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向西南方向走了两天之后,瓦沙克做出了一个新的预言。
“要下雨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一片乌云飘过来,把众人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心凉。这个预言应验的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该隐张了张嘴不知道是夸赞瓦沙克的预言准确好,还是说他马后炮好。最终,他想起东方贵公子是恶魔之王的宠臣,决定好好管住自己的嘴不要胡乱开口。
“雨季到了。”雷皱起眉。
地狱中的雨季大约会持续两到三周时间,期间火山活动会降到最低,所有的地方都在下雨,包括那些一年中的其他时间全都干旱无比的地方。随着积水越来越深,水中会出现越来越多危险的水生生物,它们会潜伏在水中猎杀过往的行人。在这个季节旅行显然不是一个好选择。
骆驼不适合在雨季使用。雷从空间道具里找出一辆马车,又抓了两只巨大的蜥蜴来拉车。他们前进的速度比从前缓慢,不过因为有瓦沙克的帮助,不再有迷路之虞。
“你在研究什么?”因为天气恶劣获准不去侦察的该隐抱着膝盖坐在车厢里。他好奇地看着瓦沙克把一杯红茶一饮而尽,转而开始模索杯子里的茶叶形状。
“我在用茶叶进行占卜。”瓦沙克沉思了一会儿,把茶叶倒掉,重新为自己泡了一杯红茶。
“你不是可以预言未来吗?为什么还需要占卜?”该隐疑惑地问。
“预言需要灵感,而占卜可以积累这种灵感。对预言来说,占卜可以算是一种训练方法。占卜需要付出的代价远比预言小,这是许多人宁可占卜也不轻易说出预言的原因。”瓦沙克吹了吹杯子里的热茶。
“占卜需要付出代价吗?我曾学过用壁炉里的炭灰占卜,每一次算出来都还挺准的。”该隐仰起头,回忆过去。即使是平时没心没肺的画眉鸟也会因为雨季忍不住回忆过去。“那时候我还住在地下。洞穴里太暗了,我只能模炭灰的形状。”
“这说明你有这方面的天赋。预言能力绝大部分是依靠天赋,占卜训练只能让预言变得更加精确。当然了,预言也好,占卜也好,凡是对未来的预测都需要付出代价。”瓦沙克笑了笑说,“通常,一个预言影响力越大需要付出的代价也越大。而占卜因为存在一定的失败几率,需要付出的代价仅和次数有关。在一天内多次占卜会损伤一个人的运气,多次就同一件事占卜则会让人长时间陷入霉运。”
“啊!”该隐张大嘴,“我总是习惯于在做一件事之前用炭灰占卜吉凶,这……这会影响我的运气吗?”
瓦沙克摇了摇头。
该隐松了口气,既然以预言能力闻名地狱的东方贵公子都说不会有影响,那就一定不会有影响了。
“我恐怕……”瓦沙克安慰般地模了模该隐的头,“你的运气一直很糟糕,所以再多占卜几次也不会让你更加倒霉一点。”
“怎么会这样?!”怪叫起来。
“别担心,人的运气可以经由周遭的人改变。世界很公平,在赋予一个人霉运的时候往往会赋予另一个人好运,假如你和一个有着超凡幸运值的人在一起,你们的运气就会中和。”瓦沙克劝慰道。
“我看不出来,这到底哪里公平了?”该隐哭着脸说。
“运气的总量是平衡的呀!人人都交好运的世界是不存在的。”瓦沙克摊了摊手。
该隐把头埋在膝盖中间,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问:“瓦沙克大人,你被人关在飓风洞窟,不会是因为作预言引来了霉运吧?”
瓦沙克的表情凝滞了一瞬。
“事实恰恰相反。”他微笑着摇头,“那个人想要保护我。我们这一族恶魔的血都是白色的,只有死之前才会变成红色,因此被称为白血一族。我们生来就拥有预言能力,但是预言带来的负担让每个白血一族的族长都无法活过千年。只有将我囚禁在一个无法作出预言的地方,才能使我长久地活下去。”
“把你关起来竟然是为了保护你?那你预言了风之村的位置,会因此受到反噬吗?”该隐担忧地问。
“不,这个预言的影响并不大,即使我不帮你们指路,你们也能找到那里。我的身体会因此稍稍虚弱一点,不会有更多影响。其实我并不在乎能力带来的副作用。白血一族拥有这样的能力是有原因的。我降生在地狱,我指引那些陷入困境的人,这一切也都是有原因的。这就是我的宿命和归宿。我不该逃避付出代价,因为那些代价背后贯彻着我的信念,那些预言关联着许多人的性命,我可以挽救许多本会发生的错误。一个真正的预言师从不会对命运冷眼旁观,他们改变命运,指引命运,甚至创造出崭新的命运线!和这些相比,一点小小的代价又算什么呢?”
“你……真伟大……”该隐怔怔地说。
“迎风飞翔的鸟儿啊,你从不退缩。南方的云托起你的翅膀,在你降落的地方,总有人驻足守候。幸福有的时候只是一个眼神。”
微风吹拂着瓦沙克的长发,他的表情突然变得空洞而又专注,就像是陷入了某种难以描述的奇妙状态。该隐感觉到心情变得平静了。瓦沙克又说了一些话,但那些话该隐都无法理解。
“你的力量远不止于此,为什么不正视你自己呢?”片刻之后,重新恢复了原本气场的瓦沙克微笑着对该隐说。
“我的力量?”该隐一脸迷茫,“我到底有什么力量?”
“异兽的力量并不完全取决于他们的体型,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专注的力量。”
“专注?”
