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女颜红 忍无可忍

作者 : 莫相忆

芍香田是一片花的世界,红药之香,弥漫整个山间,放眼望去,路道两边花团锦簇,林深叶茂,掩过腰前。中间一条小径,窄窄通过。藏在深山之中,环境清雅幽闭,人迹罕至。诸峰环绕中,数里平坦,薄暮轻浅,细风微拂,景致绝美,令人忘神。芍药之花,红遍原野。

愈小风站在花田的边上,凝望良久,静静发呆。忽然一道杀气,从身后袭来,察知犀端,身形稍稍偏移,挪出七尺,闪了过去。那道杀气,如有意识,倏然而止。余势挟带之力,掠进花田,割倒一片,红药之树,倒伏于地,花瓣惊散,四下飞溅,风轻摇落中,在那现出个人的身形。身高背阔,体态匀称,神貌俊郎,闲情自若。看了眼身旁的愈小风,笑着说道:“复见旧景,情何以堪?”

和他站在一起,愈小风的外形不足之处,尽相显露出来。中等个头,倒也勉强过得去,面貌一般,说实在的也算不上丑,可是比较之下,就有些让人觉得差强人意了。说到在江湖中的名闻,“刘旭”这两个字,几乎不为人知,倒是“幻三郎”这个绰号,武林中人,多有耳闻。只还过提起之时,面上表情多是鄙夷之色。因为“幻三郎”其人,尤为无耻,浪荡成性,空有一身所学,尽干些伤天害理的事。而且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行为龌龊,乃用“下流”二字形容,犹然不能言尽其丑。

令人感到伤脑筋的是,愈小风知道刘旭就是“幻三郎”其人,苦于他狡诈成性,难以抓到把柄来证明他的下流身份。偏偏师姐对他动了真情,陷进他用谎言编织的网中,难以自拔。听到他的那句话,愈小风的心针刺了样疼,转过脸去,望向了他,眼目之中,满是恨意,冷冷的说道:“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不要逼我。”

刘旭如若未闻,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呵呵”笑道:“怎么,触景伤情了?我还以为那天的绝美景致,会令你心旌荡漾,回味久长呢!”

是可忍孰不可忍,愈小风怒恨已极,伸手卡住了他的脖子,高高举起,左手握紧拳头,真想一拳打穿他的心口窝子。转念想到师姐的感受,仿佛看到了她泪流满面时的凄怨表情,终于没有把拳头抬起来。

被他卡住脖子,喉咙将碎,刘旭几乎窒息,面色惨白,头上豆大的汗滴“扑嗒扑嗒”直落,一来因为痛苦难受,二来是因为害怕,眼中的惊悸之色,难以言状。真怕他一时失控,把那拳头打到自己的心口上,倘是那样,当真是必死无疑。两只手抓住他扣着自己喉咙的手,拼命的往外掰,奈何功力不济,只有痛苦挣扎的份。

想到他往日的可恨之处,愈小风真不愿让他多活一会,想想师姐的心意,忍了几忍,还是松开了手,把他扔到一边地上。刘旭瘫坐在那,如遇大赦,喜形于色,喘着大气,双手捂着脖子,抚模了好一会。心下暗暗吃惊,想不到他出手会如此之快,连自己这以动作变换迅速而名传武林的人,在他的面前,也迟钝的像个小孩。看到他出手了,却躲不开他的手,这就是差距。只是仍然死性不改,才缓过来气,就又恢复了那脸让人火大的表情,和那嘴让人火大的语气,“嘿嘿”的笑道:“怎么停手了,你不是很想杀我吗,为什么不杀了呀?是不是怕你的师姐因此而记恨于你,和你断绝恩情,再也不和你一路同行了!”

愈小风面无表情,冷冷的说道:“你最好放明白一点,你怎样对我这不是关键,你要是胆敢使她,也就是我的那个小师姐,感到伤心悲痛,那么你就等着下十八层地狱去赎罪吧!”

