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悬,楚轩提着刚从山上猎到的野鸡兔子,走在崎岖的乡间小路上,远远的,迎面跑来两个瘦小的身影,他定睛一看,看清了是苏淮的三妹和小弟。
“楚轩哥!楚轩哥!”苏莲也看到了前面的楚轩,一边跑一边招手,脑门上都是汗。
苏洛远远跟在三姐后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脸涨得通红。
听到苏莲的呼唤声,楚轩心下一凝,直觉有要紧的事。他赶紧加快了脚步,走到苏莲面前,问:“发生何事了?”
苏莲抹了把脸上的汗,气还没有喘匀,就急声道:“是大姐!我大姐她、她被拉着,被大家围起来了!你快、快去救她!”
楚轩听得不明不白的,皱了下眉头,道:“你别急,慢慢说,到底发生何事了?”
见楚轩没听懂,苏莲急得脸都红了,抓耳挠腮的,赶紧喘了口气,焦急道:“有有人说大姐偷鱼,把大姐给围起来了,他们要、要欺负大姐,楚轩哥你赶紧去救我大姐!”
这会楚轩是听明白了,脚下一动就要赶去苏淮家,然走了两步,他就停了下来。
“轩儿,虽然你以后是要认祖归宗的,这小村子困不住你,但如今我们还在这村子里,无亲无故的,没有半个助力,想要安稳地过日子,我们就必须要安份。”
“这几日苏淮姐弟被除族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各种谣言满天飞,你很聪明,肯定已经猜到了背后的缘由,是以,娘要提醒你一句,日后不要和苏淮几姐弟走得太近。即便你顾念着和苏淮的同窗情谊,也不能替他们几姐弟出头,你一定要记住!”
娘亲的教诲猛地窜进脑海。楚轩的步子迈不开了。
娘的话很对,他们孤儿寡母的。在这个村子立足不易,若不是这十多年来在村子里一直安分守己,隐忍避让着苏家人,恐怕如今也会和陈家那几家外姓人家一样,被苏家人排挤到村子一隅去了。这份安稳来之不易,他不想在离开这个村子前有任何的不快。
加之,他如今还没有能力与苏家对抗。就算现在他赶过去,也未必就能帮到苏荷,且,他若是帮了苏荷说话。那就等于是与村里其他人作对,依照村里人的排外性,他和娘亲日后恐怕会不得安生。
然,苏淮是他的同窗好友,两人感情甚笃。苏淮离开村子时,还恳请他代为看顾家中姐弟,如今苏荷有难,他是无法做到袖手旁观的。
在鞍头村,偷东西是大罪。一经证实,按照村里的规矩,是要绑到村里的祠堂抽鞭子的。依照这几日村中的传言来看,苏老村长绝对不会对苏荷手软的。他若不想办法救下苏荷,怕是日后都没有脸面见苏淮了。
该如何是好呢?楚轩陷入深思。
“楚轩哥?”见他站着一动不动,苏莲焦急疑惑地喊了一声。
楚轩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抿紧唇角,道:“这件事不好办,怕是我去了也无济于事。”顿了顿,他接着道:“苏三妹,你先替我把猎物提回家去,然后带着苏小弟在我家里坐一会,不要急着回去,我这就去寻周少爷来。”
思来想去,楚轩唯一能想到的有能力帮苏荷,又愿意帮助苏荷的人,就只有周文君了。周家是附近几个村子有名的财主,有钱有势,若是周文君出面说话,这件事肯定能解决。
至于楚轩为何不让苏莲和苏洛回家去,自然是担心这两个孩子回去后又听到些不堪入耳的话。
把猎物交给苏莲后,楚轩就急匆匆往隔壁村子的私塾跑去。
他因着今天要进山打猎,是以没有去私塾上课,但他知道现在这个时辰,正是私塾上课的时候,所以去私塾的话,肯定能找到周文君。
周文君确实在私塾里,楚轩冲进私塾的时候,先生正好下课,他二话不说就把周文君拉了出来,告诉他苏荷遇到了难事,让他赶紧去帮忙。周文君性子纯良,闻言也不多问,立即就拉着楚轩上了自己的马车,往苏淮家里赶。
路上,楚轩把事情的大概告诉了周文君,周文君听后心急如焚,不停催着车夫快点。一路奔波,两人紧赶慢赶到了苏荷家,刚跳下马车,就听到苏华炳扬言要动村规,周文君一急,也顾不得礼节了,忙大喝一声:“等一下!”一反往日温吞的性子,急切地拨开人群往里挤。
楚轩没有跟着周文君一起进去,而后混在了人群里。
突然出现的周文君,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苏华炳眼微沉,率先开口道:“不知周少爷今日到我鞍头村来,所为何事?”
