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们二人身边都没什么朋友,可陈晋自认自己的人脉关系以及眼线不亚于耶律斜轸。
陈晋现在掌握的这个消息,只怕耶律斜轸目前还不知道。
陈晋几乎喝空了桌上一壶的热女乃,杨琪将空壶端出去拿给了云翘。
待她回来坐下,陈晋才又说:“你们大概还不知道皇上怎么处置祁山的吧?”
“至少也得把他关大牢去吧。”杨琪有些没好气,她对祁山那个神棍实在没好感。
陈晋深不以为然的摇着手指头,“皇上没有降罪于他,只不过是将他关到道观里潜心炼制丹药。那你们知道皇上为什么这么沉迷道术与丹药吗?”看着耶律斜轸凝重的脸色,陈晋一字一句的说,“其实皇上已经病入膏肓了,只怕很快就要驾崩了。”
关于这一点,杨琪多少察觉得到。
不说那日在恒王府见到皇上的时候,杨琪觉得他病态十足,而且她早就知道隆绪在很小的时候就登上了皇位,只怕也就是这两年的时间了。
古来帝王,哪一个不想万寿无疆?
尤其皇帝到了垂暮之年,大都妄想着能够得到长生不老之药。耶律贤自然也不例外。
“皇上病入膏肓?”耶律斜轸似乎不信,还嘲笑陈晋说话荒唐,“此事本王闻所未闻!”
“怎么可能会让人知道!如今知道皇上快不行的人屈指可数,如今皇上的身体也只能靠丹药维持。祁山能在皇宫内外横行霸道不是没有原因的,他装神弄鬼厉害,其实他做丹药也很有一套。”早在陈晋还是黑骑军的时候,经常在皇宫出入,对皇上的身体情况多少也掌握了一些情报。
听了他说的之后,杨琪恍然大悟,“皇上的年纪现如今也不过是三十出头吧,看上去却像是个五六十岁的老爷爷。大概是丹药的副作用吧。”
陈晋朝她竖起大拇指,然后他转头看向耶律斜轸,“你现在知道皇上为什么要对付你了吧。”
耶律斜轸也渐渐恍然,“皇上这是在为未来的小皇帝清君侧么……”
“正是如此!”陈晋附和。“不然你以为当初你在北归的途中。是谁派人在客栈埋伏你,又是谁调动了黑骑军去大漠截杀你,还劫走了龙茶千两金,让你无功而返的,都是皇上下的令!”
耶律斜轸怒容满面,没想到皇上居然在背地里做了这么多龌‖龊的事。
云翘送来了新煮好的热女乃,随后又退了出去。
杨琪心里多少也明白,隆绪若是登基称帝,朝中不满小皇帝与女太后垂帘听政之人肯定不在少数。
有人想图谋造反也不稀奇,只是耶律斜轸会是那样的人么?
杨琪抬头望着他。心想,即便耶律斜轸不是那样的人,只怕也在皇上的黑名单之上。
就在这时候,陈晋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耶律斜轸。你想当皇帝吗?”
耶律斜轸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似乎兀自沉浸在深深地思索之中。
杨琪不由自主离远了一些,隐约察觉到耶律斜轸正在心里做觉悟。
陈晋见耶律斜轸有所动摇,于是趁热打铁继续说:“如今你的心月复安隐在南疆,南疆有于越休哥带领的数十万大军。你一封密函让安隐说服休哥,休哥带兵应援你并非难事。如何?你要真想当皇帝。我也会帮助你。”
杨琪张了张嘴,却是有口难言。
她若此刻对耶律斜轸说一句,“你注定会失败的”,很可能会激起他的反叛情绪。
犹豫了很长时间,耶律斜轸方才开口说道:“容本王考虑几日。”
“好,那我就等三日。三日之后,我再来拜访。”陈晋的笑容里似乎有些得逞的意味。
表明完了来意,陈晋就此离开。
耶律斜轸与杨琪立在蘅芜阁的庭院中,望着陈晋翻墙而走的方向,久久没有离开视线。
耶律斜轸感觉腿上似乎粘上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竟是祁山放走的那条小白蛇,顺着他的大腿爬上他的身来。
杨琪吓得跳远了一些,纵使她觉得这条小白蛇很漂亮,还是觉得很毛骨悚然。
“白蛇真的是神仙的使者吗?”耶律斜轸轻笑着问。
“不都说了,我是瞎说的。”杨琪觉得耶律斜轸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耶律斜轸觉得此蛇似乎颇通灵性,心下确实喜爱起来,“如今正是隆冬时节,这条小蛇竟然还未冬眠,看来还真是神的使者。”
白蛇贪恋着耶律斜轸的体温,不肯从他身上下来。
杨琪惆怅的对着白茫茫的雪地轻叹一声,吐出的白雾很快又消散,她已经察觉到耶律斜轸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如今,他可是自认是被“神的使者”选中的人。