对于自己身份的隐瞒程度之深,自信已经到了极致,连亲爹亲娘站在对面,也认不出来。他却在旦夕之间,了然于心,想必一定是借助了贾王堡的情报组织。在这个组织的监控之下,可以说天下几乎已无隐密可言。他若真与贾王少主如江湖传言那般,是缔结了盟约的莫逆之交,只要自己还活在这个世上,想要躲过他的追杀,只怕比登天还难。但是为了达到那个目的,再大的风险也值得去冒。调理好内息,站起身来,说道:“玩弄女人的感情,是我的乐趣,不过乐趣这种东西,总也只是余兴。放心吧,我不会傻到拿宝贵的生命,去换取这种东西。我接近你的师姐,最根本的目的,就是你怀中揣着的那本书。你把它交给我,我马上从你师姐的世界中消失,让她纯真的梦,永远停留在那最美好的一段中,不会破灭,让她在憨憨的幸福中等待她的真爱出现,从而得到真正属于她的感情。你说这个交易怎么样?”

如此无耻之徒,世间难找,对于他的这个提议,愈小风觉得好笑之极,懒得废话许多,径直警告他说:“不是任何人的感情都可以被随便的玩弄。我曾在丽贞师姐面前发过誓愿,不会再让明眸师姐和她一样,被别有用心的薄情之人伤害。没有及时阻止你进入明眸师姐的世界,是我的失误。因为怕她难过,我选择隐忍不发,给你机会赎罪。过去你伤害过多少的纯情女子,名声有多恶劣,我全可以视若不见,只要你对她一直好下去,即便是虚情假义,只要不使她难过,我就能说服自己,让你继续活着。那本书是我和明眸师姐跟丽贞师姐的约定,我们答应一起守护这本书,直到我们一起死去。约定不可更改,对于那本书的索取,注定是你最无望的奢求。”

刘旭可并不会因此就放弃那个企图,阴阳怪气的笑道:“是那个背叛了两任丈夫的女人吗?一个不知廉耻的荡妇,生时享尽荣华富贵,死了之后,令名如雪,纯洁的不染一尘,誉满天下。竟会有这等可笑之事发生,什么世道呀!”看了看他面上的表情,继续大放厥词:“不过说句心里话,她还真不是一般的标致,难怪那么多枭雄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说什么跟她的约定,以我看来你们两个之间,想必也难保清白。现如今怕是舍不得那本书吧。谁都知道那本书里所蕴籍的力量,得到了它,就等同于得到了神的力量,可以永生不灭,君临天下,为所欲为。”

单单的攻击愈小风的人品还不够,连死去的人也要羞辱,对于这家伙的卑劣,几乎叫人崩溃。他自己却仍然感觉良好,没完没了的狂吐滥言:“伪善,这两个字,就是用来形容你这种人的。念恋美色,喜欢上了自己的师姐,又不敢表白。你还真不是一般的逊。怪不得那个蠢女人舍近求远,对你视若无睹,和我两情缱绻,爱的死去活来。”

讽刺挖苦,极尽巧舌之能事:“想想看啊,你为了保护她,不值一次的豁出性命。去年的时候,就在这里,因为她的疏忽大意,使你们两人身陷绝地。生死关头,你仍然对她关护有加,不惜使用耗损生命的玄息,为她疗伤,独自迎战修行邪法上百年的食尸鬼,以至于打倒对手之后,自己也奄奄一息,濒临死地。仍然是在这个地方,就在上个月的今天,她把她的贞洁,奉献给了我这个你最瞧不起的人。可悲吧,现在想想,我都觉得好笑。”

专拣恶毒的字眼,来刺激他的神经,非叫他满心满肺,没有一处不疼。继续恶言相向:“那天你也在场吧,其实你的到来,并非偶然,是我一手策划的,故意让人引你来此,就是为了让你看到我这个你口中所谓的、天生的下流胚子,是怎么玩弄你最心爱的女人。我所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要让你痛苦,要让你难过,让你痛苦的要死过去,让你难过的不想再多活一会。现在,你是不是正有此感受呃?”

