀掉呢!”杨琪到不觉得多一两的身手有多厉害,只是他逃跑的功夫大概无人可比。
不过话说过来,杨琪没想到耶律斜轸的武功那么高强,竟连多一两也不是他的对手……
多一两带着杨琪,窜进了刑部大院。
蹲在辛相忠的放门口,多一两捏着嗓子学猫叫,“辛辛——辛辛——”
房门内亮起了烛光,没听到脚步声,房门便被打开了。
辛相忠披着衣裳,掌着烛台,古怪的看着蹲在他门口的一大一小。
杨琪拱手作揖,做可爱模样,“辛辛,求收留~”
多一两拉着杨琪,不请自入,他更是霸占了辛相忠的床。
辛相忠抽了抽嘴角,“你们两个怎么在一起?”
还是深更半夜,鬼鬼祟祟的跑他刑部来,莫非是怀念牢房?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追查毒害皇子的主谋,这丫头是我的智囊。”多一两懒洋洋的解释。
这就奇怪了,据辛相忠对多一两的了解,他虽然谈不上与南府势不两立,至少不会主动去跟耶律斜轸牵扯上关系。然而他带着南府的杨琪四处走动,难道这不奇怪么?
辛相忠也懒得去追究,只轻叹一声,“陈晋,你当我这是客栈吗?”
杨琪吃的正欢,这桌上摆的一盘小食,基本上全进了她的肚子。
她扭头看着多一两,“原来你叫陈晋啊,好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杨琪觉得很怀念,因为她过世的爷爷叫杨晋。
“哪里好?”多一两露出厌恶的情绪。
“晋,有从日之说,意思是追着太阳一直前行呢,给你起名字的人很用心啊。”
说完,杨琪莫名其妙傻笑起来。
以前他爷爷时常吹捧自己是夸父转世呢。
多一两楞楞的看着她,表面平静无波,内心却惊涛骇浪一样。
不知不觉,竟被这丫头戳到了内心最脆弱的地方呢……
等杨琪吃完,辛相忠带她去了书房,那里还有一张床。
之后他回到房间,见多一两躺在床上张着眼发愣,不由开口问道:“你把那丫头带在身边,就不怕南府的人追究吗?”
“是她自己从南府跑出来的。”多一两笑嘻嘻起来,“她跟二皇子打了一架,自己逃命出来的。”
早在杨琪于公堂之上与耶律茂对呛的时候,辛相忠就知道这丫头心里没什么尊卑的概念。
“她跑出来,南府的人能不找?”辛相忠蹙眉凝色,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多一两不会无缘无故带着杨琪躲进他的刑部来。
“我与耶律斜轸交手了——”多一两不动声色,将挫败感深藏在心里。
虽然他早有意识自己不会是耶律斜轸的对手,但现实发生了之后,他却难以接受这一事实。
辛相忠没有多问,如果多一两真打赢了耶律斜轸,这时候他早就眉飞色舞的跟他炫耀当时的情况了。
“明天一早,你赶紧带着那丫头走,不是我不想留你,我这刑部有没有南府的眼线还难说。”
辛相忠也只是怀疑这一点,他了解的耶律斜轸,向来都是心思缜密到捉模不透的人,行事也迅捷如风,然而那天堂审杨琪,耶律斜轸偏偏迟到,实在不似他的一贯作风。耶律斜轸似乎是刻意赶在耶律茂的后头,如果不是刑部有人提前通风报信,那就是南府在耶律茂身边也有耳目……
那鬼一样可怕的男人,不止多一两,辛相忠也不想得罪!
天刚蒙蒙亮,多一两便溜进书房,将杨琪从被窝里揪了出来。
大街上,行人还不多,多一两与杨琪也没刻意伪装。
杨琪捶着肩膀,辛相忠书房的那张床太硬了,睡一晚上起来后腰酸背痛难受极了。
找了摊子,吃了馄饨,天已经大亮。
多一两还是觉得去找老黑张再问一问的好,至少要知道在这之前还有谁从他手里收过“血无踪”,哪怕是要用强的,也要逼他开口!
然而去了破庙,那里的乞丐告诉多一两,老黑张一到早就出去了,这都一个多时辰了,还没见人回来。
多一两估模着老黑张是去冷宫大院的后墙去拿药了,不过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这时间久得有些奇怪。
离开破庙,一对皇宫的侍卫与他们擦肩而过。
多一两脸色巨变,“出事了。”
杨琪拽了拽他的胳膊,不安道:“该不会是老黑张跟倒卖宫中物品,被发现了吧!”
“去看看情况。”
多一两携杨琪埋伏到之前用来监视过老黑张的树林里。
皇宫的侍卫冲进破庙,将里面的乞丐控制了起来,在破庙里搜出了不少宫中才有的物件。
杨琪在围观的人群中发现了老黑张的踪影,“老黑张没事?”
多一两眉头一皱,“那大概是偷东西的老婢女被捉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