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水调歌头
海边的空气一向潮湿阴凉,透着淡淡的清新。
这让很多居住在海边的人总是以水为家,傍海而生。
位于玄石上的海岸小屋恰好能够清楚地看到窗外,将海面上的景色一览无余。
三人正襟危坐在一张小小的圆桌旁,气氛短暂地凝固,沉默代替了言语,谁也不肯开口说第一句话,唯有幽兰一直紧紧抿着嘴唇,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视线不停地游走在黑衣男女之间,忍着笑意,憋得胸腔直颤。
坐在两旁的两个人不由一人给了她一个白眼,然后又继续扭回头去,满脸尴尬。
过了好久,幽兰才终于再也憋不住地哈哈大笑出来,她一边笑着,一边猛拍自己的大腿,几乎岔了气,她指着黑衣女子,笑得眼泪都含在了眼眶,颤巍巍地说道,“你们···哈哈···你们两个真是···真是太有趣了···哈哈···”
放下手臂,迦忆狠狠瞪了她一眼,复又看向秦义绝,脑海中也想起方才的事,终也是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见秦义绝冷冷地目光扫向他,便立即憋住,但仅仅只是片刻不到,便又用手挡在嘴前,无声地笑着。
“够了!”被两个人笑得心烦意乱,秦义绝秀眉一立,死死压着心里的烦躁不让它们爆发,厉声喝道,“你们两个笑够了吗?”
迦忆放下手,正了正神色,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一如往常的平静,却发现声调明显有所提高,“够了,别生气。”说完,立即又用手去遮挡着嘴。
够了?分明就是没够,这两个人是想笑到死吗?
秦义绝愤愤地想着,心里却在懊恼刚刚自己所做的蠢事,其实也不怪他们两个笑得如此夸张。
不过幽兰就算了,那个男人竟然也这般不自持地大声笑了出来,秦义绝瞬间就觉得自己已经丢人丢到家了。
脸色越来越白,秦义绝感觉自己心头的火已然烧到了眉梢,直叫她脸上越来越热,在一阵阵强制压抑的笑声里,几欲烧出一个洞。
昨晚他们三人来到这间小屋,迦忆的身体已经不再发抖,脸色也是好了许多,秦义绝这才放下心来,又和二人商讨了一下接下来的事情。结果谁曾想到,午夜方至,一阵强似一阵的暴风雨便席卷而来,呼呼的风声打得茅草小屋吱吱呀呀的,摇摇欲坠,几乎就要被卷起刮走!
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有细小的水珠渗透进来,地面上很快便是一片潮湿。
一道湛蓝的霹雳从天而降,闪过夜空,打破了海面的风平浪静,直激起一层层的巨浪,铺天盖地地扑向还沉浸在睡梦之中的竹林村。
然而巨浪并没有意料之中地袭向村落,而是在几里之外悻然落地,退回了海里。
又是一道惊天的炸雷。
耀眼的光芒将天地照了个通亮,白色的明光犹如一口大钟,从头顶上方重重地压制下来,盖在大地上方,恍如白昼一般。
正在此时,秦义绝却忽然腾身跃起,在迦忆和幽兰发怔之时,鬼天剑已然月兑鞘而出,在真气的指引下,化作一道蓝光,笔直地飞向靠向门的第一扇窗,锵地一声,击在窗框上,尔后被秦义绝一把握回手里。
“你干什么?”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迦忆不解地问道。
而她只是将手中的剑倒立而提,以剑指地,神情冰冷,对着迦忆道,“你难道没看见方才出现在窗前的那道影子吗?”
影子?听她如是一说,迦忆也是愣了一下,然后挑起目光,看向那扇霍然被切开一道口子的窗户,细细看着,却是越看越不懂,直至最后,终还是再次问道,“哪里有影子?”
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秦义绝小心翼翼地提剑走向那扇窗,侧着身子向外窥探,片刻后,也是脸色茫然。
迦忆随着她的脚步上前,用手指将破碎的窗纸拨开,向外看去,少顷,他直起身子,目光也收了回来,落到秦义绝身上,神情漠然,“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一个挑挑的影子。”冷淡地回答了一句,见他不信,秦义绝也不想再说,只是自顾自地打开门走了出去,很久,都没有进来。
见她许久没有动静,迦忆轻步走去,站到秦义绝身后,看见她的眼神里赫然充满了惊讶和不可置信。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一棵百年老树的残骸落入眼帘。
没有一片叶子。想来应该是已经死了。因为常年的风吹雨打,树干已是腐朽得不成样子,唯有那直直的主干还顽强地挺立在石壁之上,生出两支细细的枝桠。
心中蓦然一片明亮,迦忆眼中隐隐的雾气陡地散开,霎时便是明白了秦义绝看到的到底是什么,于是现下忍耐不住,一声轻笑从嘴边溢出,惹得黑衣女子恨恨地白了他一眼。
他好笑地看着她,眼里是掩不住的笑意,但在女子冷然的目光下,他一时也是没敢笑出声来,只是紧抿着唇,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然后望着秦义绝,一动不动。
幽兰也是在跑出去看到那棵树后,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登时便大笑出口,道秦义绝竟也会犯这般小儿科的错误!
迦忆本不想笑,但见黑衣女子在幽兰止不住的笑声里脸愈发白,他便觉得有趣,不知怎么就是按耐不住心中的笑,只好不时地轻咳一声,以掩饰即将月兑口而出的轻笑。
就这样持续到了快要天明。
秦义绝的手扶在鬼天剑上,不动声色地将剑扣出剑柄半分,目光冷似厉电,紧紧盯着迦忆暖暖的深蓝色瞳孔。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迦忆笑意不减,只是将唇角的笑意敛起,转为平淡。
看来真的有些生气了。迦忆如是想着,却还在心中感慨着。十三年的一些片段袭上心来,让他不觉呼吸一窒。
无论怎样时过境迁,本质都不会从骨子里发生改变。
“谁?”他忽然厉声质问,猛地站起来,大步走到门前,打开门,一步跨了出去,向左边的拐角处正正看着,眼神冷冽如冰。
“怎么了?”秦义绝从屋内跟出,语气冷冷的,也看向那个方向。
没有回答,迦忆脸上却是冰冷肃杀的,虽没有看到,他却能肯定方才有一个人的气息在这里存在过。
秦义绝没有再问,但也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有这番举动。
看来,那棵树,不单单只是一棵树。
风雨过后的清晨,夕阳笼罩的淡红下,两人彼此沉默,却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