周文君在人群中挤搡一阵,已是气喘吁吁,闻言赶紧整了整衣冠,拱手道:“苏老村长有礼了,晚辈是为苏荷妹妹一事来的。”
虽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但苏华炳听后还是脸色一沉,沉声道:“周少爷,这苏荷做出鸡鸣狗盗之事,如今已是证据确凿,还请你不要多加干预。”
“这……”周文君一怔,抬眼瞧了瞧一旁的苏荷,道:“苏老村长,此事定是误会,晚辈愿以人格为苏荷作保,她不会做出偷盗之事的,还望苏老村长明察。”
苏华炳将周文君的举动看的一清二楚,冷哼一声道:“周少爷,这是我鞍头村的私事,你又与苏荷无亲无故,未免也管得太宽了。”
他特意在“无亲无故”四个字上加重了音,听到这句话的众人看向苏荷与周文君的眼神顿时就变了,人群中又响起了低低的议论声。
周文君顿觉窘迫,白玉般的脸涨得通红,讷讷说不出话来。
在人群中看到这一幕的楚轩皱紧了眉,他倒是忽略了这一点。周文君身份地位是能压住苏老村长,但他性子温吞仁厚,是以苏老村长对他并无忌惮之心。
看着被苏华炳一句话堵得面红耳赤的周文君,楚轩忍不住低低叹了口气。
而此时同样在人群中的季子瑞,却是不屑低声嗤道:“哪里来的书呆子,这般没本事还敢往前凑!”心里那点因为周文君的出现而冒出的不爽瞬间消散了。
宋芷也是无奈得很,见周文君我我半天还没说出话来,她上前道:“苏老村长,你应该知晓周少爷与我二弟是同窗至交吧,周少爷与我二弟以兄弟相称,平日里对我们几姐弟甚是照顾,与我们几姐弟可不是无亲无故之人”
苏华炳瞥了宋芷一眼,道:“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说这种话也不嫌害臊!”
宋芷扯了扯嘴角,“我害不害臊左右与你无关,管得太宽这句话该送给你才是。”
“放肆!”苏华斌一杵拐杖,怒斥:“即便你已不是苏家人,你身上也还流着我苏家的血,只要你流着我苏家的血一日,你就不得做有损我苏家脸面的事!众目睽睽之下承认你与男子关系亲厚,你不要脸我苏家还要脸!”
“就是,小小年纪,也不知检点,传出去怕是要丢了我们整个村子的脸!”赵金花立即火上浇油,引得村民们一片哗然。
周文君的脸更红了。
在一旁看着孙氏急红了眼。这周家少爷到底是来帮忙还是来坏事儿的啊!
宋芷也不指望周文君,镇定如斯沉稳道:“周少爷与我二弟是结拜兄弟,我亦认了周少爷为义兄,与兄长关系亲厚些难道不应该?”
她在宫里见过的大场面多了去了,这样的小场面还难不倒她,先前不过是因这些人编排李氏,她太过气愤,才会跟这群人逞口舌之争,现在冷静下来,她不信应付不了这群小人。
“你、你撒谎!你什么时候认了周少爷为义兄的?我怎么不知道?!”赵金花不信地大喊,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
“你与周少爷是什么关系,与我又是什么关系,我认义兄,为何要告诉你知道?”宋芷嘲讽一笑。
赵金花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拿眼狠狠瞪宋芷,心下却有了几分忌惮。
“不要胡搅蛮缠,我们今日是为偷鱼一事而来!”苏华炳见大媳妇吃亏,赶紧转移话题。
宋芷冷冷扫了他一眼,转身看向唐老太,道:“你把看到我偷鱼的人叫出来,他不出来,你就把看到我给陈大伯家送鱼的人叫出来。”
“你又想作何?”苏华炳恼怒地皱眉。
宋芷没有看他,淡淡道:“苏老村长,就算是县官判案,也会给人申辩的机会,你这么迫不及待地要给我顶罪,是为何?你口口声声说对我还有几分血缘亲情,可怎么瞧着像是恨不得我早些投胎啊?”
“满口胡言!”苏华炳一口气堵在了心口,气得恨不得拿拐杖抽死眼前这忤逆孙女。
宋芷不去管他,依旧直直望着唐老太,“你为何不叫他们出来?是不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在胡编乱造?”
唐老太心下一沉,竟不敢去看这个年轻姑娘的眼睛,好半晌才断断续续道:“是、是村头陈氏看到了你给陈家送鱼……”
宋芷弯唇一笑,转身面向围在院子外的众人,高声道:“陈氏,看了这么久的热闹,你也该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