巅峰对决,胜在气势,明眸岂肯示弱,舞动长刹与他正面冲突,十番交接,十番分离。各自施展绝技,拼尽全力,争取上风。
正在鏖战当中,忽然雷霆震动,两道霹雳从天庭深处扯出,一条袭向郡守,一条袭向他的夫人。事发突然,令人猝不及防。
郡守力敌明眸,无暇它顾,他的夫人为了避免丈夫分心,打从结界碎裂之后,就已飘身远外,驻留空际在旁边观战,由于太过关注战势,一时疏于防范,被偷袭得逞,正中雷击。
夫妇二人,双双坠下空际,突来变故,也令明眸错愕不已。紧接着,两条光影纠缠着的玄电,从云底之中掠出,起落翻覆,相对呼应,急速旋飞而来,冲向郡守,攒进他的身体之内。一个声音哈哈笑道:“好强悍的身体,我们兄弟收下了,后会有期!”尔后他人便化成一道光影,似电一般隐灭于云层之中,逝去行踪!
那雷电之击,不用多想已知出自谁手,郡守夫人实力所在,不可揣测,受此一击,没见着有多大的伤碍,落地之时,仍然能够稳住身形。可惜一袭华贵袍服,烧得焦黑,面目全非,动一动便零碎成片,纷纷坠落,露出披在里面的甲胄,黄澄之金,光华耀耀,闪人眼目。整理了下妆容,望向天际,哼道:“稍一疏神,就被这两个混蛋钻了空子,有辱声名啊。飞天满天,休得无礼,竟然打起我夫君的主意来了,有够大胆!”张开两对薄翼,升入空里,急急追赶了过去。
雷兽兄弟实非善类,收回失去的真神之力后,恣意狂欢,在鬼画图幻真的世界中,到处抛雷洒电,状若颠狂,不知道该要怎样庆祝才好。发现幻真世界的大地与现实接壤,于是借助雷电所特有的传导之力,把自己从鬼画图中透了出来。丢弃掉傀儡之躯,躲在暗处观战,见到有机可乘,就忙的趁火打劫,劫持了郡守那可谓强悍已极的身体,打算据为已有,暂时作为替代。
追出四五百丈远,乍见眼前风烟滚滚,形成一个障壁,挡住了去路。郡守夫人见状,皱了下眉头,抬手从空际之里抽出一支丈余来长的楔形长矛,刺刃倒勾,螺纹旋拧,状若钻锥,尖端隐隐泛红。迎着烈风之壁竖直划下,无际之风为之裂开,旋即溃散。
风住尘灭,障壁之后,现出布风之人,明眸持着锥心之铩,悬立空前,挡住去路。一脸愠怒的说道:“这边的事情,尚未了却,想走先还了那十万无辜之人的命来!”
郡守夫人一心救夫,那有功夫和她纠缠,说道:“事已至此,十万郡民已全化成黄蜂勇士,纵便把我们夫妇拿到地狱,也于事无补。凤城之地权作谢罪之礼,还将于足下。妾身即刻下令撤除结界,复原城中旧貌如何?”
凤城之地必得归还,这点勿庸置疑,将之作为赎罪的代价,以抵消毒噬十万无辜民众的罪孽,却是万难。对这样的提议,明眸想想都觉得可笑:“天下会有这等好事,杀人不用偿命吗?祸害凤城的妖孽,一个也别想逃月兑,你就是第一个该下到地狱去赎罪的恶魔!”持着长刹,冲杀过来,带动风云,在身外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整个长天为之变色。
郡守夫人抬手抛出一块镜子的碎片,灵光忽闪,空间扭曲出一个空洞,明眸收身不住,撞入里面,立时失去了她的身影。
周边环境没有丝毫的变动,独独失去了她的行踪。明眸停来整理好思绪,在悬空之里转动身形,观望四下,到处静的可怕。心下暗暗寻思:“莫非又落入了她布下的陷阱之中,真是个心计诡端的女人!”
正在懊恼之际,远远望见个身形悬立在空中,四下徘徊,看起来有些惶惑的样子。就非常好奇,飞身过去探询,心下暗暗念道:“难道说还有人迷失于此,和我一样找不到方向?”
诚然,那个人的确迷失于此,找不到方向,不过原因并不似她想的那样。临近之时,明眸瞧清了那人模样,更加疑惑,怎么身段和面容与自己如此相像!若非甲衣的颜色有些出入,如此相近的和她对面相望,一定会误以为是镜子中自己的影象。当这个念头刚从脑子里泛起,明眸立码想起了赤凤之前提起过的破、邪、碎三大禁制中的“碎之镜界”,莫非这里便是了!
