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徘徊
白衣男子换上一身的黑色铠甲,镶着金色的边,结实伟岸的身躯暴露无遗,练武之人的身材在**的衣装下,强壮而摄人。
此刻男子正坐在位于大殿正中的龙座中,澄亮的眼在昏暗中炯然生光。他手中持着茶杯,却不喝,而是放在托盘中,不住地敲打,碰撞出铛铛的声音,人沉思在一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神情俨然生畏。
秦义绝屈身单膝委地,身上的黑色长袍已被换下,转而穿上一身浊气幻化而出的黑色战衣——魔皇见她忠心,故赏赐给她的,只不过她这几次不知为何,总是不太想穿。同样的金边镶嵌,使得整个人散发出凛冽冷漠的气息。
她低下头,用余光偷偷瞥向正坐于座的黑甲男子,神色谦恭而尊敬,她更加向下俯下腰,低声汇报道,“魔皇,属下不才,导致幽兰和炎煌被抓,还请魔皇惩处。”
头顶巨大的梁柱悬在半空,一大片一大片,黑压压犹如沉重的乌云盖顶,偌大的殿内气氛陡然凝聚,降落,使人屏息。
魔皇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在身边的桌上,复而俯视阶下的黑衣女子,冷眼笑道,“罢了,早就料到你们不会是他的对手,你先回渡劫教,先不要插手这边的事了。”他的目光微眯着收紧,抽紧了里面的情绪,化作一点,像是一只成精的老鹰,狡诈而锐利。
微微颔首,秦义绝也不去好奇他打算做什么,只是躬身退下,来到殿外,金色的衣边泛起刺眼的光芒,映在地上,耀眼夺目。
一路走在空旷的路上,秦义绝心里纠结万分,像是一对杂草,至死纠缠在一起。
那个男子,那道伤疤,就像刻印在树木上的年轮,铁索般深深勒紧她的心里,勒出一道道可怖的血淋子,剐蹭下细碎的肉屑。
——他们杀你是他们的事,我绝不杀你。
——好,我放你走。
——救救她。
——夕颜。
一句句的话宛若钉子般被一下下大力砸进心里,一遍一遍在她耳边徘徊,让她无法忘记。
男子揪着胸口的衣襟,痛苦地弯腰呼痛的模样,印在脑海里,在她每次穿衣月兑衣时,都会无法自控地用手触模自己的胸口,心有余悸。
“主人。”浑厚的声音从前方跑来,秦义绝嗯了一声,抬头望去,只见忽雷,那个云右将军的得力将士,正站在一个小路的岔口,憨厚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心。
她飞快地掩饰了眼中飘忽的情绪,冷着一张脸缓缓走上前,只是瞥了男子一眼,就擦着他的身体走过,淡声道,“有什么事?”
忽雷是现云国皇帝亲封的右将军王博宗手下的第一猛将,身材魁梧壮实,实为高大,即使秦义绝身材高挑,却也不及他的肩。
虽然头脑并不如无尘和幽兰般聪明好用,却是有一颗无人可比的忠心,当时秦义绝将他纳入门下,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
可是···秦义绝头脑一转,疑问涌上心来,她顿住了脚步,头也不回地问忽雷道,“你现在不是应该和无尘在渡劫教?回来这里做什么?”
高大的男子上前一步,声音浑浑厚厚,“主人,无尘得知主人回来的消息后,就让我来告诉您,渡劫教内部现在很不稳定,希望主人能早日回去。”
厌烦地摆了摆手,秦义绝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内部很不稳定?她早就看出来了。那些渡劫教教徒本就因她是魔皇亲自指派的新任教主一事心存不满,一直以来都对她心存忌惮,从不真心相待。在他们心中,教主恐怕是只有成华一人。若非自己的力量让他们恐惧,他们早就会反了吧。
现在她连续多日出教不在,也终于是让那些野心有机会蠢蠢欲动起来了。
“无尘有了什么对策?”她边走边冷声问道。
顺从地跟在身后,忽雷一五一十地汇报,“无尘前些日子将那些从孤村虏来的女子全部放回了,近来也和其中一位女子走得很近,经常夜不归宿,两人不知在做些什么。”
“哦,是吗?”淡淡应了一句,秦义绝也不多讲。
他果然放了。秦义绝在心中冷笑,无尘会这么做她早已料到。那个男子定是看到那些女子的时候,触动了内心被封印起来的禁忌回忆,那些犹如垃圾般肮脏污黑的往事。
每个人都会有一处或是两处不愿去触碰的记忆,而她的那一部分不愿,就是她回想不起来的那些过往。
她总觉得,若是自己想起那些事,自己的命运就一定会被改变,她一定不会再这样下去。说不定还会背叛魔皇。
一想到对于那个男子的背叛,秦义绝只觉心中冷汗直流,混着血液流遍全身,让她浑身冰冷。
但她现在已经分不清那是不愿,还是不敢。
近来一些细小的片段偶尔就会闪现眼前,让她心里产生一种不祥的恐惧和慌乱。只因这些片段里,总会有一双透过重重雾气看向她的眼睛,是罕见的深蓝色,犹如深邃的大海,平静而没有波澜。
却让她感到莫名的熟悉,那一点锋芒,和记忆中的一双眼睛合上了影子,时不时晃在眼前。
她越来越快地走着,心里种种思绪闪过,搅得她心烦意乱。
“主人。”偏偏忽雷不识相地此时开口,让她脑中更烦乱,一大团乱糟糟的情绪纠缠在大脑里,胸口平添了一层堵。
秦义绝有些恼怒地迈开大步,同时冷冷命令,“回渡劫教。”
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太多了,若不花些时间好好捋一捋,还不知以后要出什么岔子。何况,那个黑衣男子的话印在她的心里,她是不会忘记的。
真是···太烦了···
伸出手将一缕飘至眼前的发丝搁置耳后,她不出声地深叹一声,满月复烦躁。
她确实需要好好理一理自己的思绪了,实在是乱得让她头晕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