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萧离染这个名字,太上皇十余年未用过,那青年又只称名字未称姓氏,故而,心有余悸的秋修甫竟未反应过来,她所谓的“离染兄”就是当今太上皇,只道是李染。只道那青年与寒辰是一伙的,于是将怒气发泄到他身上,怒喝道:“哪里来的毛头小子,竟敢插手我秋家之事?”
那青年有礼抱拳:“秋大人有礼了,在下展云。”
“展云?”秋修甫喃喃念道,片刻后,反应过来:“可是一等御前护卫展云?”他记得太上皇身旁有两名护卫,其中一名似乎就叫展云。
展云笑咪咪地道:“秋大人好记性。”
秋修甫一怔,果然是太上皇的护卫,突然反应过来,太上皇在被先帝赐名楚臣之前不就是叫作萧离染吗?!太上皇对她自称“离染兄”,这是怎么回事?!迷惑不解只一瞬间,忽然灵台清明,想起原配辛氏死前提及一事……心下格登一声,机伶伶打个寒噤,难道真是为那些东西么?老天果真要亡我秋家么?
展云将手中的几块碎银准确无误地丢到掌柜面前的柜台上,冷冷道:“掌柜的以后长长眼,不要为了几两银子就狗眼看人低。”
掌柜的不以为然:“欠债还钱,住店结帐,天经地义。”说着伸手去收面前的那几块小碎银,却发现,银子竟深深嵌在了柜台上,抠不出来。掌柜抬头看看展云,不敢再说话,只得悄悄示意打手们退下。
“秋姑娘,主上在外面等你,请姑娘移驾。”展云很是恭敬地请着。
寒辰怔怔地望着那张熟悉年轻的脸,眉目俊秀,肤色微黑,就连神态都是那么的相像。她簌地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难道这就是老天在冥冥中的安排?让她和康久在千年前的古代相遇?
秋修甫一言不发,脸色却越来越青,太上皇是什么人,谁不知道?莫瞧他平时嘴边常挂微笑,却能隐忍经营十余年,一朝废太子登基,他在先帝尸骨未寒时,斩杀十来名太子党重臣,杀上千名侍卫,当真是尸体成山,血流成河,心狠手辣可见一斑。虽事隔一年多,却仍历历在目,不敢回想当时情形,若太上皇真是因那些东西接近寒辰……他的脸顿时白了,仿佛看到太上皇手中那把屠刀朝他砍下来。
虽然他不知寒辰是不是真如她所言不知那些东西藏在哪儿,但他却知,寒辰知道那些东西的存在,所以却不得不防。若他那不受教的女儿再待在太上皇身边,秋家就离大祸临头不远了。念及至此,心蟣uo枫罚?奔唇?弁淅锏陌?と??砼缘谋o谑掷铮?蟛铰醭隹驼弧Ⅻbr />
环视四周,果然瞧见太上皇的马车停在道边,快走几步,借着马车上挂灯忽明忽暗的灯光,走到马车旁,提袍跪下,朗声道:“臣秋修甫求见陛下。”
萧离染挑开马车帘幔,带着抹阴鸷的黑眸看向跪在地上的秋修甫,声音冷淡:“秋爱卿平身吧。”
秋修甫并不起身,仰头望向萧离染道:“陛下,微臣女儿寒辰,不懂礼数,暴力惹事,适才更差点弑父,臣怕她待在宫中,早晚会冲撞陛下引来杀身之祸,故求陛下开恩,放她出宫,臣可派臣的小女儿晴文进宫替寒辰当差,晴文乖巧懂事,在宫中做事,不会给陛下和其他女官惹来麻烦,臣也安心。”
最重要的是,若晴文能借此机会留在太上皇身边,秋家和自己的仕途不但保住,而且前途不可限量!
