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的人一直盯着岳齐川,他知道药童不见了么?”相比起白行远东想西想,皇后更好奇的是……
岳齐川是怎么笃定岳凤池就真的能在这一天顺利回来的?
他是不知道人不见了,还是即算是找不到岳凤池,他也有办法把自己给糊弄过去?
大概是皇后表现出来的惊诧和好奇完全超乎了白行远的意料,白行远回话时,表情简直可以用精彩俩字来形容。
“微臣并未亲自前往岳府,不过据当时一直在岳府中的探子回报,岳小公子这些天,只问过几次药童的去向,且下人说并未见时,岳小公子也从未追究,更没主动提及要去寻找,似乎并不关心药童去留。”
皇后干脆又追问了一句。
“也就是说,一直到岳齐川进宫之前,他都不知道药童去哪里了?”
白行远默默想了想,颇为不确定的点了点头。
“若是进宫之后没人给他传消息的话……”
不可能传消息啊,进了宫宋桥一直亲自上阵全程跟着他,除了皇上皇后,就是一个青扇和他说过话。
皇后皱起眉头,轻轻叹了口气。
“是他先开口求本宫下旨召药童入宫伺候,他是不是原本就知道药童的去向,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
顿了顿,皇后沉吟半晌,才微微摇头。
“也不可能,你说他曾问过药童的去向,大概他也发觉人不见了,为何还这般肯定?就连你们都找不到人,谁敢保证?”
施尉大概是会找个机会把岳凤池送回岳府,或者是直接告诉他自己回去。
只不过这两个人都受了伤,是怎么在东厂的眼皮子底下混进去的?
不过皇后就是再脑抽,也不可能问白行远,岳凤池是不是受伤了,受了什么伤。
这不是摆明了告诉白行远,那天夜探东厂的鬼鬼祟祟的人是药童么……
以白行远现在犹如惊弓之鸟的状态,难保不直接就觉得那人就是自己信不过东厂的忠心所以特意派过去的。
白行远默默抬头,飞快的瞄了一眼珠帘之后,又把脑袋垂了下去。
皇后:“……”
求你了这事儿真心跟自己没关系,能不能不要这么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模样看着自己啊!
“除非岳齐川早已知道药童去了哪里,否则为何敢这般肯定?”
白行远不说话,皇后也只能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本宫已经派人去岳府宣旨,大概人下午便会入宫,你让宋桥派个信得过的人跟着他们,就在皇宫里面,总不能一个大活人再无缘无故的丢了。”
白行远微微俯身,行了一礼。
“请娘娘放心,宋桥已和微臣讲明,岳小公子和岳凤池,他会亲自看着,明面上不好惊动,派的是从前跟在曹太医身边伺候的福公公,此人在太医院里侍奉已久,不会出错。”
皇后轻轻点了点头。
“前几天薛昭仪来回本宫,你们上次抓了偷换杏充媛安神药的宫女,还没过几天,便又来了,这回胆子更大,直接打算偷换太医抓好的药包。”
咳嗽一声,皇后慢慢喝了口茶,又换了个更舒服一点的姿势,斜斜靠在椅子里。
“本宫倒是忘了问了,上次东厂抓的,到底是个什么人?”
左不过也不是第一次赐座,皇后才赐了白行远起来,青萝就已经自动自觉的上了杯茶,连带着还端了碟新制的点心,一并放在小桌子上。
“这是微臣的疏漏,上次之事,文鸳夫人还未来得及下手,便被岳小公子被抓的消息惊了回去,微臣只怕打草惊蛇,虽然已有些物证,但到底还没动手,便只作并未发觉文鸳夫人之意,抓的宫女其实与暗害皇嗣并无关联,只不过是章炎放在上阳宫的心月复而已。”
皇后:“……”
她就说,怎么文鸳夫人能这么蠢,明摆着已经抓了一次换药的法子了,居然这会儿还敢换汤不换药的再来一遍。
闹了半天是以为抓着一个顶包的,就以为自己撇清了?
