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路十分不好走,一行人着实在路上苦行了些时日。但薛蟠一向财物充足,张德辉人老精明,路上食宿都打点的妥妥当当舒舒服服的,熙凤倒也没遭什么罪。反正自己是一身男孩儿装扮,天气好了可以出来骑会马来锻炼锻炼,天气不好便缩在马车里跟柠檬闲聊解闷,再加上那薛蟠更是个管不住嘴的,路上也没个乐子只能与熙凤吹嘘他往日里的英雄往事,连张德辉也时不时凑趣来说个古,这一路上倒也乐在其中。
薛蟠见熙凤愿意听,嘴上更没了把门,直说到了京城的荣国府。
“要说我们薛家的亲戚,除了我们家那位当大官的舅父,还有荣国府里的二姨妈,现今做了那荣国府的二太太,生了个表姐却是个有造化的,生在大年初一那天,现在被选进宫里做女官了;可惜了先珠表哥,读书读的非常好,十四岁进学,不到二十岁就娶了妻生了子,却这么一病死了。
姨妈哭的什么似的,好容易又有了个哥儿,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宝贝,名字就唤做宝玉,贾府那老祖宗看的跟金疙瘩似的宝贝着,听说现在也读了点书,却只纵着性子,一味在内帷厮混,仗着老祖宗的宠溺,我那姨夫也不敢深管。”
说罢,连用眼睛瞄了瞄熙凤,神情也变的庄重起来,熙凤知道他的意思,这薛大傻子是在变相表示自己比那宝玉优秀,知道出来营生而不是一味在家里厮混。
熙凤便觉得好笑,根据薛蟠的话和自己对红楼的认识,她知道那贾府对于男性接班人的教育一直是很严厉的,动则呵斥打骂。而其中,又以贾政最严。正是在这样的高压教育政策下,那贾珠十四岁便进学,不到二十岁就娶妻生子了。
所谓进学,就是中了秀才,大家想想,才十四岁就中了秀才,那是相当的了得了。大作家蒲松龄挣扎了一辈子,也没考取个秀才。可见,贾政夫妇对贾珠管教之严,贾珠学习之努力,不是一般的贵族公子哥儿所能比的。
不光如此,贾珠还很早就成家立业了。不到二十岁就娶妻生子了。学习那么刻苦,这很伤身体;生活也这么刻苦,这更伤身体;可见贾珠的生存压力之大,精神压力之大,这个一直努力想做父母的好孩子的贾珠,终于支撑不住了。
而且那王夫人的身体本身就不是很好,所以生下的孩子天生遗传性的体质都不是太好,贾元春、贾宝玉都属于体质较弱类型,想来贾珠也是如此。瘦弱的体格,加上刻苦的生活,加上巨大的压力,终于导致了贾珠之死。
应该说,贾珠之死,对于贾政、王夫人的打击是很大的。贾珠毕竟是长子,而且乖巧听话。是贾政、王夫人寄予厚望的孩子。他这一死,一切皆成泡影了。
说起来,那贾宝玉其实还是得感谢这个早死的哥哥,没有哥哥的牺牲,贾宝玉是没有那种神仙般的日子可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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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的这些时日,熙凤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沿海城市,熙凤在前一世便是个路痴,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根据猜测应该是后世的上海,自古便是重要的通商口岸。
落脚的地方是个富饶的小渔村,名叫桐乡,随处可见服饰各异的商旅和洋人。巨大的海川船泊在岸边,白色的海鸟在半空中鸣叫飞舞,身边的小商贩们趁机兜售各种杂货、食物,有的见这一行人非富即贵,更是凑上来问是否有合适的落脚处。
熙凤利利索索地蹦下马车,望着蔚蓝的海面深深吸了一口气,啊!这古代的海边实在是太美了,没有工业污染,就连这通商的口岸,人也不及自己前世去旅游时看到的游人多,一切都是原生态的,看的人心情大好!
薛蟠左顾右盼,突然用胳膊捅了捅熙凤,道:“快看,快看那。”
熙凤顺着薛蟠的手指向的地方,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姑娘,这可不是本地的女子,而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美人。年纪并不大,穿着打扮十分华贵,跟着随从下来也是来瞧瞧热闹,顺便活动体。
薛蟠爱热闹便挤到人群中去看,一会子功夫便笑嘻嘻地挤了过来,对熙凤道:“好容易挤过去打听着了,那是个真真国的女孩子,今年才十五岁,我细看那脸面就和那西洋画上的美人一样,也披着黄头发,打着联垂,满头带的都是珊瑚,猫儿眼,祖母绿这些宝石,身上还穿着金丝织的锁子甲洋锦袄袖,带着倭刀,也是镶金嵌宝的,实在画儿上的也没她好看。”
熙凤忍不住打趣道:“哥哥若是喜欢,便娶回家吧,这样我和宝钗就有一个洋嫂子了!”
薛蟠被笑的脸庞发烧,很是不好意思道:“妹妹说的什么话,我若真带回去,你姑妈皮不给我锤掉了。”
两人正嘻嘻哈哈的闹着笑话,却听那边的人群里出现了不小的骚动声,熙凤个子还没长足,踮着脚也看不见,索性跳到了马车上向那边眺去。
只见几个洋随从扭住了一个小孩子,旁边又挤过来些中国的家丁正与那洋人撕扭成一团,闹闹嚷嚷不知是怎么回事。
熙凤有些好奇,便扯着薛蟠挤了过去,只见那个小孩被人扭着胳膊,又惊又怕已经开始大声啼哭了,旁边的家丁见孩子哭泣更是着急的要与那些洋人动手。
“慢着!”
薛蟠旁边人影一晃,只见熙凤一头挤了出去,对那些洋人叽里咕噜的不知道说了什么,那几人便松开了手,向着熙凤连连鞠躬,好像是误会了什么。
熙凤拉起坐在地上哭泣的孩子,向那几个家丁说道:“快带孩子回去吧,这几个人保护的是真真国的小公主,还以为你们要行什么不轨之事呢!”
话音未落,那个孩子却嚷道:“我才没有,我只是听说来了个西洋美人,想过来见见而已。”
熙凤低头看向那个孩子,小小的只有六七岁的模样,头上梳着两个包包,眼睛还挂着泪珠,连小鼻头都哭成了红通通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