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也没想到,白行远做事还能做得这么利索。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一群差役就拿着全套枷锁冲了进来,为头的扫了一圈战况,干脆利落的一脚就把好不容易翻身,压着高公子扯头发的皇上给踹去了地上。
然后一群衙役喝住正打得热闹的家仆和侍卫,每人脖子上都架着把明晃晃的刀子。
“天子脚下,你们公然砸抢,还有王法么!”
为头的一脸谄媚的把毫发无损的高公子扶了起来,还狗腿的替他拍了拍灰,紧接着又一脚把才晕晕乎乎打算自己爬起来的皇上踹去了地上。
“你来得正好,京城重地,此人枉视王法,本公子正要差人去找你。”高公子一身白衣上多了好几道灰印子,慢条斯理的理了理头发,居高临下的看着已经被踹得爬不起身的皇上。
“本公子还不知道,原来天子脚下,也会出这种强抢民女的事儿。”
“放肆,我家公子何曾强抢过民女!”皇上从来胡作非为,皇后也不敢真的给他配那些个能飞檐走壁武功高强的侍卫,只怕一个不小心,皇上能带着这群人把整个京城都给烧了,左不过皇上每天都在宫里,一大群人围着,碰不着什么需要动刀动枪的危险,皇后也就多挑了些看上去身强体健,实则只会些粗浅功夫的侍卫,来给皇上当贴身近侍。
为头的先是狗腿的冲着高公子笑了笑,转脸就是一脸轻蔑的看着替皇上喊冤的侍卫。
“你家公子算个什么东西,高公子会冤枉你?这店是你们砸的,人是你们喊的,名是你们叫的,难道是高公子请你们来打他不成?天子脚下,铁证如山,还有什么好抵赖的。”说完还特意走到皇上面前,蹲下来,先噼噼啪啪扇了皇上几个大嘴巴子,又一把拎起皇上衣领子,又狠狠把人往下一摔,顺带还踩了两脚。
“你说是吧,你说上头有人?我倒要看看,你上头的人是谁,是仗了谁的势,敢在京城撒野。”
皇后:“……”
模着良心说,皇上上头吧……还真没人了。
他自己就是最上头的那个了。
先前喊冤的侍卫一脸悲愤的看着自家主子被直接摔晕了过去,又被活活给踩醒,往上迷迷瞪瞪的看了一圈,才猛的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被打了。
“你……你敢打朕?”
大概是皇上被打完之后身虚体弱,为头的差役也没听明白最后那个朕字,反而是又拿刀背拍了拍皇上侧脸。
“你说什么?你砸人店还有理了是吧,今天不给你点教训,看来你是不服气了?”
皇上终于……怒了。
先是回光返照的一巴掌挥开贴在自己脸颊上的刀,又蹦起来直接一记老拳打在了为头差役的鼻梁上。
“朕乃当今天子!你居然敢如此对朕无礼,来人,给朕拿下这个逆臣贼子!”
皇后默默在门背后,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所谓皇上这个身份,也得喊出来有人信才是。
知道皇上不靠谱的,都是能在朝中说得起话的官员,谁敢没事出得宫来乱嚼皇上的舌头根?
皇后对外一贯是好事都往皇上脑袋上堆,这几年没出过饥荒也没闹过大瘟疫,普通平头百信只当皇上是难得一见的盖世明君,有后宫不得干政这一条在,谁能想到玉玺是皇后拿在手里盖印。
再者皇上这几年被皇后藏得是深居简出,一介布衣谁能见过皇上长什么样,就连高公子也没能有机会进过宫,更何况是皇后特意吩咐了白行远,一定要找刚进衙门的新差役来抓人。
“大胆!居然敢污蔑圣上!”为头的差役还处在被砧板上的小肉块反咬一口的震惊之中,倒是高公子回过神来,直指皇上鼻尖,手指还微微有些颤抖。
皇后觉得,那大概是被气的,为着皇上污蔑了他们这些布衣心目中圣明无比的男神。
“啊呸,你是皇上?”为头的差役终于回了魂,一挥手,一堆衙役直接冲着皇上扑了过来,连皇上最后喊的那句朕有腰牌,都活活被淹进了人堆里。
为首的差役一边和高公子一块儿围观群殴,一边还捏了个兰花指,捏着嗓子细声细气的补了一句。