真当后宫里的人都是傻子。
“这会儿薛昭仪防得严,皇上又天天宿在上阳宫,文鸳夫人虽有心下手,但碍于岳小公子新入宫,皇上恩赐有加,曹太医又随侍在侧,寸步不离,没有机会,只不过薛昭仪……”
顿了顿,白行远偏了偏头,斟酌半晌,终于还是碍着皇后护着薛昭仪的态度,把话说软了一点。
“有些奇怪。”
皇后抬手揉了揉额角,又是一声长叹。
“薛昭仪最近是奇怪,明明守着个皇嗣,却总在后宫其他地方走动,也不似从前那般对杏充媛尽心,是吧。”
白行远利索的点了点头。
“皇后圣明。”
“那是因为,薛昭仪怀疑暗害皇嗣之人,是德妃。”
后宫里的事情,本来就没必要太藏着掖着,何况不过是个昭仪的事儿,就是把皇嗣折腾没了,总算是皇上现在春秋鼎盛,当不得什么大事。
“德妃现下和淑妃奉旨协理六宫,一旦薛昭仪起了这个心思,哪里还敢放心把暗害皇嗣之事往上回?上次本宫无意间路过上阳宫,薛昭仪才找了机会,和本宫说明。”
从上次宋桥来回自己,谢慎行和穆青霜眉来眼去勾勾搭搭就能知道,这人还没能完全从杀手模式调回家长里短,估计薛昭仪这些个小心思,简化到他嘴里,最后再和白行远说的就是:
“薛昭仪怀疑德妃某害皇嗣。”
她连文鸳夫人都没能查到,自然也编不出所谓德妃指使文鸳夫人谋害皇嗣这等逻辑。
东厂既然已经确定了是文鸳夫人,自然也很明白德妃没存谋害皇嗣的心,白行远说不好也就是当笑话听了那么一听,根本没往心里去。
这会儿东厂若是觉得薛昭仪可疑,说不好连带着还得把她划去文鸳夫人一伙儿里,日后要再论起来这事儿,那就难得说得清了。
白行远嘴角抽了抽,楞了半天才憋出来了一句。
“微臣明白了。”
“其余的倒也没什么,不过皇上身边的小德子,死得不明不白,总归是御前的人,东厂也得快些给出个交代来,还有,皇上是怎么想起来会来书房偷试题?这件事本宫谁都没告诉,就连你也是事后才知道那是试题外泄,皇上想去博美人青睐,难不成那位美人还有些心胸,不喜好诗词歌赋,专看策论?”
宫里的事情,拖得时日久了,便再没人记得。
不过是一个小太监,哪怕是跟在皇上身边的小太监,只要皇上不记得,还有谁会去想着查死因?
现下小乐子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范狗腿扒牢自己的大腿,两只在后宫里都能直接横着走,谁不上赶着巴结,哪会再提一个死人?
就算是没有施尉提醒,皇后也总觉得这事儿大概是出自谢慎行的手笔。
章炎久居后宫,又有朱氏提携,还深知自己脾性,能猜到自己放置试题的锦匣在哪里,不算难。
白行远沉吟片刻,最后还是决定一件一件慢慢回。
事情牵扯太多,东厂也是花了些日子才理清头绪。
“微臣怕京城里暗桩行踪败露,不敢太过于插手查聚贤楼,不过幕后的老板的确是王爷的心月复,只不过王爷平日甚少出现在聚贤楼,那位心月复又是王爷早先信任过的人,当年被王爷赶出王府之后便再不与王爷来往,东厂也查了许久,才查出聚贤楼与王爷的关系。”
顿了顿,白行远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还颇为自嘲的笑了笑。
“只不过前些日子在聚贤楼里红极一时的婉儿姑娘,倒是有些本事。”
皇后轻轻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娘娘可还记得,当日在聚贤楼内,皇上想见婉儿姑娘一面,是哪家的公子出来拦阻?”
皇后顿时就有种想扶额的冲动。
那时候她光顾着看皇上挨揍有多丢脸,秦政之是说了有两家公子的名号,好像当时喊人来揍皇上的是贺大人家的独子来着?
好在白行远也没打算凑在这个时候和皇后出考题,问完之后便自顾自的往下说。
“当时大理寺丞家的独子贺欣然把婉儿姑娘送去了家中,过后也不知那位婉儿姑娘使了什么手段,竟然惹得贺公子和兵部侍郎家的老三高琨为了他反目成仇了。”
皇后默默的在心里替白行远补足了四个字。
红颜祸水。
“最后又是谁抱得美人归了?”
白行远微微抬头,目光往皇后书桌上溜了一圈,最后还是没往珠帘的方向看。
“皇后不妨猜猜,是谁赢了?”
白行远说得轻松,皇后也没真心去猜,随口便说了个高公子。
若说是贺欣然,倒是也有可能,毕竟这会儿查泄题案,还得刑部和大理寺一块儿合办,谢慎行未雨绸缪,先往大理寺那儿安插人手,也不是说不过去。
只不过那时候皇上已经偷了考题,以谢慎行的性子,必定人是早就安插好了,不至于等到那时候再下手。
剩下兵部,就更好说了。
往尚书家里安插人手,费工夫不说,还容易打草惊蛇,区区一个侍郎,高家老三又是出了名的不往朝堂走,倒是合情合理。
“皇后英明,只不过大概娘娘还不知道。”
稍稍停了停,白行远笑得越发讥讽。
“为了那位婉儿姑娘,高三公子还打算亲自入宫,来求皇后娘娘给他赐婚,封婉儿姑娘一个品级呢。”
其实东厂得到的消息,在赏花宴上,高公子就想求皇后恩典。
只不过皇后身边气压实在太过于低,又只在宴上稍稍沾了沾座儿,走了个过场就退了席,高琨又被自己寻着说话绊住了脚,人没找着机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