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小皇模了模身上,三本《食经》的册子贴肉藏着,没有被搜走。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因为胖,肉夹气比较重,这伙人也不愿意来碰庞小皇的身子。祁霖就没这么幸运了。
祁霖的衣服给扒光了,蹲在地上,就剩下一条****。他本来就破衣烂衫,衣服也不是给掳走的,而是直接撕碎了。这伙人在他身上搜不到半枚铜钱,一怒之下,左右给了两个巴掌。祁霖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主儿,忍不住说起尖酸刻薄话,又被扇了俩耳光,到现在脸孔还是肿的,有点像庞小皇了。好在天还是热气腾腾的,光着不觉得冷。
庞小皇也蹲着,偏着脑袋想:先头没法子,一叠银票全便宜了大嫂,现在看来,总比这伙强盗抢走来得好。就是可惜了我的那斤牛肉!这一路上,他和祁霖分食了烧鸡、炊饼和卤蛋,他一个人吃掉了包子,与赶车的伙计一起喝掉了女儿红,唯独酱牛肉还没来得及吃,就给强人们夺了过去,当作中饭分食得一干二净。他的这斤牛肉,可是大师傅精选的鲜女敕小腿肉啊,肉酥味厚,酱香十足……
他咽下一口唾液,偷偷打量这伙强盗:一共七个人,高矮胖瘦不一。有个背弓箭的老头,还有个十来岁的小孩,举着一把短柄鱼刺。其他五人均是精壮男子,三个人提着朴刀,两个人扛着斧头。他们从麦田里跳出来时,几乎衣不蔽体,眼下都穿上了扒来的衣裳。看起来他们饿了很久,撕咬牛肉和其他干粮的表情,就和野狼没有差别。在他们身后,一条泥路蜿蜒通向远方,两旁全是半人高的麦田,各往一边展开,仿佛没有尽头似的,黄黄绿绿,一直连到天际。
所有乘客被强令蹲在地上。大家都拿怨恨的目光投向赶车伙计,伙计低着脑袋,一脸苦相。要不是赶车伙计为了赶路,选了这条偏僻小路走,他们多半不会遇上抢劫。眼下东西全给抢完了,悬在每个人心上的问题,就是他们会不会给砍头灭口了。
强盗们把银钱细物全扔到马车上,果然商量起如何处理这些人。他们七嘴八舌,意见不一。听口音,似乎是南国来的人。庞小皇看了看祁霖,心里寻思,这是什么世道啊,怎么北国和南国的人都逃到东海来了?这个北国来的家伙还好,饿得只是要饭。这群南国人饿得比他还惨,干起抢劫杀人的生意来了。
转而又听到强人们的讨论:
“哥,全宰了算了,省得麻烦!”
“你真把自己当强盗了?咱们只是饿,杀人可干不了。”
“爹,不杀他们,以后被谁认出来,抓起来大伙儿都要砍头!”
“以后的事以后再想。”
“兄弟,咱们再抢几个,以后就回南国去了。他东海的官兵还能抓到咱们南国来?”
“女乃女乃的,南边都在打仗,回去活不了。”
“再打仗,那也是咱的家啊!”
“家个屁!早就没有家了!”
看来这群强盗也是逼上梁山,不算太坏。祁霖嫌他们吵个没完,耐不住性子,又张嘴道:“各位老兄,有道是‘人在做天在看’,你们今天杀了人,就算回了家,日后睡觉也不安生啊。”
庞小皇生怕强盗一斧头砍掉祁霖的脑袋,趁他们吵吵嚷嚷没听真切,急忙大声喊道:“大哥,你们听我说!”
他生就一副憨厚的菩萨相,说出来的话,给人一种不会骗人的错觉。所以众人扭过脸来,都看着庞小皇,听他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