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绾棠从彩云间出来后,面色已然是惨白的,连元锦这样素日跟着的大丫鬟都吓了一跳,上前又不敢多问,和如琏两人都是在后头干着急。M
齐?看着自家姑娘的脸色,又看了看姑娘的动作,心中也大致有了答案,依旧一言不发地跟着。
慕绾棠眼神飘忽,直到眼前有个人儿在她跟前晃:“慕四小姐?慕四小姐?”
慕绾棠这才回过神来,抬起了头,却发现是当日见过一面的白弗岩,她对白弗岩倒是有一种莫名的好感与信任,却碍着是身份男女有别,也是不敢多说,只能勉强笑了笑:“好巧。”
白弗岩瞧了里头一眼,眼中立即闪过一丝情绪,然后道:“是。我那妹妹从茶会回来便一直念叨你,若是得空,也可来府上坐坐。”
慕绾棠点头:“好。”
白弗岩见她今日兴致不佳,自己又是个心思较为细腻的人,一看便知道了事儿不寻常,但他一个男人家也是不好多说,也只能应和几句便离去。
慕绾棠坐进马车,人便是瘫软在那儿,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前方,动也不动。元锦与如琏都着急的很,先前又听到了左仪堂的名字,想着定是与左仪堂有关系,想要开口又不知道怎么开,咬着嘴巴,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
慕绾棠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府里的,一回到府里整个人便趴下,连晚饭也没有用,心一分一分地沉了下去。
她也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自己认为最能信赖的人,竟是处心积虑地想要算计自己。
只怕从那白衣飘袂的那个春日开始,他就已经开始了他精心的谋划。她了解他,他能为了一件事忍,他能忍,能等,哪怕将自己低到了尘埃里,他也毫无怨言。当然,他也不是白等,他定是要有所收获的。
慕绾棠自嘲,自己虽说算不上有多聪明,但也不笨,这一连串的事儿联系起来,她已经能够想明白。从福罗寺的遇险开始,一切都是他算计好的,不惜利用了自己的安危让三哥信任他,然后又借着自己的与慕家的名声攀上了睿亲王做后盾,就连彩云间的云茶,只怕若不是那假扮彩云间的小厮,如今锒铛入狱的人就会是慕家的某一位。
他精于算计,精于揣度人心。
慕绾棠觉得,此刻自己应该是要哭的才对,可是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躺着躺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心里痛的紧,又睡不着,便坐了起来,又感到无事可做,便直直地坐在了那里。
接近晚饭,元锦想来叫她出去吃了晚饭,却不想见她就那么直愣愣地坐在了那儿,一时间真是慌了神,语气中都带了点哭腔:“姑娘?姑娘可还好?别是吓我们!”
慕绾棠看了看元锦,惨白的面色上扯了扯嘴角:“我没事,晚饭我不想吃,母亲若是问了就说我乏了,睡了,别让母亲多心。还有,若是万大钧来了,就让他明儿再来找我,眼下我没功夫。嗯,好了,就这样吧。”
慕绾棠声音平静如常地说完了这一番话,元锦心中仍旧不放心,她太了解姑娘了,姑娘惯是要强的,眼下这般模样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可姑娘发话了又是不敢不听的,只能点上了香,然后拿出了方才有人送来的一个白釉罐子,小巧的很,道:“这是北府送上的东西,说是姑娘看到了定是喜欢。”
慕绾棠眼珠子都未曾动一下,淡淡道:“放那儿吧。”
元锦将那精巧的白釉罐子放下,又是担忧地看着慕绾棠,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又怕在这样的节骨眼上惹了慕绾棠不快,便只好将心中的东西放下,退出了门外。
到了外边,又兜兜转转来到了角门,对着那站在门边等着的万大钧道:“姑娘今儿没得空,说是让您明儿再来。”