杨琪也大概明白陈晋为什么会当着她的面说出那些她不应该听到的话,陈晋美其名曰是在帮助耶律斜轸,其实他也是别有目的的吧。
虽然杨琪不知道陈晋是为了什么,但杨琪清楚,陈晋不仅答应帮助耶律斜轸登基称帝,其实也悄悄地暗示了杨琪——
是时候该另谋出路了。
杨琪回过神来,耶律斜轸已经不在身旁了,就如口中吐出的白雾,消散了一样。
她回屋取了披毡,对跟上来的云翘说道:“云翘,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我很快就回来。”
云翘想了想点头,有韩飞暗中保护着杨琪,应该不会出事的。
杨琪出了大门,回头仰望着门上的牌匾,总觉得那“南院王府”四个字很是刺眼。
她不知道历史会不会因为她的干预而发生改变,她又觉得不活有这种可能,因为她能的太少了,她本身也太渺小了。
不经意间,杨琪望见不远处的一道侧影,那人的模样看上去有些熟悉。
她的心里悸动了一下,迈开脚追了上去,却见那人往最妩楼去了,等她追到最妩楼门口,便再也找不见那个人的踪影了。
如果杨琪没有看错,那人应该是卓先生无疑。
杨琪见葵嬷嬷一直在大堂里招待客人,便跑上去问了个究竟,“葵嬷嬷,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很帅很潇洒的人进来?”
“帅……潇洒……”葵嬷嬷忍俊不禁,“你若是不清楚的告诉我那人的模样,单凭这两个词,我葵嬷嬷的最妩楼里可满是你说的这样的人呢!他若是这里的客人,你告诉我他姓什么叫什么,我一定能给你找出来。”
“他姓卓,具体叫什么我也不知道……”
杨琪发现葵嬷嬷微微变了脸色,不过她很快又恢复成音容笑貌的模样,“我这里有姓耶律的,有姓韩的……可没有你说的姓卓的客人。”
杨琪分明看见卓先生朝这里来了,难不成是她眼花了?
她觉得不应该,从葵嬷嬷变化的神色里,她看得出来,葵嬷嬷十有八九跟卓先生是老相识。
杨琪巡视四周,再没有看到刚才那个熟悉的身影。
“算了,我与卓先生萍水相逢,他大概早就把我忘了。”
杨琪正要告辞时,只听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这丫头,就不会抬头往楼上瞧一瞧?”
杨琪仰着头退后,果真见卓先生在楼上。
“卓先生——”
“上来。”
这一大一小竟跟老相识一样,葵嬷嬷惊奇不已,赶紧备了茶水端上了楼去。
她进听琴阁时,见那两人已经说上话了。
卓先生对葵嬷嬷说:“葵儿,这就是我要找的人。”
杨琪茫然,刚才她就在问卓先生来大辽的目的,此刻他的回答竟是这样。
她抬头看一眼葵嬷嬷,葵嬷嬷的脸上也写了不敢置信。
杨琪不解,指着自己的鼻子问卓先生,“卓先生,你找我做什么?”
“我受人之托,一直在找你。”卓先生的嘴角始终挂着轻笑,眼中也是和蔼之意。
“受谁之托?”杨琪满月复的疑问。
“当然是你的亲生父母。”卓先生看懂了她脸上的惊讶,又继续说,“我云游到中京,接到你父母的传书,说你流落在外。当我正要从中京启程时,恰巧就遇见了你。”
杨琪怨怪起来,当时卓先生要是把话说清楚,她大概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跟他走。这之后,也不会惹上那么多麻烦。
“那你一开始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杨琪神情幽怨。
“事出有因。”卓先生当时自然也是斟酌过了,算了算觉得还是不要带走杨琪的好,因为当时她跟耶律斜轸在一起。
“你不把话说清楚,我是不会跟你走的!”杨琪哪里知道卓先生是不是在骗她!
似乎是听到了杨琪的心声,卓先生的笑容变得有些尴尬,“当日我见你与耶律斜轸在一起,便为你算了一卦,老天注定你是耶律斜轸的破命之人,亦是他的克命之人。而且你跟在他身边,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杨琪心里对卓先生的怀疑加深了,她才把一个神棍给打发掉,如今又冒出来一个,老天这是在跟她开玩笑么?
“卓先生,你在玩什么把戏,我是不信这一套的。”杨琪有些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