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乖乖接受治疗?还有没有偷跑出去?”桑葚轻笑问祁阳。
祁阳嘴角的苦涩越来越弥漫开来,他扯了扯嘴角:“真啰嗦。不过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我,大姐,你是第一个。”
要是换做以往的桑葚,祁阳一口一个“大姐”非把她气疯了不可,但是现在她却只是笑笑。
“只问我,你怎么样?”祁阳自然知道桑葚的情况很不好,她眼睛失明的消息在附院已经传开了,外面的护士说的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有些话,还是不要让她听到的好。
“我….不就是你看到的这幅样子吗?”桑葚苦笑,“眼睛瞎了,却看清了一些人,值了。肜”
“说的是陆朝夕吗?”
“恩。”桑葚供认不讳,“祁阳,无论他以前对你怎么照顾,你也要离他远一点,听见了吗?靶”
祁阳看着桑葚认真说话的脸庞,眉心微微蹙了蹙,但是良久之后却是佯装轻松地开口:“哎,又啰嗦了。反正我也快死了,你不用担心我。”
“胡说什么呢。”桑葚严厉地打断,“你还这么年轻,只要好好治疗…”
“桑葚,我自己就是脑科医生。”祁阳一句简单的话,反驳回了桑葚所有劝慰的话语。
他自己是脑科医生,并且是在脑科界受到广泛关注的一位天才,他自己都救不了自己,何必去希冀那些比没他聪明的医生呢?
祁阳感觉到气氛压抑了下来,他自知活不过三个月了,但是却绕开了话题:“所以啊,大姐你得更加对我好一点。比如,时常让我来陪你说说话什么的,或者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去买,这样我才有活下去的动力。没准我心情一好这病也就好了。”
祁阳说的轻松,他知道桑葚的眼睛看不见,所以眼睛里也肆无忌惮地流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桑葚扯了扯嘴角,脸微微仰了仰,窗外暖暖的阳光照射进来,洒到她的脸庞上,很舒服,于是她开口:
“那你现在陪我去医院的院子里散散步好了。”
祁阳原本抑郁的心情一下子就明亮了起来:“好。”
***
院子里,祁阳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桑葚,桑葚原本是想要祁阳扶着她走的,但是祁阳却说她刚刚从火场逃生不能够太累,所以执意找来了轮椅让她坐在上面,由他推着她走。
初冬的时节,外面已经寒意遍布,像这样阳光明媚的天气很难得。
桑葚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
“桑葚。”祁阳停下了脚步,轮椅也跟着停下,他认真地叫她的名字。
“恩。”
“如果陆朝夕这次带回来的那位眼科医生没能治好你的眼睛,你会继续求医问药吗?”
“或许吧。”桑葚心底咯噔一下,祁阳的问题和简心差不多,但是他的话却比简心的让人更加难过。
或许是同病相怜,因为祁阳也是病人。
“你会接受眼角膜捐赠手术吗?”祁阳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桑葚没有看见他脸色的异常。
“说的容易,眼角膜毕竟是身体上的东西,不容易得到。”其实说实话,桑葚对自己眼睛的复明并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能够从那场火海里逃出来,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她不想再苛求了。
但是祁阳此时的脸色却是越发差,他站在桑葚身后,喃喃开口,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说给桑葚听:“我身体里的癌细胞已经开始扩散,各器官开始衰竭,我的眼睛过不了多久,可能也会完全失明。”
桑葚一惊,虽然看不见,但她还是转过了头去:“那你现在眼睛还看得见东西吗?”
