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锦毅定定地站在原处,周围的一切在他眼里仿佛都是虚空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房间里。
不知为何,刚才的楚*给他一种又回到前世二人冷战时的感觉,那痛恨的眼神,冰冷的话语,仿佛蘸了毒的刀刃般直直往他心脏上刺来,那种痛,如果再重来一遍,他不知自己还能否承受得住。
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是自己今晚太过唐突了,正经人家的好姑娘都会恼的,*又是那样端庄守礼的女子,自然比一般闺阁女子更要恼上几分,是故言语才那样犀利,并不是因为讨厌自己。
是的是的,是自己喝多了几杯酒,一时分不清时势,把前世对妻子说的话用到了如今尚未成为妻子的*身上,被骂了也是应该的,只要日后自己诚心道歉,而且以行动表明真心实意,她自不会再恼了。
慕锦毅一遍遍地在心里自己找各种合理的解释,那些不安的感觉被他死死压了下去。
楚*一路上都是脸色阴沉,慕锦毅那番话又把前世心中的伤痛、失望引发了出来。又是这样,总是这样嘴里说得好听,任你一个人活在美好的谎言里,他却转身走得干脆。
这一生,他又想用这种谎言骗自己吗?休想!前世的楚*已经死了,如今的楚*再也不会相信他的半个字!
盈碧一路小心翼翼地打量主子的神色,心中对方才那幕实在太过于疑惑,这个慕世子什么时候与小姐这样熟悉了?
待到了韩玉敏替她准备的客房后,楚*心烦意躁地倒了杯茶,也不顾茶水是热是凉,‘咕咕碌碌’的一口气灌了进去,以平复心中那股怒气。
“小姐,这茶水是凉的,待奴婢命你给你弄点热的来?”盈碧小小声地试探问道。
“不必了,凉的正好!”楚*伸出手表示拒绝,又接连灌了好几杯,才把心中的火气压了下去。
慕锦毅那是什么意思?除了上次他上门正式拜访外,今生自己与他并无接触,他又怎么会对自己说出那番话来?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他并不是轻浮之人,往日就是对自家姐妹也是谨守礼节的,更不必说对其他女子了。
楚*平静下来之后便开始思考今晚之事。一位谨守礼节的男子对什么样的女子才会说出那样一番话?对妹妹?对妻子?好像也只有对关系亲近之人才会说吧?
自己什么时候又成了他亲近之人?或许……是未来将会很亲近之人?
这个想法一冒头,楚*心里就不安起来了。她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想想前世初见慕锦毅的时候,依稀记得自己是陪着因失子而情绪低落的娘亲到庄子里散心,那晚陪娘亲说过话后便回到房里,正欲歇息时便被突然闯入的黑衣男子用刀顶住了喉咙,然后便是追赶而来的慕锦毅提剑闯了进来,在自己记忆当中,那晚就是第一次见到他。
只是,成婚后那段蜜里调油的日子里自己也曾问过慕锦毅,初次见自己那晚会不会被自己的胆大妄为吓到,那时他是怎么回答来着?
楚*拼命回忆起前世事,仿佛记得他微微笑着摇头,说,说……
“对我来说,慈恩寺,桃花林,才是初见!”
耳边仿佛又响起当日那个带着浓浓情意的低沉男声。
楚*死死掐了大腿一把,让自己从那些虚假的幸福回忆中醒过来,今生自己既未去过慈恩寺的桃花林,也未到过娘亲的陪嫁庄子,唯一见过他便是那日在府中,不,生辰宴祖父院外也曾远远见过一眼。
若不是对自己有情,那便是责任所驱了。责任?
“三姐姐,你被人盯上了!”当日在慕国公府上楚明婧那番话突然从她脑里冒出来,楚*心里一个咯噔,难道自己不在家的今日,家人便又与慕国公府订下了亲事?
不会的不会的,虽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但爹娘一向宠爱自己,这些事也是会问问自己意见的,前世不也是这样吗?
楚*拼命安慰自己,只是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若不是两家有了什么约定,慕锦毅怎么会对自己说出那番话来?
这一晚的楚*都处在惶恐不安中,她不敢想像如果自己今生又要嫁入那个伤心地会有什么样的结局,是继续与慕锦毅做一对相敬如冰的夫妻,还是一碗药灌入夏氏口中,让她尝尝前世自己的痛苦。
时间便在她的惶恐不安中一点一点地流逝了,这一晚楚*根本无法合眼,待发觉天色已亮的时候,便急急让盈碧替她梳妆,又心不在蔫地用过早膳,便着人打探韩玉敏是否得空,自己想亲自向她告辞。
韩玉敏昨晚听了带楚*到客房的下人回禀了路上之事后,心中便有了计较,但她也知道这种事是不宜外传的,故便严命下人不得将此事对任何人提起。
这一大早的又听下人来禀说楚三小姐欲告辞返家,便以为是楚*因昨晚之事不愿久留,只是如今她的家人尚未来接,自己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而且来庄子品尝野味的目的也达到了,是故韩玉敏便决定与楚*一同返回城里,至于唐永昆与他的客人因有公务在身,一早就先行一步了。
楚*一路上都有点心不在蔫,韩玉敏知道昨晚之事对她来说是刺激了点,故也不多问,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陪着她。
待到了晋安侯府,楚*向她道过别后便匆匆往家中去了。
本打算直接往父母院里去问问慕国公府的事的,但想想还是先命人给兄长带信,勉得他空跑一趟,然后回房重新梳洗一遍,又到祖母院里请过安,待到了陶氏院落时,楚*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毕竟如今八字尚未有一撇,就这样急匆匆打探未免过于引人注目了点。
陶氏见女儿这样早就回来了不禁有点吃惊,“昨日你二哥还说起码午时左右才能把你接回来呢,怎的这么早就到了?你二哥呢?”
