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带上骨头,一路畅通无阻。宁贵妃觉得在这森林里过活靠三个字就可以了。
——“辛世绾!”
这不是玩笑话,她一站出去,没动手动物就退走了。可是辛世绾完全高兴不起来:“宁贵妃,你能不用那种‘关门,放狗’的口气叫我名字嘛?”
“……”
托骨头的福,提前一天走出森林。接着坐船,再换马,把这个地方能有的交通基本走了个遍,终于抵达济苍山脚。此时已经是腊月,人人都穿上了棉衣厚袍。辛世绾伸出手去接细细的雪,笑得格外地开心,宁贵妃感慨:“时间真快……”
在客栈歇息了一宿,第二天天色未亮两个人便离开。店小二趴在空桌上打盹儿,一切都还是惺忪的样子,她却要去面对自己最终的归途。辛世绾站在路边望了一眼铅灰色的天,缓慢而坚定地迈开了步子,消失在了茫茫的细雪中。
出发前一晚辛世绾曾对宁贵妃说:“你不必跟着我上山。”
宁贵妃神色淡淡:“掌柜的也说了山上危险,多个人多个照应。”
“……说真的,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了?”
“你对我也不差不是吗?”宁贵妃走到一边准备上山的东西,声音没多大起伏。
辛世绾靠着桌子笑:“真不习惯你这么贤妻良母的样子。”
“我也觉得这个场景比较适合你和皇上。”
“君少逸?”辛世绾挑了挑炭盆里的炭,语气是同窗外雪色一样寡淡,“我想你误会了。我和君少逸的关系没有那么好。”
“可你为了他挡毒镖。宋,……宋尽遇见你的时候,你衣衫单薄,皇上被你照顾得很好。”宁贵妃不解,“你当初嫁他,也不像是不爱他的样子。”
辛世绾失笑:“宁贵妃,既是当初,何须再提?我有时候在想就算只是一个有几分交情的人,我也会帮着挡一下。有些时候驱使你的不是理智而是本能。”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本能就是护着他呢?
这句话宁贵妃没有说,她只是指出一个事实:“不论如何,你和他有君恒,那是他惟一的孩子。这些年,他一直都没有再让人给他生一个。”
“或许是因为他厌倦了兄弟为了帝位相争;也或许是他觉得现在宫里的那些人都不配做他孩子的母亲,……啊!没说你啊!”
宁贵妃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辛世绾莫名其妙地问:“你笑什么?”
“抛夫弃子。我当初给你的定位没错。”
辛世绾也想笑,无奈真的笑不出来,于是专注地烤着手,不再说话。提到君恒,她便只能缄默。对君少逸,她问心无愧;对君恒,她无言以对。
此行不知凶险,不知成败,不知生死。辛世绾押上自己的身家性命,赌的是那不可测的命数和运气。此刻她的心跳得很剧烈,她抚着心口,眸色深了些。
此心安处是吾乡。
她要回家,她的亲人,朋友,……喜欢的人,都在那里。她是他爷爷惟一的孙女,出了事,他会很伤心。辛世绾不一样,她不是辛家惟一的女儿,也不是君少逸惟一的老婆,但她是君恒惟一的亲娘。
这也是她对君恒无原则妥协的原因之一。
因为惟一,所以弥足珍贵。
因为注定失去,所以不必留恋。
就这样吧。眼前是雪山映出的耀眼雪光,辛世绾微眯着眼,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告诫自己:注定失去的,不必留恋。
宁贵妃说辛世绾是个心狠的人。
什么是心狠?
对别人那是残忍,对自己,才叫心狠。
当最虚幻也最沉重的记忆都奈何不了辛世绾的时候,她已经无所畏惧。她可以抛下前尘往事,爱恨情仇,只为找到一条往生之路。
有多少人能明白亲自割舍至爱的痛苦?她对君恒,对君少逸的感情不算太深,但是辛世绾对他们的感情,早已经悄无声息地凌迟了她无数次。
她要对抗的,是这个世间,一个母亲,一个妻子,对儿子,对丈夫的纯粹热烈的爱。
每每不受控制地心痛难忍时,她会想,辛世绾究竟是怎么看君少逸的呢?爱是真的,恨也是真的,真心真意,毫不作假。
这女人,爱恨都是那么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