“你要是皇上,那我就是正宫的皇~后~娘~娘~了。”
白行远跟在皇后身侧,一脸阴沉的往外看了为首的差役一眼。
“娘娘。”
皇后默默点了点头。
“让衙门今天不必开庭审了,先关一晚上再说,皇上左不过今晚不打算回宫,住哪里不是住,至于这个人,你看着办,不必来回本宫。”
出来丢人现眼好歹也要顾及一点自己的脸。
先前说自己是仗势欺人,皇后好歹还觉着有点欣慰,总算知道顾着皇家颜面。
这会儿倒好,被人打两巴掌就把身份嚷嚷出来,他不怕被人笑,总也得防着有人行刺吧。
“让东厂好好看着皇上,别让人趁机下了手。”
“此人粗鄙庸俗,污蔑圣上,只怕如此犯上作乱的言论,不好满大街的嚷嚷。”高公子一拂衣袖,本还想掸掸袖子上的灰,一低头又发觉自己浑身上下全都是灰,便也作罢。
“堵了他的嘴,扔大牢里,这人敢如此在京中横行霸道,必定有人撑腰,你们带下去,只管好好审,审出来了,也是你们大功一件。”
皇后觉得,高侍郎还真是教出来了一个颇合己意的儿子。
“娘娘,皇上那儿,微臣会亲自看着,以防万一,只不过……”所有侍卫早在皇上被打之初就全被捆了丢去门口,衙役们足足打了有小半个时辰,为首的才意犹未尽的喊了停,给皇上戴上全套的枷锁,还往叫上栓了俩防止犯人逃跑的大铁球,这才一走一踹的押着人回了衙门。
皇后早就懒得再看,让白行远关好房间门,只等聚贤楼全部关门了,自己再从后门走。
“只不过你没亲自看着,本宫去秦香楼,总有些不太好是吧。”
白行远默默的点了点头。
“娘娘若觉得秦香楼古怪,微臣自会替娘娘查明,娘娘无须身犯险境。”
皇后轻轻叹了口气。
她就是心再大,也不可能放着皇上安危不理,更何况皇上去逛青楼,想必东厂每每都派人暗中跟着,前因后果只怕是已经查了个水落石出,只不过怕自己听了觉得齿冷,加之皇上也没出大事,便也没往自己这儿报。
毕竟要是把皇上每天做的那些个事都给自己来说上一遍,不用七天,自己就能给活活气死。
“那便去查,皇上怎的就对一个青楼女子如此上心,实不像是皇上从前的喜好,本宫实在担心。”
白行远斩钉截铁行了个礼,头也不回的直接翻窗户蹦了出去。
然后就在窗户合上的那一瞬间,皇后只来得及看到青扇忽然整个人身子一歪,接着一个自己熟得不能再熟的黑色身影一手抄起青扇,轻轻把人放在地上,又伸手蒙住了自己嘴巴。
再然后,走廊上似乎是板壁摩擦打开的声音响起之后,毅亲王那化成灰她都听得出的美好嗓音,就在一墙之隔的板壁的走廊上,出现了。
“居然还有东厂的人,皇兄不都已经被押去大牢了么。”
“王爷英明。”
“这可巧了,居然有东厂的暗桩在,还能放任小小一个衙役把皇上下狱了,整个京城,还有谁那么大胆子?你们最近是越发的长本事了。”
回话之人沉默了一会儿,才恭恭敬敬的继续回话。
“回主子,小人查过,带人抓皇上的是新进衙门的差役,今天本不该他当班,只不过当班那人昨夜吃坏了肚子,临时请了假,才让他代班。下头的人,谁能见过皇上真容,连高侍郎家的公子都没能见过,还跟着去往衙门里送了不少打点,说让判得重些,就连今日当值那人昨晚吃剩的吃食,小人也去看过,确实是坏的,东厂得皇后娘娘严令,不得轻易出手,皇上这事,实属巧合。”
“皇后最近倒是奇怪,从前皇兄若是一会儿不见了,她便着急得不行,今天这么久了,也没见她有动静,不像她。”
“容小人说句犯上僭越的话,皇后娘娘最近的动作,都不对劲,是不太顾着皇上了,后宫也放手交给德妃淑妃,大家都说皇后是被皇上那一巴掌打得伤了心,小人觉着也是,皇后和皇上成亲多年,这还是第一遭动手,难免寒心。”
“上次的事,查出来了么。”
于是隔壁又是一声膝盖撞地的声音。
“请主子恕罪,小人无能,实在查不出来,东厂也在找,到底是谁能一下子把这么多人杀得这么干净,没留一丝痕迹,但也没消息。”
皇后把蒙在自己嘴上的那只手给扒了下来。
她还在想着怎么去找这位天卫,这倒好,自己就这么巴巴的送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