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众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大小姐又和二小姐杠上了！昨晚上的事他们可还记忆犹新，如今的二小姐今非昔比，谁惹她谁倒霉。为避免殃及池鱼，还是尽量并不出声的好。
彩玉一听紫云这话，面上腾的一下就红了，气红的，当下就要发作，穆烟月当然也气，云氏掌家之权丢失让她面上无光，这会儿紫云提起来，无疑是火上浇油。
她却制止彩玉，按捺住火气冲着穆轻语道：“妹妹这是何意？任由身边一个小丫鬟便敢指桑骂槐，说不得姐姐要替妹妹好好管教一下了。来人啊，掌嘴！”
话一出，门外便进来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直冲紫云而来。
穆轻语一眼看过去，幽潭般的深眸毫无感情，散发着无比凌冽的冰寒气息，俩个婆子对上这样一双眼，顿时一个激灵，身体便发软不敢再前行。心中却翻起江涛海浪，二小姐也不过十四芳龄，怎会有如此冰冷幽深的眼神，如一条毒蛇一样缠上人身，叫人恐惧。
两婆子顿住脚步，穆轻语这才转向穆烟月，淡淡道：“我以为，是大小姐的奴才无礼在先，挑衅在后，紫云才为我抱不平。我还未和她计较不尊主上之责呢，姐姐便这般迫不及待要来惩罚我的丫鬟，不觉得有失偏颇吗？再说了，我院里的丫鬟，还轮不到姐姐来管教吧。”
穆烟月一哽，眼神刀子一般剜过两个婆子，才道：“薛姨娘不过是个下人奴才，仗着父亲宠爱她变没了规矩，恃宠而骄，竟然妄想与主子们坐在一起！如此的没规矩，传出去教人笑话忠勇侯府连尊卑都不顾了，竟然让一介姨娘于众主子平起平坐，别人会怎么想我们忠勇侯府？妹妹想过吗？”
这就牵扯道侯府名声上了。
穆轻语疑惑的看了一眼穆烟月，道：“姐姐这是何意思？妹妹只不过是见薛姨娘虚弱不堪，给她赐座让她休息一下，免得在祖母面前失了礼数。这让人知晓了也该说一句，忠勇侯府宽厚姨娘下人，对老夫人孝顺。怎么会说忠勇侯府没规矩呢？”
不等穆烟月接话，穆轻语接着道：“哦！妹妹知晓了，姐姐是否觉得姨娘地位卑下，身份轻贱，没有资格坐在这里是吗？”
穆烟月想当然答道：“那是自然。一介姨娘也敢肖想与主子平起平坐，那是大逆不道。”
穆轻语低头做沉思状，片刻后抬头，道：“那妹妹便想不通了，据妹妹所知，母亲过世前，姐姐的母亲也只是一介姨娘出身吧。难道说，夫人每次来请安也是站着的？还有，既然姨娘不该妄想，那夫人是如何从一个小妾变为平妻，又变为侯府的当家主母的？妹妹实在疑惑，还望姐姐解惑。”
恰到好处的疑惑表情，温和有礼的态度，如果不是她说的话，众人会以为她只是在虚心请教自己不懂得学问。
这话说的可真狂妄和大逆不道啊，只是``````真他妈大快人心！
平日里云氏母女把持侯府，作威作福惯了，下人们敢怒不敢言。如果是正经主子也罢了，偏偏只是个妾室扶正的货色，叫他们如何甘心。如今二小姐这样问出来，无疑狠狠扇了她们一巴掌。
穆烟月一听这话，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也顾不上在庶女姨娘面前维持嫡女气度，立刻尖声叫道：“你这贱人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出身一直是她心里面的刺，这些年不断针对穆轻语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她娘生她的时候已经是平妻，这也抹灭不了她娘曾经只是一抬小轿抬进门的妾室身份这个事实。
所谓名不正言不顺说的便是如此。
穆轻语低头品茶，掩去眼中一丝寒光，并未接话。
穆烟月却不愿这样放过她，起身几步走到穆轻语身边，尖声叫骂：“我是侯府长女，如今我还被皇上册封为公主，身份尊贵，母亲自然能够母凭女贵。你个贱人竟敢辱骂母亲连带着辱骂我！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让你长记性！”说着便扬起手要打。
一屋子人都吓呆了，平时大小姐虽然骄纵，可也有个分寸，如今却不管不顾在老夫人的延寿堂动起手来，果然当上公主就开始目空一切了吗？
穆轻语面色不变，她甚至抬头露出脸蛋，似乎在调整角度，好让穆烟月瞄准。只是，那双幽潭般的眸子已经泛起冷冽的光芒，微微带点怜悯。
“啪！”
皮肉交接的声音响起，却不是打耳光那种清脆的声音。众人疑惑，往穆轻语的方向一看，只见见一道不知何时出现的熟悉身影，静静站在穆轻语旁边，他的手，握住了穆烟月打向穆轻语的手。