差点弑父?哼,他路过客栈很久了,在外面将这对父女的争吵听得清清楚楚,岂会不知寒辰险些控制不住弑父的原因?这样的父亲比父皇更过分,父皇虽然一直轻视打压他,却从未对自己动杀心,以寒辰的性格能忍到现在才差点弑父已然不易。但若论起这个忍字,谁比得上他,他足足忍了十余年!
萧离染目底闪过不愉,仿佛没听见他话里弑父二字,不淡不咸地道:“秋爱卿可知什么叫作一人做事一人当?对朕泼猪血的是秋寒辰,为何要让别人替她受罚,朕是那种好歹不分的人么?”
秋修甫暗暗察言观色,见太上皇面色不愉,忙即伏地一拜,道:“陛下明鉴,臣斗胆请求,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臣怕极寒辰再惹下滔天祸事,求陛下成全。”
萧离染哼了一声,注视他不语。
秋修甫只觉那目光如利刀般在自己身上切割宛肉,背上盗出层层细汗。“陛下,臣那不孝女如今不仅声名狼藉,而且行事越来越悖离世俗,若再不嫁人,臣怕她几乎堕入混世魔匪之道。唯今之计,只有她嫁人后,有了管束和责任,方才能珍惜亲人家庭,不再这般堕逆下去。所以,臣恳请太上皇恩准她出宫嫁人。”
萧离染冷笑一声:“出宫嫁人,嫁给谁?柳玉津么?秋侍郎难道不知道柳玉津已然遇刺身亡?”
秋修甫擦擦额头上的汗,不明太上皇的意思,他是在为寒辰鸣不平么?“陛、陛下,臣、臣不知柳玉津已然遇刺身亡……”他绝不敢说自己第一时间就知道柳玉津被刺身亡,所以他才急急带人来捉寒辰送到靖地。
“那现在知道了,秋侍郎还是坚持要将女儿嫁入靖地?”
秋修甫悄悄瞥向太上皇,见他面色冷沉,似乎对他此举甚是不满,但是……“回陛下,臣妻子越郡主已为寒辰和司刀公子定下亲事……臣自幼饱读圣贤书,绝不会因司刀公子遇刺便言而无信,取消婚约,何况司刀公子柳玉津尚留两名年幼无人照料的女儿,甚是可怜,寒辰嫁过去,正可为司刀公子照顾抚养两个年幼孩子,也算成就她贞节烈女的名节,这一生即可功德圆满了。”
就算寒辰适才差点杀他,就算她刚刚警告过自己,他也绝不放弃将她远嫁,让秋家从此月兑于危险!
萧离染斜眼睨他,不亏是位从二品的侍郎,倒将此举说得冠冕堂皇。虽然他一向看不惯贞节烈女,却无法强扭转世人标榜的习俗,就算他是太上皇,也不能阻止一个女子成为贞节烈女这等美德!
“秋侍郎真是寒辰亲生父亲么?”
“臣若非她的亲生父亲,岂会处处为她打算?”秋修甫再度伏地一拜:“求陛下成全。”
“好一个处处为她打算,让自己青春风华的女儿守望门寡,照顾别人的幼娃儿,这叫为她打算?为她打算就该心疼她,顺着她的心意。”
“回陛下……女子未嫁亡夫,合该为夫作贞妇,此为千古美德……”
他话未说完,便见太上皇不耐烦的挥手:“什么贞妇烈女,朕不耐烦听,秋寒辰也不会愿意。秋侍郎就死了这份心吧!你的请求,朕不准!寒辰这个杂使丫头,朕目前用得很方便,暂时不想换。还有,秋侍郎,朕可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往火坑里跳!”
太上皇的朋友?秋修甫疑惑抬头,太上皇是说寒辰那不孝女是他的朋友么?他的意思是绝不允许寒辰嫁入靖地?“太上皇……”
萧离染抬头望向不远处走路有些踉跄的寒辰,微惊,她受伤了?却见她一直侧头望着展云……似乎又不像受伤……“好了,秋侍郎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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