仔细看她披着的荆棘之甲,呈现出炫蓝的紫彩,极为妖艳。与自己披着的荆棘之甲所显现出的苍翠之色,有所分别以外,连手中持着的长铩,亦和自己手中持着的锥心一般无二。最后把目光停注到她的脸上,那张脸和自己镜中的脸一模一样,笑容轻浅,只是瞳孔幽暗。体态丰盈,情致妩媚,风轻摇荡中,似欲起舞。又和自己的清冷肃正,拘矜持重,判若两人。随即开口问道:“你是谁?”
那个女子莞尔一笑,身姿摆动,像是春柳扶风,叫人看了,不觉有些失神,骨头酥软。饶是女儿之身的明眸,也禁不住有些怦然心动,费了好大功夫才止住心旌,很是错愕:她若是自己心神的映现,乃令自己如此心动,岂非表明自己非是一般的自恋?听她说道:“我是镜中映现的妖影,名为‘幽瞳’,是你心中隐藏着的另一个自我。你进入了碎之镜界,这个世界是由青镜的碎片折射而成,映现善恶,照出人心深处最隐晦的暗影。我在这里存在,和真实的你息息相关。应该算是你真实的影子吧!”
设下陷阱把明眸困在碎之镜界之中,郡守夫人长出了口气:“总算摆月兑了纠缠,雷兽兄弟这两个混蛋,会躲到那去呢,回雷神谷吗?”思忖到这,打定注意,干脆去那直接找他们兄弟要人好了。将欲动身,忽然斜里袭来数道风刃,来势之凶险,不亚于明眸手中所持着的锥心之铩尖端的锋芒,随即抬手,用那只挑散风之障壁的长矛,把它们悉数打散。抬眼去望前方,只见阿鸥立身在一支浮于空际的超长羽毛上,呵呵笑道:“传说中的血钻之枪,可破水火,能裂金石,裁云割风,遮雷挡电,莫在话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小女子算是领教了!”
郡守夫人打量着她说着:“海风的恋人阿鸥啊,你这暂作依栖的身体,灵力非凡,极其难得。敢是为了偿报赠于之恩,替那身陷碎之镜界的离情佳人向妾身发难吗?”
“怎么会呢,”阿鸥摇了摇头:“报恩的事并不急在一时,小女子冒昧挡在夫人的路前,乃为雷兽兄弟大胆冒犯尊驾夫妇之事而来。区区不才,有个提议可保郡守大人贵体无恙,也可令雷兽兄弟感恩于心,和咱们结成盟友,共同对付那只危及整个妖界的半妖。”
不战而屈人之兵,绝对是上策,郡守夫人素怀韬略,熟黯兵法,有这么好的机会,怎会错失。当下收起血钻之枪,上前几步,笑着说道:“有点意思,说来听听!”
阿鸥笑道:“雷神谷地处海边,经常有风经过。雷兽一脉,自诩承继龙神雷帝之血脉,傲睨众妖。飞天满天兄弟,更是恃强放狂,暴虐众生,为非作歹,胡乱荼毒生灵。千百年来,人妖鬼魔惟恐避之不及,莫敢靠近那片地域。传闻中只说那是凶险之地,鬼神禁避。经过与海风精灵的交流,我发现了里面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在谷中最深之处,设制有一道很强的结界。雷兽兄弟每次想接近那里,都会遭到结界的反噬。可仍不死心,没过多长时间都会再去折腾一回。出于好奇,我就潜进去探看究竟。奇怪的是那道结界,对我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起初,这令我感到有些心怀忐忑,当见到那具横亘在前的巨大的龙之骸骨时,总算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郡守夫人笑道:“的确是件从来没有听闻过的事,只对雷兽兄弟起作用的结界,和巨大的龙之遗骸。之后,事情是怎么发展的呢?”
阿鸥说道:“那巨大的龙之骸骨,据风精灵们说是雷兽一脉的始祖雷神的真身,亡故之后,元息犹存,仍然具有强大的灵力。他的后辈们很想得到这力量,令他感到死后会有尸骨难留的感觉。于是,在生命将尽之时,专门布下了这道结界,用以阻止觊觎这力量的雷系能力者。”
郡守夫人有所了悟,说道:“阿鸥妹妹是打算让姐姐我解除了那个结界,以此换回我受了重伤,被他们掳去的夫君呀!”