“慢慢来,命运会解开你的疑惑,不用那么着急。”瓦沙克的笑容很好地抚慰了该隐的心情。
与此同时,坐在马车前面的两人却因心情不佳陷入了僵局。
事情的起因是米凯尔发现自己弄丢了沙利叶给他的徽章。他问雷有没有看到过一个有蛇形标记的徽章。雷一下反应过来,那是属于转生天使的东西,反问米凯尔是否在晋阶之后成了转生天使。
“抱歉,我不能告诉你。”米凯尔记起他的秘密使命,对此事三缄其口。
“召唤你的人……”雷皱起眉,“是不是转生天使的头头沙利叶?”
“抱歉。”米凯尔继续摇头。
“一定是他!这个不遵守约定的混蛋!”雷顿时怒不可遏,“他对你做了什么?他召唤你绝对没安好心!”
米凯尔有些不高兴,天使长沙利叶是为了营救他才降临地面世界的,虽然是执行创|世|神的命令,但也是完完全全出于好意。
“沙利叶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天使。”米凯尔强调。
“那个&%$(此处被米凯尔自动消音五百字)的小人!他狡猾得连神都能欺骗!绝对不要接近沙利叶,他对你不怀好意!”
米凯尔:“……”
雷深吸一口气,抑制住怒火:“告诉我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那个混蛋从不会直接说出他的目的,他总是不知不觉让你上当。”
“抱歉,这是一个秘密。”银色斗篷上连着的面具遮挡住了米凯尔的上半张脸,使他面部的表情看起来冷硬无比。
“什么秘密不能告诉我?”雷的怒火一下子被点燃了,“你坐着我的马车,穿着我的雨衣,昨晚吃我做的肉圆蔬菜汤,现在却连一个小小的秘密都不愿意告诉我。沙利叶是个危险人物,而我……我以为我是你的……朋友!”
“你不是我的朋友。”米凯尔跃下马车。他干脆地月兑掉斗篷,把斗篷整齐叠好放在座椅上。
“你是我的兄弟,是我最亲密的人。”米凯尔的表情认真坚定,“我将你视为手足,但有些事即使是手足也无法告知。”
他转身走入雨中。
许久,天空中降下两声惊雷,仿佛昭显着雷的恶劣心情。
“该死!为什么我要问这个傻瓜的天使?明明也可以从别处知道的!混蛋!真的这么有骨气的话为什么不连同身上的衣服一起还给我?混蛋!混蛋!沙利叶!”
直到晚上露营的时候该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人吵架了。米凯尔像以前一样用魔法在空地上制造出一个干燥的帐篷,雷却自己搭了一个窝棚,连看都不看一眼米凯尔的帐篷。
该隐舌忝了舌忝嘴唇,考虑到雷的危险程度远高于米凯尔,他只好认命地挽着瓦沙克的胳膊走向雷的窝棚。
“别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出现。”雷用尖刀一样的眼神扫了该隐一眼。
可怜的画眉鸟缩了缩脖子,立即原地转了半圈,朝米凯尔的帐篷走去。虽然就防水性而言帐篷比窝棚好多了,但缺少大厨注定这个晚上他们只能吃黑面包喝凉水。米凯尔的表情看起来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严肃,这让该隐打消了跟他说话的念头。
第二天一早,雨势比前一天更大。米凯尔等了许久,始终不见雷出来。他终于忍不住走进雷的窝棚,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他还给雷的银色斗篷静静地躺在地上,精巧的面具被捏得变了形。
“雷不见了?那……那我们要怎么办?”听到这个消息后,该隐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米凯尔抿了抿唇,努力不让难过的心情流露出来。他完全没有想打雷会因为他的话离开。
“难道说我们只能自己去?”该隐愁眉苦脸,“可要是我们走了,雷回来能找对路吗?”
“……我留在这里等他。”米凯尔斩钉截铁地说,“你们先走。”
该隐:“什、什么?!”
米凯尔:“用信鸟保持联络,我会尽快赶上来的。”
“可、可是……”该隐求助地望向瓦沙克,“瓦沙克大人?”
“那我们就先上路吧!”瓦沙克模了模该隐的头,“前方没有危险的。”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该隐哭丧着脸扶瓦沙克上车。“你们到底为什么吵架?”他有些不甘心地问米凯尔。
“雷认为我没有把他当朋友看待。”米凯尔对吵架的原因直言不讳。
怎么可能?你们根本已经超越了朋友的范畴好不好?!该隐在心中默默吐槽。
“那你是怎么说的?”他问道。
“我说的确没有。”
“噗!”该隐用一种被吓坏了的表情看向米凯尔。他一直以为这个脑经有点不灵光的堕天使在用朋友的真诚对待雷,但没想到……米凯尔竟然是主动的那一个?
“也许他只是出去走走散心。”米凯尔侧过头,不想继续吵架这个问题。
该隐默默看了一眼天空中降下的瓢泼大雨。现在他只能祈求这两个人快点和好,他才不要一个人深入虎穴呢!就算有东方贵公子在身边,但瓦沙克大人怎么看都没什么战斗力啊!
该隐和瓦沙克走后,米凯尔独自坐在雷的窝棚里等人。他的书都放在雷的空间道具里,只好拿了一根树枝在地上胡乱写写画画打发时间。
“假如知道雷的标记就好了,那样的话就可以把他召唤回来。”
他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想法,然后又觉得这么做并不正确。就算对友谊没有太多体会,他也知道靠强制性召唤是不可能化解矛盾的。
雷到底去了哪里?
要是他一直都不回来该怎么办?
米凯尔感到心烦意乱,他甚至有些后悔选择接受秘密使命。不过假如没有这次的秘密使命,他也不可能再回到地狱。
有生以来第一次,米凯尔体会到了矛盾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