那一天的确是令他心碎的时刻,一个女子已然不顾廉耻,光天化日之下在野地里,和人一二三再二三的痴缠不断,偏偏又是他最心爱的女人,他的心又如何能够不受到伤害。只是此刻,重在提起,全然感觉不到疼痛了,冷冷的哼道:“说这么多无聊的话,不就是想再次激怒我吗?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处心积虑的搞出这件事,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刘旭哼道:“被你模到底细,已经是我的失策,倘若再被你猜透心机,我岂不是枉了这‘幻三郎’的名号。那本书我志在必得,今日若拿不到手,明天就让你最心爱的女人,痛苦欲生,心肺撕裂,我说到做到。你要是真心爱她,便应该把那本书交给我,作为回报,我就会把那个蠢女人还给你!”

愈小风目光沉下,杀气从身外泛起,烈烈荡动,田里花树,摇落一片。花瓣纷纷飘起,随风盘旋。

巨人的逆鳞不可触犯,强者的愤怒,往往是以杀戮的方式来渲泄。刘旭深深知道这一点,倒抽了口冷气,往后退开几步,拔出手中长剑,故作镇定的说道:“你杀了我的话,一定会后悔的,你的师姐一定会恨你一辈子!”心里虽然怕的要死,嘴上仍硬得跟铁块一般:“你为什么空守着一句无用的承诺,怀揣着那本对你根本无用的书,不肯掏出来。我只想要那本书,对那个女人根本没什么兴趣。你把它给我,是最明智的选择,我们大家各得其所,岂不是很好吗?”想想那本书里的诱惑,不惜押上身家性命也要赌此一把。恶棍的天性,除了龌龊以外,还喜欢铤而走险,火里取粟这种事,习以为常,今日方才敢在俞小风面前如此放肆。

愈小风眼神里的痛苦,此刻已淡若云光,看不见一点难过的痕迹,幽寂的像是深山里的清泉,乱石掩映间,落叶覆盖边,经久沉淀,明明积存了很多东西,仍然波澜不惊,颜色不改,纯净的似一尘未染。冷声说道:“比起她对我的恨,我更在意你对她所造成的伤害。我不会让你得逞心愿的,既然你决定非要用伤害她,来作为要挟我的价码,那我也没有的选择了。就让你的生命终结,为这段纠结的恩怨,画上休止号。”

事到如今,只有背水一战。刘旭两眼放光,压着声音叫道:“一个落第秀才,量你有多大本事,少在这里虚张声势了。有本事就先吃我几剑试试,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了不起,敢放出那样的话来!”咬紧牙关,冲杀往前,连避数十剑,全力施为,出招极为歹毒,必致他于死地而后快。

“幻三郎”这个名号早已传响多年,其人擅长轻身步法和玄诡剑道,剑势抖开,乱影萧萧,满布在前,难以弄清虚实,加之移动飞快,只见身后残影,不见真人之身,着眼望时,四面八方全是他的模样,真真假假,令人心思迷乱。每一个形影和每一柄剑影,都是假的,只是当这影迹靠近到身着之时,都会变成真的。化幻归真,是“幻剑”一道的最终奥义。

刘旭专修此功,自谓已至入化境界,抢先出手,必能报适才一抓之仇,看他裹在其里,不无得意的笑道:“死秀才,看你还怎么嚣张,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看我废了你之后,怎么当着你的面,整治那个蠢女人。就作贱了你的最爱,那又怎了?”