阿鸥笑道:“那龙之巨骸蕴积的力量,难以窥测,全部让他们兄弟据有的话,这两个家伙肯定会疯狂掉,岂肯再跟我们合作。小女的意思是用姐姐手中的血钻之枪,从上面截下两小截骨头,给他们作为可以暂时依栖的身体。他们是巨龙血脉的遗传,只需一点血气的渲染,便可互相融通,使用自如。雷神遗骸,灵力强大,可惜雷息冲荡,电脉纠缠。非是他的遗传血脉,根本无法收纳入体,是咱们只能观望而不能触及的宝藏啊!以我看来,当世之间,除了雷兽兄弟使用的雷戟电槊之外,可遮雷御电的血钻之枪,是此世之间唯一一件能够触及得到它的兵器了!”
郡守夫人笑道:“未知效果怎样,倒是可以试上一试。素闻鸥儿妹妹机敏过人,今日相见,倍感荣幸,叹佩之余,只觉相见恨晚。咱们这就去吧,事成之后,姐姐自会善加答谢!”
阿鸥笑道:“夫人过奖了,姐姐倘真怜惜鸥儿,莫若送个人情给小妹,撤除了这镜之结界,好使我的那位恩人,离开惑然之途,回到现实世界中来。”
郡守夫人笑了笑,说道:“妹妹的心意,姐姐自当体恤得到。半个时辰之后,结界自会解除。那时你我已在千里之外,她就是一千个不甘心,也无计可施!”本就无意伤害她,正好做个顺水人情,皆大欢喜。
对面那个和自己面容无二,披挂一般相同的女子,武断的说是自己在镜子中的影象,完全是自欺欺人。鬼之画图连接天地,有可以埋下血蔷薇种子的土壤,可这一片虚无的镜之幻界,完全是光影的折射,可该如何找出归回的途径呢?明眸徘徊流连,不愿和幽瞳直面相对。她深深知道这个女子的本质,充满了不可期的情感变数,纠结着复杂的念想,诸如难言的爱怜、悲切的怨憎、极度的愧歉和无由的思念等等,完全是一个复杂的矛盾聚合体。明了自己所有的心事,拥有独立的意愿,偏偏又极度幽暗。说是一个魔象幻生的邪灵,也不足为过。坦白的说,和这样的敌人作战,完全没有半点胜算。向她出手,到头来只会使自己的心灵受到更深的伤害。
在这镜中世界,明眸完全是透明的,对她的心思,幽瞳了若指掌,因而笑着说道:“你我灵神本为一体,何故如此排斥于我,非要背面相对?作为你心中的暗影,长久以来,与你共欢喜,同饮泣,难得有此能够直面相对的机会。长久以来,经历了太多的事非坎坷,原本开朗活泼的我们,终日郁郁寡欢。你的悲伤凝滞于心,书写成为我的情绪,使我尝尽酸楚。你所压抑的任何情感,对我来说,都是极其沉重的负累。怨怒之情使我几欲疯狂,你却仍然不以为然的继续忍受世俗的责难,委屈自己,对于苦苦挣扎在你心灵泥淖中的我来说,是多么的不公平。我的本神主体,亲爱的明眸小姐,难道你就没有一句愧歉的话,要向我致以吗?”
明眸说道:“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办,在寻找出去的路。我心灵的映照,折射出了你的影象,虽然说是以独立自主的姿态,显现在我身前,可是你我心里都很明白,心灵的枷锁,不是轻易就能够摆月兑得了。无论你怎样努力的展示自己,终究幻梦水中,不过是一场错觉罢了。我们的救赎之路,只存在于这条为补救过失,而不得不一直要奔逐下去的路上。”
生于她心,气度自然与她相似,幽瞳说道:“因为了悟到此,所以放下执着,不意和你争执什么。身为你心中的影子,我并没有太多妄想,只想这样和你对面相望,聊一聊心事。毕竟这样的机会,得来不易。想一想看吧,一个深掩于心的影子,能够快意的和所属之人,倾吐肺腑之言,能够确确实实的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是一件多么令人感到振奋的事啊。身为本尊的你,连我这一点如此细微的期许,也要残忍的拒绝吗?”哀然之绪,满布花容,言语之间,将要垂下泪来。
见到她这样,明眸心怀触动,长叹了声:“罢了!”解下荆棘的战甲,收起锥心之铩,把长剑纳入鞘中。随之,幽瞳的装扮也油然跟着而改变,恢复了往常状态。衣着款式,仍旧像同,颜彩也是一分未改的妖冶,把那与生俱有的万种风情,抖露的淋漓尽致。娇态翩然,凌动风前,飘荡着在衣袂边的情思,分明系连着若隐若现的媚惑,不觉然间,已牢牢的网住了她那颗幽情难断的痴子之心。
“这便是最真的我吗?”明眸凝望良久,喃喃自语:“我都忘了自己原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