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一,慕府四小姐生辰,也是及笄之年。左相手握重权,慕夫人又是当今大长公主,慕绾棠因着不在宫墙之内,能在坊间走动的次数也多,因此坊间对这慕四小姐还是有一定的认识,自然也少不了赞誉。
这几日连连的事儿,让慕绾棠有些心力憔悴,到了二十一这日,又是天还未亮便起来了,脸色极差,连元锦都是吓了一跳,但一直都陪在慕绾棠身边,想也是因着这几日的事儿给累着了,还有那景园的五姑娘和南北生意的事儿,元锦也算是大丫鬟见过市面,但这么多事儿若是一次都压到了她的头上,她可是真真吃不消。
想了想,只得好声劝道:“小姐,先起来,一会儿奴婢得好好帮您补补脸色。”
慕绾棠一**坐到了铜镜前,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自己的气色不会好了,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算了,那脂粉弄在脸上平白弄了一身的俗气。”
元锦倒是不再说话,手灵巧地动了起来,为慕绾棠梳了一个发髻,依照了慕绾棠素日喜爱的清简的发髻,却又加上了一支翠绿的簪子,道:“今儿到底是喜庆的日子,姑娘该喜庆些。”
慕绾棠对这个倒是无所谓,朝着元锦道:“素日里都是你帮我挑着衣服的,今儿你也看着办吧。”
元锦挑了半日,这才挑出一件夹纱红底的外衣,这红却不似碧玉喜爱的那样的红,色泽要淡一些,倒也好看。由着元锦替自个儿打扮了半日,出了屋子才知道,芙箬早便已经在外头等着了,见她出来了,笑道:“夫人等着姑娘呢。”
慕绾棠笑道:“那我可得快快去,让母亲一会儿等的不耐烦了,还不知拿我怎么办呢。”说罢,便上前挽了芙箬的手,笑嘻嘻地往前走了,留着元锦与如琏面面相觑:芙箬姑姑看着姑娘长大,比起其他姑姑来,姑娘与芙箬姑姑总算是亲近些,可从未……
眼见着慕绾棠要出了沁月阁,元锦与如琏这才赶忙追了上去。
及笄礼实则也没什么大事儿,早上的时候便是吃了早饭,然后按着生辰的那一套做完了算完,之后便是干等着。
等谁?等那些个公子哥!
慕绾棠在看到宴请的宾客名单的时候简直吓了一跳,这看着都是宴请了京中的达官显贵,但都是家中有适龄的公子哥儿的人,这意图……唉,谁让自己有个成天不着家的哥哥呢,家中人尤其是祖母,生怕自个儿变成了慕皖秩那副模样,他是男子到不打紧,到哪慕绾棠她是个女子,若是也如他一般……这一生也总归太写意了一些。
仔细看了看,这名单中太师北府与皇商安家也都仍旧在列,加上了白家,还有尹家。就连左家也在列。
这白家到也罢了,尹家……据她所知,尹家最大的一个长女今年不过和她差不多大,哪里来的……不过也罢,谁知道呢。
看到了左家,慕绾棠一时间心中还有些不舒服,但左家与她慕家素来交好,总不能因为自己的一点疙瘩就将两家的世交置之不顾。
说归说,这也是最理性的想法,但怎么能没有半点自个儿的情绪在里头?慕绾棠心中虽说之前仍旧存着一些幻想,但如今,却只剩下了无言。
倒是想什么来什么,正想着这事儿呢,就有人来报,说是琚逸爵左家已经到了。慕夫人虽说知道他们已然不睦,但具体的个中原因却是不知晓的,看了看慕绾棠,见她脸色虽说差了一些,人却仍旧精神,便也只得带着她硬着头皮上前去迎接。
左夫人一见到慕夫人便上前来寒暄了一阵,慕绾棠也是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左仪堂。在慕绾棠乖顺地行礼的时候,她看到了左仪堂的眉头皱了一下,那一直存着的温润此刻却有些涣散。
见了人,慕绾棠便觉得无聊,自个儿便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时日也不算早了,也不知为何傅?仍旧没有来。慕绾棠自个儿在那儿坐了半日,晚上正好没睡好,正想打个瞌睡,身边却是一暗,惊的她立即睁开了半眯着的眼眸,一看是左仪堂。本来以为心中会有什么涟漪,可如今却发现,心中连一丝的波澜都已经起不了了。
左仪堂看着她,道:“你昨晚没睡好?”
慕绾棠大方地点头,笑道:“这几日都有的忙的,一直都没能得空好好睡。”
左仪堂看着慕绾棠大方的笑容,璀璨得如同天上的明日,耀眼,明艳,却触不可及。她这一笑,仿若已经将许多事都不存放在心上,却刺得左仪堂心中一疼。
“绾棠,我知道你恨我,怨我……”
“之前。”左仪堂的话还没说完,却让慕绾棠给打乱,慕绾棠依旧保持着这样大方的笑容:“如今我已经放下了。”
左仪堂急了,双眉微蹙:“放下?绾棠,你听我说……”
“左公子!”慕绾棠收敛了笑脸,声音不大却有些恼怒的模样,仿若一头慵懒的猫咪此刻提高了警惕一般,看着左仪堂,然后道:“许多事儿咱们都是心知肚明的,你今儿若是想来与我解释什么,我想已经不必了,我想知道的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今儿是我的及笄礼,还请你念在往常的情分给我一个安份的及笄礼,即便你想闹腾,及笄礼结束,我奉陪。只是,你若是危及慕府,我下手也定是毫不留情。”说罢,喝了一口茶,起身便离开。
左仪堂让慕绾棠这一番话说的有些发愣,这是他认识的绾棠?那个较弱,有三分心计却只有小聪明一眼就能让他看破的绾棠?一时间,他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慕绾棠走到了假山后头,叹气。原是以为自己能够放下,到不是说这一世的那段情,而是第一世他对自己的毒害。是,她该有理由恨他,有理由将他恨之入骨。可是经历过上一世,她清楚地明白,仇恨这样的东西只会带着大家不幸,她这一世有家人有爱人,为何要与自个儿日过不去?只要自己能够将爱的人保护好不就可以了吗?
可今儿一见到左仪堂,那股子恨意便是涌上了胸腔。她已经是拼命地克制,才没有表现出来那恨意。
但是,她恨他。慕绾棠感到有些无力,许多事儿都已经失控了,现在她居然连自己个儿的情绪都难以控制。摇了摇头,又朝着外头走去。接近五月的阳光刺眼,好在气候还算可以,也不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