全然没有发现,自己全力舞起来的剑影,在靠近到他身体的时候,锋端已经淡然若无。瞅准个机会,猛冲往前,把剑对准了他的心口上方,从那里刺穿过去的话,一定会使他失去再战之力,成为板上鱼肉,任由宰割。

从头到尾,愈小风只是在看着他表演,既然来到了身前,焉有不打招呼之理。身形稍移寸许,刘旭全力刺出的一剑,便从肩旁斜滑过去,连片衣襟也没划破,反使他自己收身不住,径自往前直冲过来。于是握住拳头,略抬了下,顺势顶在了他的小肚子上。尚未用力,他已喷出口鲜血,倒飞回去,退后三四丈,方算收住脚下之势,勉强站稳。

看着愈小风一步步走上前来,刘旭面如土色,眼下内力不济,急待调息,心里暗暗盘算后退之路。情急之下,大声喊道:“情儿救我!”

听到这声叫,愈小风脚下顿了一顿,脑子里闪出个念头,有些明白了些事情的端倪:“难道他约师姐所来之地,也在于此?果然,家家伙已经打定注意,准备孤注一掷。看来是片刻时间也不能容他多活了!”

正是这片刻的迟怔时间,刘旭已钻到花田之中,开始急速逃亡。实力相差这么远,根本不是对手。原来的计划,眼见难以实现,继续一意孤行,只会自误性命。他算是认请是形势,恍若惊弓之鸟,脚下生风,超长发挥脚底抹油的功夫,转眼之间,已经窜出百十来丈,弓着身子躲在花树丛中,像地鼠一样潜行,狼狈之极。

昨天傍晚,明眸别过师弟,去赴刘旭之约,约定的相见之处,正如愈小风所料,确实是在此地。今天已经早早来到,盘桓在上次幽情缠绵的那个地方,满心欢喜。用花枝编了个大席,上面铺满花瓣,自己就躺在上面,望着蓝天白云,憧憬着待会情郎来时的惊喜模样,不觉之间,笑逐颜开。

从她歇身的花树丛间,到花田这边的最畔上,一里有多。之前二人的冲突,在刘旭的刻意压制之下,并没闹出多大动静。她在那边只顾做自己的梦,全然没有觉察。适才刘旭一声大叫,可扯住了她的心,忙的起身去看,只见花田之中,杀气旋转,却是师弟在杀心已起之时散发出来的独有气息。想到他素来对刘旭心存芥蒂,怕是气愤不过,跟在自己身后,也悄悄来了。

对这个师弟,她非常了解,秉性柔弱,温良谦和,轻易不会发怒。当烈风在他身外荡动之时,必是怒不可遏。他在重伤之时,犹然能够斩杀实力足以胜过刘旭十倍的怪物,之对刘旭出手,要取他性命,易如反掌。心下焦急万分,一晃百丈,赶紧飞驰往前,过去救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也要阻止他,绝对不能让刘旭受到伤害,远远喊道:“师弟,你快给我住手!”

逃出百丈之远的刘旭,刚喘过口气,愈小风已追到了身后,二人同时看见了对面疾驰过来的明眸。刘旭喜出往外,欢声叫道:“情儿你可来了,小风他疯了,见面一句话也不说,就要杀我!”

满嘴谎言,随口编撰,如此之人,师姐竟然会迷恋的如痴如狂,愈小风越想越气,心中怒恨层层加重,目光闪闪:“就算是当着她的面,我也要把你碎尸万段,就让她恨我一辈子吧!”

听说这话,刘旭只恨腿脚太少,一边狂奔,一边回头张望。脚下绊着花枝,摔倒地上,看看他举起的手棱边上,已然泛起了剑一样的光芒,情知斩将过来,自己必然身首异处。心头之上顿时充满了绝望之情,闭着眼睛只管叫喊:“情儿,快救救我呀!”

此时的明眸已抢到数丈之外,可这个距离仍然够不到他,不能把他从师弟的手刃之下抢出来,当下只有一个方法可用,就是逼他收手自救,想也没想把随身带着的剑拔了出鞘,指向他的胸口,连人一齐直接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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