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来山上却是冰火两重天的煎熬。
从辛世绾第一个舞步踏出开始,原本飒飒的风突然停了,鸟雀啁啾也戛然而止。天地肃然,唯有祭乐流淌。空气渐渐燥热,
祭乐行到一半,辛世绾的脚下突然长出了血荆棘。瑰丽华美的柔软荆条在金色术阵中发出诡异而艳绝的光。辛世绾恍若未觉,她的身体在月色下舞出不可思议的弧度,像一张绷紧的弓。每个动作都像藏了极凌厉的力量。她踩在血荆棘上。血在脚下漫开,围着辛世绾的血荆棘开始疯长,仿佛群魔乱舞,枝条纠结错乱,像散了一湖的水草。辛世绾白色的身影几乎被密密交织的荆棘条遮蔽。浮在空中的玉简也染上薄薄的绯红,月光朗照,那红渗得甚是妖。
祭台下一片哗然。
阿繁拨弦越发吃力,她心知不妙。望了大祭司的方向一眼,咬了咬牙,硬扛下了辛世绾骤然变强的压迫感。
君少逸同宁贵妃站在大祭司旁边,宁贵妃脸色发白,不动声色地把自己发抖的手藏进袖中。百官均骇然跪地伏拜。君少逸眼神有一丝波动,他看向大祭司,大祭司神色如常。
“铮——”
挑出最后一个音符,音调尖锐如裂帛。阿繁双手倏然按在琴上,琴音戛然而止。空中浮动的光波缓缓消逝,世界似乎重新活了过来。
“阿繁,大师姐还在跳!”
辛世绾替的听风,是月神庙的大弟子,货真价实的月使。
正在调息的阿繁猛地睁开眼,起身太急,凳子“砰”地一声倒地。
“怎么可能!”她忍不住踏出一步,握拳不可置信地喊出来。辛世绾应该是同祭乐一同停下来的!
四周寂静,静默无声的祭舞令人生出胆寒之情。阿繁有些无措地抓住了自己的裙子,心头划过一丝异样。她突然抬头望向夜空。
几乎在抬头的同时,她听到了从天边传来,逐渐逼近的磅礴鼓声,鼓声如雷鸣般压境而来。天空划出无声的闪电。
黯淡的星子光芒大盛,银月清辉耀耀,漆黑夜幕上星月交辉,光华万千。
“轰——”
响雷炸响,这一声简直像要把东来山劈开。阿繁脚下晃了晃,眼看辛世绾周围的结界摇摇欲坠,她当机立断喝了一声:“退!”
数道白色身影自祭台飞下,唯独最上面那个,在这个时候,将自己的威压释放到了极致。结界破裂,血脉之力带来的强悍力量直接把祭台震开数条放射状裂缝。祭台旁边的多支旗杆发出“咔嚓”脆响皆被整整齐齐拦腰截断。
血荆棘缠住辛世绾四肢,将人高高托举起来。
飞扬的墨色的发,染上朵朵绯红的裙,冷的月光和星光。壮阔雄浑的鼓声,亮如白昼的闪电,蓦然响起的惊雷。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
辛世绾紧闭的眼缓缓睁开,目光冷漠而空洞,眼底赤红徐徐浸染,天上银月在她的注视下缓缓、缓缓地变成了如同赤瞳一般妖艳的绛月!
金色的术阵中,玉简已变得绯红,透过绛色的月光,诡谲而美丽。
血荆棘如同盘绕的蛇将辛世绾慢慢慢慢,完完整整地缠裹了起来。荆棘上细长坚硬的刺争先恐后地刺进了她的身体。辛世绾恍若未觉,她动了动被血荆棘束缚的手指,带血的指尖朝月亮的方向抬了抬,嘴唇动了动,模模糊糊地吐出一个音:“破。”
她毫无表情的一张脸,就像是被人操纵的傀儡。
破……
破……
破……
无数回音接连响起,山上传来此起彼伏的虎啸狼嚎。清寂的东来山从未如此热闹过。
一山作响,万兽呼应。
辛世绾的声音带着无比的威严,吸食鲜血的血荆棘仿佛被瞬间冻结。
突然——
血荆棘碎裂成一团血雾!
绯衣月使浮在血雾中,伸开了双臂,仿佛拥抱苍穹的姿势。坠下的衣裙在风中发出猎猎的声响。如同古战场上飘扬的血色旌旗。
号角已经吹响,隐藏在漫漫岁月之后的战争,终于拉开序幕。
她眼中赤色慢慢沉寂褪去,眼睛缓缓合上。玉简渐渐淡了颜色,术阵的光芒开始减弱。
半盏茶后,一切恢复了宁静。
——
神识被完整地编织,辛世绾轻抚着它,低声道:“拜托。”
她看到一幅景象。
白雪皑皑,漫天飞雪,遍地繁花。空旷寒冷天地一色,一个立在及膝雪中穿着红色斗篷的女人背影。周遭景物忽然开始颠转破碎,像泛起涟漪的湖面。——祭典结束了。辛世绾身不由已地被一股力量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