楚*挽着她的手臂撒娇道,“自然是因为太想娘了,才一早就赶回来,我是和玉敏姐姐一起回来的,已经让人知会过二哥哥了!”
陶氏好笑地点点她的鼻子,“大姑娘了,还这样,将来也不怕被弟弟妹妹笑。”
楚*笑笑,伸手模模她那大得惊人的肚子,“这两日弟弟妹妹可还乖?”
“还不是跟往日一样闹腾,可见是个调皮的!”陶氏摇摇头,随着月份越来越大,林大夫说大概怕是熬不到足月出世了,是故这段时间张嬷嬷都命人把产房准备好了,连稳婆都物色了几个,就怕陶氏会突然发动。
楚*又陪着陶氏说了好一会话才告辞回到房里。
“小姐,奴婢打探过了,昨日是慕国公府上的大夫人过府,先是拜见了太夫人,然后才去夫人院里。”刚一进门,盈碧就凑上前回禀道。
楚*点点头,乔氏与陶家如今是亲家,前来探望娘亲也是人之常情,如果慕林两家有联姻的意思的话,牵线的大概也是她了,至于夏氏,她是绝对不可能愿意让儿子娶一个与乔氏更亲的媳妇的,想来,就算两家有意,要破坏这一婚事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想明白之后,楚*就慢慢安下心来,如今长房大哥娶亲在即,娘亲也大月复便便,就算议亲也得等这两事过去之后,时间还算比较充裕。
与楚*一样忧心亲事的还有二小姐楚明涵,她自从跟着大夫人与楚明婧去工部尚书府作客归来后,便清楚嫡母打算把自己许配给那位李尚书夫人远房表妹的儿子了,毕竟以那林家的家境,即使那位林公子再有才华,嫡母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嫡女许给他的,庶女想当正妻,除了继室就是低嫁了,如今想来嫡母是打算将自己低嫁。
凭心而论,这门亲事其实还是不错的,若自己不曾心有所属……
楚明涵拧着绢帕,脑海中不断回想起那个身姿挺拔的身影。以自己的身份,想嫁入慕国公府当世子夫人想来是不太可能的,但一个妾室名份估计还是可以的。若是应了林府的亲事,这一生与慕世子大概是半点可能都没有了;若是不应,又怕惹恼了嫡母,到时恐怕……
楚明涵一时犹豫不决,到底是嫁还是不嫁?若是不嫁,那慕世子又可会纳自己进门?若是将来自己进不了慕国公府的门,而又惹恼了嫡母,那又该怎么办?
楚明涵越想越不知道该如何决定。潜意识里她知道嫁入林府是最好的选择,林家公子身上已有功名,只要再考个进士出身,父亲自会替他谋一份前程,自已嫁进去便是正头夫人,夫君又是独子,家中只有一位婆母,只要将来生下儿子,便能稳稳过上官家夫人的日子了。
只是,只要一想起慕锦毅,楚明涵心中又是不舍,这毕竟是自己十几年来第一次心动,虽知身份有别,但总还算有一线希望,若嫁了林公子,这一线希望也化为虚有了,将来就是想再见他一面想是也不可能了。
慕锦毅自那日回来之后心中便一直忐忑不安,那晚楚*那恍似带有浓浓怨恨的眼神一直时不时从脑海里浮现出来,他不明白为什么楚*眼中会有怨恨,但也不敢去深究,潜意识中他知道后果是他所承受不起的,只能一直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是因为自己太唐突的缘故。
太夫人与乔氏既然有意与晋安侯府联姻,自然是希望尽早把亲事定下来,毕竟慕锦毅的年龄不小了,只是如今晋安侯府上上下下既要忙长房大少爷娶亲之事,又要顾着即将临盆的二夫人,一时也抽不出空来忙活其他事,二人无奈,只好吩咐慕锦毅多往晋安侯府走动,也当是巩固两家情谊,慕锦毅自然一口答应。
有了祖母的吩咐,慕锦毅往晋安侯府去的更勤了,与晋安侯太夫人及一众老爷少爷也逐渐熟络起来,甚至连老太爷对他也颇为赞赏,对老妻欲联姻的想法也甚为支持,直把慕锦毅当孙女婿般对待了。
只可惜这段时间楚*一直陪在陶氏房中,偶尔在太夫人处见到她,慕锦毅也只能看到她低头静静坐在一边,想私下找机会再道个歉什么的更是想都不敢想了,每每想到这,慕锦毅就一阵郁闷。
倒是楚明涵,原本经过几日的思量,已经开始接受大夫人的安排,安安份份等着林府的人前来提亲,然后待林家公子春闱过后就嫁入林府。只是每回在太夫人处见到意中人,心中就越发不甘起来,不甘自己从此与他毫无瓜葛,那股不甘随着见面次数的增长越来越浓,直到大少爷楚晟瑞成亲那晚便彻底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