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说出“我是苏荷”这四个字后,宋芷终于承认了这个名字。
她可以用宋芷的身份去帮助苏淮兄妹月兑离苏家,但是却没有资格用宋芷的身份去指责苏家人的卑鄙,因为她不是苏荷,不是那个受尽磨难被逼死的苏荷。
她突然明悟,只有成为苏荷,她才有资格斥责苏家人丑陋的嘴脸,才有资格得到苏淮他们的感情,她想要得到这些,所以,她必须承认苏荷这个名字,舍弃前世的名字。
她就是苏荷。
她要撕开苏家人虚伪的面具,为死去的李氏,为以前的苏荷,为苏淮三兄妹讨一个公道!
只是她没有料到,那个三番两次在城里寻她麻烦的纨绔世子爷会出现,这穷乡僻壤的,他一个大少爷跑到这里来凑什么热闹?!
苏荷震惊地瞪着这个锦衣华服,容貌绝伦,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纨绔。
“是我。”季子瑞挑起凤眸,唇角带着几分得意的笑。苏荷目瞪口呆的傻样,让他心情大好。
众人也终于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交头接耳地打量起季子瑞来。
“哟,长得可真好看,跟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可不是,那脸可比姑娘家的还好看!”
“蠢货,只知道看没用的皮相,你们瞧瞧那一身衣裳,他身后的下人,可是比周少爷的还气派,绝对是大户人家的少爷!”
“大户人家的少爷啊,没事跑咱们这穷地方来做啥?”
“这你就不懂了,有钱人就喜欢往那大山里跑,说是写诗作词什么的。”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公子,只猜是别的城里来的富家少爷,来游山玩水的。
周文君却知道,这个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富家少爷。若是他没有认错,那公子身上的衣裳是江州云锦所制,价值千金。乃是朝中贡品,只有京中的达官贵人才能享用,是即便有钱也买不到的珍品。
他仔细回忆这段时间从父亲嘴里听到的,有关于城里贵人来往的消息,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可能。让他差点惊呼出声。
难道会是那位世子爷?
越想心中越确定。越是忐忑,周文君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苏华炳比普通村民们自然是有见识一些,瞧得出这突然冒出来的年轻公子非富即贵。地位怕是要比周财主家高上许多,这样的贵人,他是不敢怠慢得罪,当即拱了拱手,肃穆道:“公子有礼了,苏某是这鞍头村的村长,眼下正在查办村中纠纷,让公子见笑了。”
村民们看苏华炳这番态度,又是传出阵阵惊呼。
季子瑞嗤笑一声。摇着手中玉骨折扇,不咸不淡道:“确实是见笑了,瞧见了一出仗势欺人,以众欺少的好戏。”
苏华炳脸色一变,眼珠一转,无奈叹了一声。“公子有所不知,这苏荷原是老朽孙女,本是一个痴傻儿,这些日子却忽地脑子清醒了,被误指偷了鱼。又做了许多反常之事,大家怀疑她是被山精鬼怪上了身,是以才有了公子所见之事。”
“哦?”季子瑞拖出一个尾音,状似不确定地问:“我方才听闻这苏荷被除族了?”
苏华炳眼中一亮,颔首道:“正是。”继而叹道:“这苏荷自从脑子清醒后,不仅顶撞长辈,还教唆弟妹将亲爹赶出家门,做了许多大逆不道之事,老朽虽不忍,然作为一村之长,老朽不得不以身作则,为村中众人以示正听,是以才将她除族,赶出家门。不过如今看来,应都是附身在她身上的妖魔作祟。”
他话音刚落,苏荷便冷嘲道:“真真是好笑!你怎的不说我为何要顶撞长辈?我为何要将亲爹驱赶出家门?你不说我来说!”
冷哼一声,她接着道:“两年前,你大儿子苏勇强借故带我出门,欲将我变卖,我不从,最后落得个撞成痴傻儿的后果!一月前,苏勇强故态萌发,三番两次欲将我卖给邻村的跛脚郭老三做媳妇,最后竟逼死我娘,这样的人,我为何要敬他?!”
“还有他——”苏荷怒指苏勇建,“作为丈夫,他任由妻子死后被人辱骂,作为父亲,他任由子女受人奴役打骂,不事生产好吃懒做,就连女儿被变卖,妻子被逼死,他亦不闻不问,只知向你们苏家主宅的人奉承讨好,他还算是个男人吗?!他有何资格住在这屋里?!这屋子是我娘的!他既不为我们母女做主,他就没有资格进这个门!”
“别以为这两年我是真傻,我不过是担心苏勇强再起贪念,是以才故意装作疯癫痴傻,实际上我清醒得很!是以,这两年来你们是如何奴役我弟妹,欺凌我娘的,我都一清二楚!”