桑葚害怕祁阳跟她经历一样的黑暗,毕竟,他这么优秀,这么年轻,未来无数的可能性在等着她。
祁阳为了缓和气氛,嗤笑:“要是我看不见东西,我是怎么一路把你推出来的?我们还不得摔死?我本来不应该跟你说这些的,但是,我想让你知道,你不是在孤军奋战,我陪着你。”
祁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格外认真。他眼眶有些通红,手紧紧地抓着轮椅,指节泛白。
桑葚稍微放心了一下,转过了身去,将后背靠在轮椅上。
“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用你自己的痛苦换取我的宽慰,一点都不值得。”桑葚苦笑,心底酸涩难挡。
这个大男孩啊,在朝夕相处之中,她能够感觉到他对她产生的微妙情绪,但是有些事情说破了,就尴尬了。
所以,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我渴了,你帮我倒杯水过来吧。”桑葚见场面尴尬,便开口缓和。
祁阳点头,转身离开。
等祁阳拿着一杯水回来的时候,一个男人笔直修长的身影站在桑葚轮椅的身后,一直未动。
祁阳眉心微蹙,他站了多久了?
祁阳走上前,看
tang了一眼男人,男人看到祁阳手中拿着的水杯,没有说话就从他手里接了过去。他虽然不说话,但是祁阳明白他的意思。
祁阳看了一眼靠在轮椅椅背上享受阳光的桑葚,看来她并不知道傅亦桓的到来。
他知道傅亦桓在桑葚的心目中意味着什么,他也不愿去打扰这份宁静,于是便朝傅亦桓轻轻颔首,转身而去。
傅亦桓从刚才祁阳离开开始就一直站在桑葚的身后,他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心底很乱。
这个女人明明近在咫尺,他只要将手臂一揽她就会入怀,但是他却连这点都做不到。
在来附院的一路上傅亦桓都在思考宋若与对他说的那些话,她说得对,如果想要尽快找到顾言程,那就必须尽快举行婚礼。但是,要让他和一个不爱的女人结婚,他做不到。
他走到了桑葚的面前,桑葚被脚步声惊扰,仰起了头。
“拿水怎么拿了这么久?”桑葚笑道,以为来人是祁阳。
傅亦桓半蹲子,将那杯水递给桑葚,递到她的面前。
当桑葚的指尖触碰到傅亦桓的手掌的时候,仿佛一股电流从她的指尖直窜到心尖。
“傅亦桓?”就算只是指尖微弱的触碰,桑葚都能够察觉到来人是傅亦桓。
她和他相识了五年,他对她相知甚少,但是她对他的一举一动,一肌一肤却是了如指掌。
那种触碰到深爱的人的感觉,并不是每个人都体会得到的。
“恩。”傅亦桓轻声回应她,看着她喝了一口水,将水杯重新还给了他。
“我以为是祁阳。”桑葚喃喃开口,眼神试图看向傅亦桓那一边,但是却只能看到一点小小的光圈,无法聚焦,“是什么时候来的?”
傅亦桓看出了她的想法,就将她的手拿起,轻轻覆盖在自己的脸庞上,桑葚感觉到掌心有一些粗糙,他的下颚有些来不及清理的胡渣。
“刚来。”他声音低沉,让桑葚寻找到了他的方向。
他忽然起身,一把将桑葚从轮椅上抱起,抱着她回到了病房,将她小心地放在了床上。
“秦晴煮的粥,要不要吃一点?”傅亦桓将桑葚放下后就拿出了一个保温杯。
桑葚颔首,刚好她也有点饿了:“太麻烦秦晴姐了。”
“她本来要来看望你,被我拒绝了。”傅亦桓打开保温杯,病房里立刻香气四溢。
“为什么?”桑葚浅浅地吸了一口气,恩,好像是香菇鸡丝粥,秦晴真是费心了。
傅亦桓盛了一碗粥来到桑葚的病床前,用勺子轻轻搅拌了一下,以往这种事情他根本不会去做,他的粉丝要是看见他为一个女人做这样细心的事情,一定都会尖叫。
毕竟,人前人后的傅亦桓都是冰冷沉默的,只有在桑葚的面前,他才会变得细心和体贴。
“你现在需要静养。在陆朝夕请来眼科医生之前,你都要保持好情绪的稳定。我不会让别人来打扰你。”
傅亦桓现在说起陆朝夕并没有了以往的抗拒,因为无论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起码现在他们的心是一致的,那就是治好桑葚的眼睛。
“你们为什么每个人都把希望寄托在陆朝夕的身上?你明明知道…知道我讨厌他。”桑葚眼眶有些微红,说起陆朝夕的时候,心底仍旧是生疼的。
这种疼痛和对傅亦桓当初的恨不同,是揪心的疼。
试问一个人给了你无尽温暖之后又让你瞬间跌入谷底,这样的滋味,谁能够承受?
