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奇一个人来到了一号房间外面,他朝门外那两个警卫员点了点头,他们在他刚进山时有过一面之缘。其中一个用眼示意了下关着的房门,朱奇敲了敲门,注意到另一个对他微笑了一下,很是亲切,他还以一笑。
“进来,”朱奇一怔,这不是一号那带有川音的浑厚有力的声音,这是周闯的声音。微微嘶哑略带磁性,一个潜力未被挖掘出来的歌手声音,近似刀郎。他怎么在一号办公室?
朱奇一下推开了门,然后又愣在那里,他看到一号正伏案写着什么,头也不抬,好似没有看到他的进入,朱奇迅速的看了门后和桌子下面,没有周闯的人影,他藏在哪里去了。
“不用找了,”仍然是周闯的声音说道,“你不是到顺城去拜祭你子杰叔去了吗?一切顺利吗?有没有给人家的房子点燃?”朱奇一下就笑起来,“首长,你还会这一手?我一直以为你什么都不会呢,”
“我确实什么都不会,”一号的原声终于出现了,“我只会发号施令,这就行了。周闯现身吧。”从一号宽阔的身影背后,慢慢出现了周闯的人来,他给朱奇扮了个鬼脸。原来他是躲在一号身后,两人共上演了这一出双簧,怪不得朱奇在门背后和桌下都发现不了他,他还以为一号会模仿别人声音呢。
“怎么样,心愿已了了吧,可以安心准备去上学了吧,”一号说道,“我已经和那边谈好了,你是子杰的义子,你可以作为烈士遗孤前去读书,”朱奇点点头。
“去顺城有收获吗?”周闯笑着说,“本来我们来时我是想带你去逛一逛的,可是老大不肯,他见你心切,就没有去成,这次小强带着你,应该让你圆了看看大城市的美梦吧?”
“是的,我们还给你们带了一些东西回来。”朱奇说,“我在一个铁匠铺子看到这个,觉得不错,就给首长带了回来。你们看看,这个东西还可以吧?”他将那把从地里挖掘出来的飞刀摆到了一号的桌上。
时间和空间似乎停滞了一下,朱奇没有去看周闯,他问一号,“这个宝贝还入得了你的法眼吧?我也不知送你什么合适,想还是宝剑送英雄,”朱奇有意停顿一下,“匕首送老朽吧”
一号刚露出的一点微笑一下僵住,慢慢变成了苦笑,“对呀,我们老了,只能用它来玩玩了,”周闯笑着问朱奇,“那我没有东西吗?就因为他是首长,我是普通战士。”
“哪里能忘记周叔呢?”朱奇说道,“我知道周叔在音乐方面壮志未酬,就给你买了几盘你喜欢的音乐碟子,叫小强给你送过去了,哪知道你人在首长这里,”
“哇!”周闯眉开眼笑,“那我得过去看看,老大,我先过去了,”一号点点头,“那就去吧,嗯,这样吧,吃过午饭你过来一下,我们再谈谈云南那边的工作安排。”
周闯走了出去,他在带上门的时候回头对朱奇说,“小奇,谢谢你给周叔的礼物,”又对着一号说道,“老大,你发觉没有,朱奇,他才是上天赐予你的最好礼物,他真好像是从天而降的。”一号点点头,“好了,你先过去吧,记得饭后过来一趟。”
周闯点头,他朝朱奇挥了下手,微笑着走了。朱奇觉得这张笑脸在眼前慢慢放大,最后凝结成霜悬挂在墙上一样。
“他走了,”朱奇对首长说道,“是呀,”一号叹息,“都怪你,给我带什么礼物来呀?当然,你也没错,我要你来,那不是要你来这里提笼架鸟满街溜达的,你得有回报给我,说吧,这刀是怎么回事?”
“是我挖出来的,我进到老井房68号房间以后,在地上没有找到一丝痕迹,你说的对,时间久远,一切痕迹都已不在,但我可以想像当时人的心里想法,要埋藏一样东西不让别人发现,而且你不能去一个稍远的地方,因为你受了伤,你可以在地里挖坑,但新鲜的泥土会让人发现露馅,你得找个让别人不会去注意的地方,就是看到了也不会有更多想法的地方,那就是张昭挖的那个坑!里面物事已被他取出,一个空坑,摆在那里,谁都看的见,就在人的眼皮之下,我把那东西再深埋一点,没有人去注意,我再将上面的土再夯实一些,就差不多万无一失了。这样解释应当是合理的吧?”