穆烟月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疼的。
“你放开我！”穆轻翔放开穆烟月的手，嫌脏似的在锦袍上擦了擦，穆烟月见状，面色又是一变。
“妹妹，你没事吧？”穆轻翔转过头来，身上冷凝气势转瞬间变为柔和，关切问道。穆轻语微微一笑：“没事，不是有哥哥在嘛。”心理却说，我哪想到你会冲过来，要不是你挡下了她，这会儿她的手已经断了。
穆轻翔也笑：“没事就好，”抬眸望向穆轻语头上的白玉梅花簪，嘴角笑容又加深几分，“喜欢吗。”一个问句，却生生被他说成了陈述句，笃定了她会喜欢一般。
穆轻语见状，有些好笑的说：“当然喜欢，哥哥送的我怎会不喜欢呢。”
两人旁若无人的互动，倒是将一旁面色红白相间的穆烟月忽视了。
这时候，胡妈妈出来了，先是冲着二少爷穆轻翔行礼，再向两位嫡小姐福了一福，又冲三位庶女施了一礼，这才对着地上跪着的薛姨娘道：“老夫人说了，薛姨娘服侍侯爷辛苦，起来坐着吧。”薛姨娘神色讶异，不过还是顺从地起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说罢也不顾穆烟月脸色大变，不卑不吭道：“大小姐，这是老夫人的延寿堂，哪怕你被皇上册封为公主，也还是老夫人的孙女。往后做事还是有点分寸才好。”
如果说之前的话只是让她有点难看，现在这话却着着实实在打脸了。穆烟月面色红白黑轮番转变，知晓自己今日的表现被老夫人看了个透，只是碍于自己被册封为公主，老夫人不好发作罢了。
胡妈妈说完，转向穆轻语，目光复杂看了她一眼，这才对众人道：“老夫人请各位主子们进去。”说罢撩开珠帘，穆轻翔先行，带着穆轻语，有意无意忽视了长姐先行的规矩，穿过一道门廊和假山庭院，转而进入老夫人的内室。
进入老夫人的居室，众人便见穆老夫人身着天青色福寿金丝纹络衣衫，头戴一副黄金掐丝镶祖母绿宝石头面，保养得当的脸上不见皱纹，端的是雍容华贵，不像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太太，倒像是刚刚四十的妇人。
穆轻翔率先上前一步请安道：“祖母安好，孙儿来看您了。”
老夫人一见是孙子来了，笑的见眉不见眼道：“翔儿今儿个没去上事吗？怎地想起来看我这个老太婆了。来来，到祖母身旁来。”
穆轻翔依言走过去，这才道：“祖母可不见老。还年轻得很呢。今日营中无甚要事，便想着快些回来给祖母请安，孙儿知晓祖母爱吃芙蓉糕，还特意给祖母买了醉香楼最新出炉的芙蓉糕呢。”
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纸包，一股淡淡的荷香便飘了出来，勾的人肚子里的馋虫都出来了。老夫人面上一喜，当下更是开心。
“孙女给祖母请安，祖母万福。”几位小姐一次上前来给老夫人请安。
方才在偏厅发生的事老夫人知道的清清楚楚，如今看穆烟月尚未恢复的脸色，又瞅瞅穆轻语坦然的态度，越发觉得这个大孙女骄纵顽劣。到底是妾室扶正的所出，比不上正经嫡妻女儿的大气。
如果不是碍于她已经被皇上册封为公主，凭她在延寿堂偏厅大吼大叫和辱骂妹妹甚至还欲动手打人这几点，早就应该家法处置了。这会儿穆老夫人也没了最初得知大孙女被奉为公主的喜悦了。
这样的性子，住进皇宫真的好吗？老夫人犹疑了。
“月儿，不是祖母说你。你如今承蒙皇上看顾赐封为公主，便越要恪守礼仪端庄大度，容不得一点差错。可你看看你今天干的事，辱骂妹妹，甚至还动手打人。姨娘身子不爽利，便赐她一把椅子又怎地？偏你爱较真。平日里祖母是怎么教你的，姐妹之间要相互爱护包容，平时你也是个乖巧的，如今怎么地这般糊涂了！再有两日便要进宫了，这两天你呆在院子里再好好打理一下要带进宫里的事物，别出门了。”
老夫人一番苦口婆心，听着是教导，却禁了穆烟月的足。但是她还是忌惮这个即将成为公主的孙女的，否则也不会如此轻易就放过了她。
穆烟月闻言，脸色难看的要死，昨天她已经发了帖子邀请几个闺中好友在京城最好的酒楼醉香楼相聚，算是庆祝她即将荣身为公主。如今老夫人不让出门，别的倒没什么，头一份便是会丢了面子。
“祖母，月儿已经约了``````”穆烟月为难的低头，试图请老夫人收回陈命。老夫人一听脸色便沉了下来，这个孙女当真是越来越不服管教了。这还没当上公主呢，便敢反驳她的话，要是当上了还得了？
“我还没死呢。就开始敢不听我的话了？”老夫人明显生气了，语气当然很不好。穆烟月见状，只好万般不情愿的应是。
穆轻语和穆轻翔对视一眼，两人都看懂了对方眼里的意思。
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