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起洛启扬,向九九走来,眼睛看着她,容不得她有片刻闪躲。走近她的身边,木子李抓起她的手,指向洛启扬,阴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来,剜掉他的眼睛。”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手想从木子李的桎梏中抽出,但是却反被他握得更紧。“你,你胡说些什么啊?”
“怎么,心疼他?”木子李低头看着脚下痛得脸都扭曲了的洛启扬,脚下又加上了力往下,踩在了他的腿骨之上,只听喀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洛启扬便撕心裂肺地嚎叫起来。
九九完全不明白他这样做的意义,只不过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他为什么要这样残忍地对待别人!“你疯了吗?会出人命的!”
“呵,”木子李嘴角上扬,但说出的话却满是嘲讽,“果然在你眼里,他的命都比我的值钱,对吗?!”
周遭的宾客都被控制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只有聂沉风沉默地站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水若紧贴在聂沉风的身后,虽然不明白木子李说这话的意思,但大概也猜出了一些,也谨慎地不敢去打扰。
没有听见九九的回答,木子李轻笑出声,对按住洛启扬的侍卫伸出一只手,“拿匕首来。”
“你,你要干什么?!”洛启扬见他一步步向他紧逼而来,不自觉地往后缩着身子。九九这才知道木子李似乎是要来真的了,“不要!”
木子李寒眸往九九身上一扫,接过侍卫递来的匕首继续命令道,“抓住她。”
他举起手里的的匕首,脚下狠狠地踩在洛启扬的胸口上,削铁如泥的匕首闪着寒光在他的头顶上晃来晃去,洛启扬的腿抖得如同筛子一样,“我,我要是令三皇子不快了,还请三皇子大人有大量,饶过我吧,饶过我吧!”
“饶过你?那谁来饶过我?”木子李抬起一双桃花眼,眯着看向九九,话却是对着洛启扬说的,“别眨眼睛,割到别的地方可就不好了!”
他轻轻地说道,彷佛只是梦呓,九九被侍卫抓着,眼睁睁地看着那柄利刃刺透了洛启扬的眼睛,刹那间血珠飞溅在她的脸上,裙摆上,满目刺眼的红色,天地瞬间无声。
——她的眼前瞬间闪过一个个画面,梅岭的风筝,白发的老者,危机中的姜国山河,以及,她骗了那个人。
那个她明明喜欢却不得不违心说出让他心碎之言的人。
不管是满头白发她最讨厌的夫子,还是意气风发不过十八的少年,每一个形象都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中,难以磨灭。记忆如潮水般奔涌而来,她难以忍受地捂住头,眼前一个俊秀的少年正定定地看着她发笑,两只眼睛黑洞洞的,没有任何的东西,而少年的模样,赫然就是现在在她面前的木子李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她突然地疯狂,木子李撤下了手中的匕首站起来,一丝心疼悄然间就从他的眼底划过。侍卫们将被痛昏过去的洛启扬抬了出去,孟绮罗走过来扶着他的手臂,她知道,无论他看起来变得有多么狠心,于她孟爰九的情这么多年其实一点都没变,可想而知,见到孟爰九这么痛苦地回忆起所有的过往,他此刻的心情也一定不好过。
“看样子,她都要想起来了。”木子李低声说道,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孟绮罗的回应。孟绮罗看着眼前捂着头痛苦回想的孟爰九,神思不由得就回到了三年之前。那年她和她都还是姜国的帝姬,只不过孟爰九倍受父皇宠爱,而她则是被人冷落的一个。
她孟爰九从小到大从未经历过任何的挫折,就连爱情也是一帆风顺,若不是姜国有难急需财资,她也不会落到要出卖爱人换取洛家帮助的地步。人生还真是多变啊,想想如今,换做她堂堂正正地站在他的身边,帮他出谋划策享受他的宠爱,而她,现在也只不过是一个连记忆都没有的人,又如何比得过她。
看着她孟爰九那么痛苦,她的心底腾起一股快感,十几年来的不平,终于让她有了报复的机会。
“虽然我已解开她体内姜国国君的封印,但要让她恢复记忆,只有让当年的事重新演绎一遍。记忆才可能恢复。不过解开这记忆当事之人必须承受巨大的痛苦,解与不解,还须皇子再作定夺。”
木子李听了巫祝的话,明显有些犹豫。若不是她一直跟在木子李他们的身后,杜子阳肯定又会插上话想要阻止木子李这么去做,而她,论公论私都觉得只有这样做才是最为正确的,所以,她费尽唇舌才坚定了木子李一心要恢复她记忆的心。
眼前的孟爰九正如她当日所料,痛苦万分,孟绮罗的笑容隐在木子李的身后,全然不知地被一旁的水若看在了眼里。
其实他也知道,在他的复仇之路上恢复她的记忆并不是必须,但是不恢复她的记忆痛苦的只会是他一个,而现在,痛苦已经是他们两人。
自私吗?