傅亦桓蹙眉,他没行到桑葚对陆朝夕那么厌恶:“不说了,喝粥。”
他转移开了话题,用勺子舀了一勺粥,放在嘴角边轻轻吹了几下才递给桑葚。
桑葚原本想要自己喝,但是傅亦桓已经递到了她的嘴角,她也没有拒绝,喝了一口。
每一勺递给桑葚的粥,傅亦桓都会吹一下,避免烫伤桑葚的嘴角。
没过几分钟,一碗粥就喝完了。
“亦桓……”傅亦桓将碗放在了一旁,却听见桑葚唤了他一身,“那天你在仓库里说,半个月后要和宋若与结婚?”
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桑葚开口,嘴唇微微阖动,傅亦桓没有看见,此时放在被子下面的桑葚的手,已经蜷缩在了一起。
傅亦桓垂首,他最害怕的问题她还是开口问了。
“这件事情我会处理,你不用劳心。这两天就好好养病…”
“回答我,我不要敷衍。”桑葚眼眶微红,她的眼神虽然无法聚焦在傅亦桓的身上,但是却仍旧像是一团火焰一般,看着傅亦桓的时候,让他觉得火烧一般灼热。
傅亦桓俊逸的眉心紧蹙在了一起,他伸手握住了桑葚的一只手,紧握在了掌心,他感觉到她手背的冰凉。
“我不会和她结婚。”这是傅亦桓给她的一句承诺。
如果说在来附院之前,傅亦桓的思
绪是摇摆不定的话,那么现在,他的心在看到桑葚慌乱的眼神的时候骤然变得坚定。
桑葚眼眶通红,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流淌了下来,她没有意料之中的那般激动,只是嘴唇颤动,开口:
“亦桓,我想回家。”
傅亦桓咬了咬牙,擦掉了她眼角的眼泪,柔声开口:“好。”
***
别墅,主卧。
桑葚静静地躺在傅亦桓的身侧,身后的男人长臂环绕着她的腰际,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
她想回家,不过是害怕医院那种冰冷的感觉;她想回家,不过是想要找到曾经属于过她的温暖。
“桑葚,我很后怕。”傅亦桓沉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如果当初陆朝夕抢先一步找到你,你现在就不会在我身边。”
话落,他将她抱得更加紧。
是啊,傅亦桓一直都心有余悸。桑葚对他无声的原谅来源于那一场大火,如果他不是抢在陆朝夕前面找到了她,在她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一直没有放手,她现在根本不可能如此平静地躺在他的怀中。
他如实说出,是因为不想要隐瞒。
桑葚的心底咯噔一下,呵,她怎么没有想到呢…如果是陆朝夕代替了傅亦桓的角色在火中一直拥抱着她,她会不会也会原谅陆朝夕?
她沉默良久,傅亦桓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当他想要给她盖上被角的时候,她却忽然开口:“不会。”
简单的两个字,让傅亦桓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桑葚转过身,面向傅亦桓。
她的指尖滑过他笔挺的鼻梁,指尖微麻。
“就算陆朝夕代替了你的位置先救了我,我也永远不会留在他的身边。亦桓,我分辨的清楚,什么仅仅是感动,而什么……是爱。”
(PS:二更完毕,虽然晚了点,但是这章却是暖暖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