“那人他为了保险起见,他可以以后再找一个机会,去将它彻底扔远,那不行吗?”一号问道,他马上摇了摇头,“哦,他没有时间,他没机会再去那里了,他受伤在医院里,然后我们接他出院,到你家乡接你,是有人直接送上火车,回来你又在一起,没有时间去完成这个抛物运动。”
“而且他也有可能根本不觉得这是个隐患,没人会发现的,他如果想去将东西迁走,反而有被人发现的风险,所以这么久了,飞刀仍在。”朱奇说。
“为什么一定是周闯藏的呢?”一号问道。
“别的人没有一个有必要去藏它!”朱奇说,“那晚现场有五个人,这是周闯说出来的,藏刀的,首先排除张昭,他没必要,而且他那时已经被子杰叔击毙,刑警小王,也不可能,他被张昭打晕在地,子杰叔也排除,还有一个是最后出场的张昭同伙,他杀了杰叔,补了受伤倒地的周闯叔一枪,他从容而去。他更不会去藏刀,没有必要嘛。所以藏刀的人,就是周闯叔叔,”一号眉头深锁,“继续剥吧,要看清茧里的蛹什么样子,就得将茧丝全抽出来。”
“他为什么要把刀藏起来呢?”朱奇继续说道,“那就只有一个原因,这刀是子杰叔插进他身体的刀!子杰叔对他拔刀相向,这个情况他得掩藏起来,所以——”
“那周闯受了子杰一刀,而又能活下来,”一号说道,“是因为子杰手下留情了吧?既然手下留情,为什么还要去刺他这一刀呢?”
“是呀,”朱奇说,“情况可能是这样,当时夜色朦胧,他在刺向周叔之前,并没有看清他的敌人就是他兄弟周闯,等他看到时,刀已经插入了周闯身体,导致他来不及看清的原因应是他的背后当时已经受到了另一个人的攻击,而前面有周闯叔扑了上来,情急之下,他来不及转身对付后面那人了,我那天和你说过,他一定当时受到了别的干扰,不然没有人能让我子杰叔在别人给他两记重击之间,而没有一丝还手之力。现在看来,这个干扰就是周闯叔叔。”
“那这样说来,袭击他的人应当就是张昭了,而不是周闯说的张昭的同伙”一号说道。
“是呀,直接致我子杰叔死的肯定就是张昭,那个他口中的同伙,什么一米八几的个头,用布巾蒙面的人,根本就是个杜撰出来的人了,要是他埋伏在现场,那张昭还会死吗?”
“那这样说,那天晚上的前因后果应该是怎样的呢?”一号问道。
“在那个房间,我大概的复盘了一下,后来又到人民医院找了素虹阿姨,了解到了子杰叔是在周闯他们之后去的老井房巷子,在这之前,他刚在医院杀了红花郎,情况应当是这样,他去时那房间应当是空无一人,周叔和警方的人已经佯装撤退,后来张昭来时,子杰叔就藏身床下,当张昭挖到铁盒,稍晚一步的周闯叔和小王已经赶到,他们控制住了张昭,但他们都没发现床下的子杰叔,因为周闯还以为子杰叔在医院床上躺着。子杰叔在床下没有现身,他可能想是在暗中保护他们。结果周闯在快出门时,佯装受袭倒地,小王一惊,被张昭用手铐打晕,就在子杰叔想要跃起相救时,看到周闯和张昭交谈起来,他尽管早有怀疑,但仍吃惊不小,这样当张昭和周闯向门外走时,子杰叔悄悄跟了出去,他可能不知道他们二人已知房内有人,所以在子杰叔刚出房门时遭到张昭暗算,背心中了一刀,当时周闯并不知出来之人就是杰叔,也扑了上来,被子杰叔刺中腰部,两人同时认出对方,都是又惊又悲,与此同时,张昭的铁盒又是一击,子杰叔可能拼尽了全身之力,拔枪击毙了张昭,自己也是玉石俱焚,以身殉职。”朱奇说完,看着一号,“我也不知当时情况是否就是这样,那要问周闯叔才知道了,”
“那你这样说,后来的现场就是周闯一手伪造的了,包括他的枪伤等等”一号说。
“是呀,他当时可能也是又是悲痛又是慌乱,不容他考虑周全,小王随时可能醒来,他的刀伤倒和他被偷袭不谋而合,他的枪伤就是不得已而为之了,要真是有个张昭的同伙,那么近的距离,岂能让他活到今天?”朱奇说,一号默然不语。
过了一会,外面“砰”的传来一声枪响,两人同时站起,四目对望,一号摇了摇头。
小强一下推开了房门,“首长,周闯开枪自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