苏荷每说一句,季子瑞的眉头便皱紧一分,待看到苏荷滚下泪水来,他忽地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他虽不喜她总是无视自己,那娇蛮泼辣的模样,但却更加不喜欢看到她这伤心落泪的模样。
苏华炳哪里会料到苏荷竟将过去的事抖了出来,只觉得苏家的脸面都丢光了,顿时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荷怒吼:“你——你这恶毒的妖魔,还敢在此胡言乱语,诋毁我苏家名声,来人呐,绑了,把她给我绑了!”
村民们议论纷纷,不一会,两个粗壮的苏家汉子站了出来,撸袖子就要去抓苏荷。
不得不说,苏家还是齐心的,当然,是为了面子。
“我看谁敢动手!”季子瑞低喝一声,伸手挡在苏荷面前,一双凤眸含威,吓得两个牛高马大的农家汉子不敢再上前。
苏荷心里一惊,诧异地看了这个纨绔一眼,随即眼珠一转,抹干眼角的泪水,也不推开季子瑞护着自己的手,扬声道:“原先我是顾念着血缘亲情,没有揭发那些往事,任由你们为了保全名声,将一切罪过推到我们姐弟身上,将我们姐弟除族。却不想,你们却就是见不得我们姐弟过好日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欺上门来,今日我豁出去了,大不了鱼死网破,我要让大家好好看看你们这虚伪做作的嘴脸!”
季子瑞眸光微转,好啊,这小妮子竟然敢利用他。
“反了反了!咳咳——”苏华炳一口气没喘上来,捶着心口直咳嗽。
“爹!”主宅一群人赶紧围上去,苏老太抹着眼泪直哭喊:“造孽啊,这是要把我们家老头子给气死啊,呜呜呜……”
“你还敢说你不是妖怪!你这就在害人!”赵金花指着苏荷怒喝,又招手呼喊:“她那些银子,那些鱼,肯定也是用妖法变出来的,大家快把这妖怪抓起来烧死啊,不能让她害人啊!”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有几个大胆的,要过来抓苏荷。
苏荷赶紧往季子瑞身后一躲,催促道:“快快快,他们要过来了!”
季子瑞险些被她气死,这是把他当做打手了?不过瞧这小妮子战战兢兢地躲在自己背后,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他就勉强帮帮忙好了。
直接抬起一脚就踹翻了走在最前面的一个村民,后面的没等他动手,就被小六三拳两脚给解决了。
村民们看出这主仆俩是练家子,哪里还敢再上前,一骨碌爬起来,就都躲到被吓得不停往后缩的苏华炳一家子背后面去了。
“你、你到底是何人?竟敢如此蛮横,肆意打伤我村民,我要去衙门告你!将你抓进大牢!”苏华炳强撑着几分气势大喝。
“哼!”季子瑞一甩袖子,冷冷扫过苏家一群人,嘲讽道:“你尽管去告,本少爷倒要瞧瞧,是谁要进大牢!”
“你、你还敢如此嚣张!”苏华炳抖着手吐出一句话,突然转向一旁的周文君,大叫:“周少爷,你是读书人,最是正直廉明,你可要为老朽作证,这歹人在我村为非作歹,恐吓打伤我村民,老朽一定要告他!还有苏荷,老朽也要告!”
周文君神色一僵,顿了顿,他向着季子瑞拱手道:“世子爷,还请您大人大量,不要为难这些村民了。”
听到周文君这个称呼,苏华炳气得铁青的脸瞬间白了,腿也软了,吓的。
苏华炳是听说雨桐县里来了个大贵人的,镇南王的世子爷,那可是贵人中的贵人,即便是烧高香也见不着的,可今日他却见着了,然他心里却没有半点欢喜之情,只有满满的恐慌。
知道了眼前的人是谁,苏华炳哪里还敢去告官,如今他只求能留一条命了。
“老、老朽见过世子爷大人,不知世子爷大人降临,老朽罪该万死,还请世子爷饶命……”苏华炳颤巍巍地跪下。
“拜见世子爷大人!”他身后的众人赶紧也跟着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季子瑞冷哼一声,道:“本少爷今日总算见识到了何为‘人不要脸天诛地灭’,你们苏家人可真是把这句话诠释得分毫不差!”
“世子爷所言极是,所言极是。”苏华炳伏在地上,连声应了,心里涩得发苦。
季子瑞撇了撇嘴,转身对苏荷道:“好了,你不用怕,日后他们不敢再欺负你了。”
苏荷想起自己刚才利用他,脸上一赧,讷讷应道:“多、多谢世子爷。”
午盛在识海里竖起大拇指:“纨绔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