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他……”母亲欲言又止。
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父亲去了,父亲去了,林海涛大脑一片空白,眼泪如水一般的咕咕流淌下来。
“爹!爹!”林海涛双膝“咚”跪在木头地板上,两眼空洞,气死沉沉。
“海涛!海涛!”母亲刚放下的心又悬到喉咙,刚才不还正常的吗,怎么突然又这样了,难道是抽血过多的事。不管母亲怎么晃林海涛,林海涛恍若不知,仍然不停的叫着“爹。”
“爹,您怎么说走就走了!儿子都没有见上你最后一面!爹,爹在哪,妈,爹在哪儿?”林海涛死死的反过来抓住母亲的手,不停的问,两眼红的好像滴出血来。
“林海涛,谁说你爹去了!”母亲才知道林海涛误解了自己的话。
“什么!我爹,他,他!”林海涛再度眼泪奔涌而出,不过这是喜极而泣,眼睛一下子恢复了生气。
“你爹在家躺着呢,不过,那天……”林海涛把母亲扶坐在床上,静静的听母亲为自己填上那段空白的记忆。
那天,林海涛由于抽血过多,虚弱昏迷过去了。
林海涛父亲得到了血液补充,也慢慢苏醒过来。
“他爹!他爹!你总算是醒过来了!”林海涛母亲惊喜的紧紧抓住林源泉的手,老泪横流。“他爹,你不能吓我啊,还有几个孩子呢!”
“他娘,没事的!”林源泉的声音无比微弱,好像随时都可能消失。
“我建议你们赶紧送去市医院,再晚就难说了。”医生在旁边提醒道。
“他爹!”母亲呆呆的看着父亲,去市医院,那得花多少钱,在乡医院就花了一千多,这还只是缓和了一点,怎么办!母亲刚才的一点欣喜荡然无存。
“孩他妈,没用的,我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我们回家吧,让我再好好陪你们一段时间。”林源泉在心里一阵叹息,愧疚,遗憾!终究是等不到幺儿成家立业的那一天啊。他有预感,自己要走了,他觉得身体开始容纳不了灵魂,灵魂正在一丝丝被往外抽。
可是自己走了,孩儿他妈一个人领着林海涛,也太难为一个女人家了,也肯定是毁了孩子啊!
所以,林源泉觉得自己无望了,根本没有必要为了万分之一甚至更小的机会去欠一**债,如果自己好起来还好点,万一自己还是去了,林海涛和他妈就得一辈子活在还债中了。
“他爹!我们也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你啊!”林海涛母亲绝望的趴在床沿上,苍天啊,我们行善一辈子,怎么就好人没好报呢,苍天有眼,您的眼都看什么了!!
“他舅,我们一起想办法!”姑父罗云海说道。
“他姑爹,听我的,别费心了,麻烦帮忙把我送回去,以后孩子们和他娘拜托你们了,拜托了,拜,拜托了……”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闭上了眼睛,一滴眼泪从皱巴巴的眼角边滑落下来。
这个平凡的男人,不管多么艰苦,哪怕是曾经吃树根,野草,也从来没有像命运低头,从来没有掉过一滴泪,而今天,终于在命运前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流下了这辈子的第一滴眼泪,也许也是这一生唯一的一滴眼泪。
“好!我们这就送你回去。”罗云海也是知道,庄户人家,去哪儿借钱啊。
林海涛的父亲又被村民们抬回家里,林海涛同时也被背回来了。
林海涛总算是搞清楚了来龙去脉,不过现实情况虽然没有自己认为的糟糕,也是相差无几啊。说难听,父亲这就是回家等死了。
“我去看看爹!”林海涛站起来说道。
“爹!”看着父亲苍白,刻满沟壑的脸,林海涛说不出话来,只能轻轻的叫了一声爹。
林源泉慢慢睁开眼睛,无神空洞的目光在林海涛脸上停留了一会,转移到林海涛母亲的身上。
“海涛,”林源泉第一次叫林海涛的学名,在家里一直都叫小名,父亲从来都是那么严肃,话不多,公事公办,而这一声海涛,暴露了这个男人心底一直对孩子隐藏着的爱。同时又是那么郑重,有一种交代遗言的感觉,这一声海涛直接让林海涛泪流满面。
“海涛,家里数你小,不过爹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结婚了。别哭,以后你们几兄弟要撑起这个家来,作为男人没有哭的权利,要做的是怎么样去解决问题。另外,千万不要让你妈哭,你妈很辛苦,爹没能让她过上一天好日子,你们两兄弟一定要完成爹的愿望。”林源泉的声音很小,说得很慢,但是一字一句都直达林海涛内心深处。
“他爹,我不苦,只要你好起来就好。”母亲坐在床头,拉着父亲的手说道。
“听我说完,尽快写信让海澜和海波两姐弟回来,别难过,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已是五十岁的人了,活的不长,但是也不算短的。棺材就用家里面椿树的,地点就在林海涛的爷爷女乃女乃边上那块空地,那是预留给我们俩的”
林源泉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大概是累了,呼吸有些急促。此时此刻,他最放心不下的是林海涛,最想念其实是林海涛大姐林海澜,大姐嫁到邻近花江县,说远不远,但由于不通车,走路要七八个小时,是以一年回不了几趟娘家……
“爹,你别乱想,好好养病,会没事的。”林海涛不知道说什么了,父亲已经放弃了,这个与命运争斗了几十年的男人终究还是妥协了。
“海涛,照顾好你妈,照顾好家。我累了,休息会,你们按我说的去做吧。”林源泉闭上眼,仿佛睡着了一般。
林海涛扶着母亲一起退出父亲房间,母亲步履蹒跚,腰都直不起来了,林海涛才发现老人是真的老了。
“妈!”林海涛扶母亲坐下,喊道。
“海涛,给你哥你姐姐和你哥写信!哎,儿子要出门打工,闺女怎么又隔这么远啊!”母亲的后半句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好的,妈!”
“对了,海涛,小敏真是个好姑娘,这次的一千多块钱有五百是小敏给的,那是她爹给她准备的嫁妆,以后对人家好点。”母亲接着说道。
“小敏!”林海涛在心底默默念着这个名字。
“我知道,妈,你也多注意休息。”林海涛拉着母亲的手说。
怎么办!怎么办?林海涛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愣。给哥哥姐姐的信已经找人送到乡里邮政,一个星期左右大概就能收到。
“孟氏针灸通解!!”林海涛突然想起来,激动不也。
疲惫的身体一下子萌发无尽生机,跳起来,把书拿出来。可是林海涛却又不敢去翻了,万一找不到办法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