呵。那又如何?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博爱之人。聂沉风实在看不下去了,闪身到九九的面前点了她的睡穴,她这时才安静下来倒在了他的怀里。他看了看水若,道“你去备一间厢房吧。”
水若立刻吩咐丫鬟下去,而聂沉风则横抱起昏睡的九九往厢房走,木子李本想拦住他却又放下了手,只低声对孟绮罗道,“咱们明日再来吧。”
未等孟绮罗再说什么,他就自顾自地像逃跑一般离开了。有些事情,他以为自己能够平静地面对,却没想到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朝夕……”孟绮罗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一片怅然。
大好的亲宴成了这副样子,不仅宾客都被吓到了,水魍魉也被刺了一剑,想了半天他心中的怒火都无发宣泄,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今日你们倒是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水若看了看聂沉风的眼色,低头走上前来,“这…还请爹爹不要生气,沉风这么做其实是为了鬼域……”
“为了鬼域!他眼中哪有半分鬼域的样子,我看他就连与你成亲一事都根本没放在心上,大好的日子和顾朝夕搞什么鬼将这场亲事弄得乱七八糟!”水魍魉瞪着下首的聂沉风,见他怒火这么大,聂沉风也不得不托出事情的原委来,
“今日之事实在是有所欠缺,不过也只有今日才能请来那洛丞相之子,所以沉风和若儿这么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得已而为之?!”水魍魉气得坐都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气呼呼地走到聂沉风的面前,指着他道,“我还没怪你们什么人不好惹偏偏要去惹那洛丞相之子,不知道他祖辈留下来的财产富可敌国吗?好端端地丢了这么一位财主,寻了一位对头,你们都傻吗?!”
水若见他对聂沉风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连忙跑过来挡在聂沉风的面前,“爹,不许你这样说他!沉风这么做,是因为三皇子答应将五座城池送给鬼域他才这么做的,他这么做都是为了让你高兴啊!”
水魍魉原本不高兴的脸瞬间就变了,“五座城池?”转念又一想,“他顾朝夕即便再受他老子的宠爱,哪有这手腕能无偿送我鬼域五座城池啊?!你们可别被他骗了!”
“不会的。他答应过,只有我们将洛启扬骗过来,等他灭了姜国之后只会将姜国的五座城池赠予鬼域的。”聂沉风突然沉声说道。
“噢?”水魍魉轻笑一声,“我倒忘了,你们俩可是亲兄弟啊,只不过你们这老子可真是不公平,一个那么宠爱,一个却丢在我这鬼域不闻不问,可真是厚此薄彼啊。”他绕到聂沉风的面前,轻轻拍了拍聂沉风的肩膀,用仅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在他的耳边道,“这一回我就饶过你,若再有下一次,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水魍魉说完,转身拂袖离去。
一时间室内只剩下水若和他,见他面色不好,她也知道她爹又给了他不爽快,忙揽过他的手安慰他,“我爹的话你别往心底去。你在鬼域中又不是过得不好,最起码还有我陪在你的身边不是吗?别生气了!”
聂沉风没有说话,外头突然传来一个惊慌的声音,一个丫鬟气喘吁吁地跑到二人面前,水若有些不高兴地呵斥道,“什么事情,这么急急忙忙的!”
“小…小姐,小菊姐被人发现…死在荷塘里了!听说…是温茉姐推她下去的!”
从她的嘴里说出温茉这个名字时,聂沉风终于开了口,厉声问那丫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温茉不是一直在照顾九九吗?!”
“姑爷您去看看吧,我,我也不是很清楚……”那丫鬟怯怯地道,眼前一阵疾风而过,聂沉风早已不见了人影。
那丫鬟这时才抬起了头,一双眼里淡定自若完全没有丝毫的惊慌,水若笑着看向她,赞了一句,“做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