万大钧已经知道了今日慕绾棠的行动,前后联系了一下,其实也不难想通是怎么一回事,何况虽是江湖中人,见过的场面也不小,心中大体有数。
今儿姑娘心中不快也是正常的。向元锦告了辞,便离了去。
慕绾棠走下了榻,走到桌前打开了那精巧的白釉罐子,里头是一块儿拇指粗细,底部刻着“堂”字样的玉瓷,还有三张地契。
慕绾棠打开了那小小的纸条,上头用蝇头小楷端着地写着几个字:去留都随你,你想如何处置都可以。
慕绾棠轻轻一笑,心里想着,这人的笔迹,和他那散漫慵懒的外貌还真是不像。
继而看着那信物和地契,心中便更是五味杂陈。
左仪堂在三哥那儿已经借走了一定的势力,否则不会连信物都已经有了。三哥的信物她见过,与这如出一辙,而这地契,是睿亲王给他的。
从她这里得到的东西,北阑闫在问她,按照她的意思处置。
慕绾棠嘴角嘲讽地一笑,左仪堂在她这儿得到,岂止是这仅仅三张地契与信物?可眼眸一暗,三哥那儿的人都是精诚可用的人儿,她不知道左仪堂到底想要干什么,但心底总归是有些不安。
想了想,她将那信物收下,三张地契却是另外放好,等着明儿派人送去琚逸爵府上。左仪堂不过才出狱,慕绾棠却是已经对他寒了心。
琚逸爵府上。
左仪堂有些烦躁,他今儿刚从狱里出来,左夫人对他态度缓和了一些,府中上下对他也早已不同往日,他却是更加烦躁。
因着刚出狱,他发现,自己的信物与地契,都不见了。
恒京看着自己主子这样,也是懊恼的很。这几日光顾着主子的事儿想着去求人,怎么想到会有裕王与陵钰侯插手,竟然将主子毫发无伤地给放了出来,也是因着这一层,这才未曾注意到这家中的事儿,让主子的东西遭到了不测。他跟着主子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东西对主子的重要性。
主子隐忍这许多年,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得来自己想要的东西,却不想不见了,他作为下属却更为着急。正想着该怎么办,却突然感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正想拔出了腰间的剑,对方的剑却已直指自己的眉间。看着对面冷笑的男子,恒京心中便是闷气。
“陆行,住手。”
那称作陆行的男子放下了手中的剑,随后朝着身后的男子道:“公子。”
左仪堂一见到他,浑身便有了警报,脊背挺的很直,双眼散发出沉稳的光芒。北阑闫轻笑:“左三公子不必紧张,在下不过是为公子担忧,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左仪堂瞳孔一紧,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道:“北二爷过虑了。在下的东西,在下自会看护好。”
北阑闫似笑非笑的神情一直未变,身上的慵懒气质仿若对方不过是一介不值一顾的小人物罢了,随意地说:“我不过虑,你以为裕王与陵钰侯会出手?你以为你锒铛入狱了,睿亲王还会管你?你也知道睿亲王不养闲人,何况你还在考察期,若是出事了,便再不得睿亲王重用,你以为,没了我,你能出来?”
左仪堂让他身上的气息逼得后退了一步,眼中再也没有沉静,而是渐渐闪出了一些怒火。北阑闫却仿若没看到一般,继续道:“左仪堂,你记住,我完全不是为了你才做这些事。你也记住,我可以让你活着,我也可以……”顿了顿,北阑闫脸上敛去了散漫气息,少见地凝重:“让你死。”
左仪堂眼中却渐渐地又安静了下来,轻笑:“你若是想我死,就不会留着我到现在了。”
北阑闫眼中出现了一丝闪光:“眼下是如此,日后……便看你的造化了。”说罢,也不再多说,便抬步离去。陆行少见自己的主子这般看得起一个人,对左仪堂也少了一些轻视,却也仍旧是不屑。
谁能比得上他的主子去!
左仪堂看着北阑闫散漫离去的背影,眼睛眯了起来,过了许久才道:“让人进来收拾了东西。”
恒京问:“爷,不找了?”
左仪堂摇了摇头:“不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