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被人点了穴道一样,祁青陌定定地站在那里,看了祁轻尘许久都不曾有任何动作。
“青陌?”祁轻尘只接到消息说祁青陌回到了上宁市,却并不知晓她的这个侄女失忆了,此刻见她如此,不由有些担心起来。
往她那里走了两步,见她右手握着水果刀,祁轻尘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祁轻尘……”片刻之后,似乎是终于回过神来,又或者是隐隐的记起了什么,祁青陌低低地重复了一遍祁轻尘的名字,视线不离那个浑身充满古典优雅气质的女子,心底猛地一悸。
祁轻尘同样心里一抖,因为她从来没听过自己的侄女这么叫自己,而她这个时候也终于从祁青陌那迷茫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半是怀疑半是心疼,两三步过去,伸手握住她的手,从她手里拿过水果刀,放到边上。
祁青陌任由她从自己的手里拿过水果刀,眼里的防备褪去,就在祁轻尘打算开口说什么的时候,猛地将她抱住。
可是抱住之后,她又有些后悔起来,她总觉得她不该有这样的情感波动,就算对方是她的姑姑,就算她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被忽然抱住的女人却是明显怔了怔,不过两秒之后,整个人的气质便显得异常的柔和,眼神也是温温柔柔的,她轻轻拍着祁青陌的背,将她当做数年前那个还会对着自己撒娇抱怨的小女孩。
祁青陌将她抱得更紧了。
她想,在她失忆之前,一定一定很在意她的姑姑,所以才会愿意在她面前卸去所有防备,更加想要亲近她。
就这么抱了半晌,祁轻尘终于从自己侄女怀中退开,她撩了撩耳旁的发丝,拉着祁青陌,一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神温和而疼惜:“告诉姑姑,你这一年在哪?是怎么过来的?”
“一年?”祁青陌愣了一会儿,表情茫然,“我……这一年……”
不等她回想起来,祁轻尘的表情有些变了:“青陌,你的声音怎么了?”
“我的声音?”祁青陌不自觉地抬手模了模嗓子,接着想起医生说的话,表情有些黯然:“我也不知道,醒过来就是这样了,医生说我之前受伤的时候伤到了嗓子。”
“受伤?”祁轻尘的注意力一下子从她的声音上转移开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目露内疚:“我应该早点找到你。”
“我这一年,一直都在养伤。”并不想看到她露出这样的神情,祁青陌回应着她之前的问题,可她的脑子却还是有些空白。
她只知道于照在海边救了她,之后送她到医院,治好了她这一身伤,可是伤是治好了,失忆症和嗓子的低哑暗沉却怎么也没办法。她一直住在医院里头,竟未曾注意究竟过了多少时日。
又或者说,之前光是昏迷,就已经过了许久了?
简略地将自己记得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了,祁青陌看着祁轻尘越发心疼的眼神,心里一暖,并未将自己对温家的仇恨说出口。
“失忆啊……”曾经听人说过,如果是脖颈附近受伤,确实很容易伤到嗓子。除此之外,如果伤势太重,医生在为病人开刀的时候,也有可能会伤到病人的嗓子导致声音变化,不过祁轻尘对此倒是不甚在意,嗓音影响不算太大,就是失忆了麻烦点。
“不过没关系,慢慢来,总会想起来的。”祁轻尘温言安慰着祁青陌,“不着急。”
“嗯。”祁青陌定定地看着祁轻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回到公司后,将所有的事情交代过去,又从出差这段时间堆积的事务中挑出重要的先处理了,等到温容终于想起来该回家休息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
从大楼出来的时候,温容本打算到车场取车开回去,可是一抬头看到公司斜对面的那家咖啡厅,便不由自主地往那边过去了。
这个时间其实是饭点,咖啡厅这种地方一点也不适合吃晚饭,所以人不多,吧台那里卢镜棠正坐在一张椅子上,身子倚靠在柜橱上,白净的手中捧着本书,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的黑框眼镜。
温容一踏进咖啡厅,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卢镜棠抬手轻推镜框,接着将手中的书翻页,然后完全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子的动作。
视线一凝,她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斜倚着柜橱的人,而这样毫不掩饰的眼神,也终于让那个兀自看书的人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一抬头,看到站在那里望着她的女人,面上一丝惊喜一闪而过,立刻站起来,将手中的书合上,放到一边。
因为她这样的动作猛地惊醒,温容往吧台那边靠近了两步,同她对视了两秒后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一杯蓝山。”
卢镜棠点了点头,接着又似乎是想起什么一般,摘下鼻梁上的眼镜,和刚刚的书本放到一起,转身为她煮起了咖啡。
深深地看了那道高瘦的身影一眼,温容眸中一抹若有所思一闪而过,却又似是自嘲一般勾了勾嘴角,轻摇了下头,转身寻了个窗旁的位置坐下,视线又忍不住落到了某个正在忙碌的人身上。
今天的卢镜棠并不似平时般专注,有两三次温容分明发现她转头偷看自己,又飞快地转过身去。
结果等到咖啡煮完,送到她面前的,除了热腾腾的咖啡,还有一份松饼。
轻挑了下眉,温容抬头看卢镜棠,卢镜棠却只是微微一笑,掏出手机打了几个字,然后将手机放到她面前。
“你应该还没有吃饭吧?”
温容轻摇了下头:“做生意不是你这么做的。”
上回送她一份提拉米苏,这回又送她松饼,这么做生意,铁定会赔本吧。
“没关系呀,你可以让你们公司的人都来我这里买一杯咖啡。”卢镜棠又继续拿着手机打字,脸上笑容更加灿烂,而那微微眯起的眼眸则透着丝温柔宠溺,让温容的心中泛起了一丝异样。
“一份松饼换来几百杯咖啡的生意,是我赚了吧。”卢镜棠又继续在手机上打字给温容看,温容哑然失笑,又摇了摇头,不曾说话,心中的那丝异样很快地消失了。
卢镜棠对谁好像都是这么笑的,那双总是泛着要把人溺死在里头的温柔的眼眸,是与生俱来的吧,所以才会总招惹来奇怪的桃花运。
想起出差前偶然听到宋小辞的抱怨,温容又是一笑。
卢镜棠站在旁边看着她笑,便也跟着笑得更灿烂,不过她并没有再继续拿着手机打字,而是指了指松饼,示意温容趁热吃,接着便转身重新走回了吧台后台,戴上那副黑框眼镜,继续看书。
刚出炉的松饼热烘烘的,上面淋着温容喜欢的巧克力酱,咬一口软糯适中,看着样子又十分诱人,先不说温容这会儿确实饿了,就算是平时,这般卖相的松饼,也确实会吸引她。
斜倚在吧台那边看书的卢镜棠,不经意地抬头看了眼温容,看着她将松饼吃完,又喝了口咖啡,轻轻呼出一口气的模样,唇角往上勾起,眉眼弯了弯,又继续低头看书。
咖啡厅里正放着好听的钢琴乐,在卢镜棠不知道的时候,温容定定地看了她许久,视线又有些恍惚了。
恍惚之后,她又重新低下了头,眼神恢复了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