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祥一眼便看出那画中人正是小庄,陡然心惊。
温风至见终究被他发现,却也无惧,只不过心中难免诧异:此刻成祥身上的气息,跟平日那谈笑不羁不按常理出牌的成捕头简直判若两人,这是为何?
温风至心中暗惊,又有几分格外地不适,索性负手,冷道:“我有便是有,莫非还要向你交代?成捕头,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成祥看看画上的小庄,她垂眸浅笑,独立牡丹之侧,艳丽的花王映衬下,竟透出一股孤寂出尘之意。
没来由地,成祥心头一股气往上撞:“我去你娘的身份!老子在这儿跟你费什么话,你不说拉倒,老子回去问小庄!”
成祥说走就走,转身往门口跃去,温风至知道他行动如风,早有防备,顿时便拦了上去:“站住,把画儿留下!”
成祥手一挥:“滚开!”
温风至眼疾手快,便抓向那画轴:“快放手!”
成祥身形不停,温风至也紧抓不放,两下错身,只听得“嗤啦”一声……那副牡丹丽人图,登时就给撕成了两半!
狗儿们转了方向,向着门口处狂吠,原本闭着的院门缓缓被推开,大黄低吼一声,猛地冲了上去。
刹那间,小庄叫道:“大黄!”
黄狗冲到一半,听到呼唤,便停下来,回头看小庄。与此同时,门开了,有两个身着官服的人出现在门口,两人都是一般地目光锐利,其中一个手按在腰间,压着佩刀,蓄势待发。
目光相对,小庄缓缓一笑,道:“大黄,阿花……回来,那是客人。”
三只狗儿望着她,又看看那两名不速之客,进退不定,大黄喉咙里发出犹豫的低鸣,仿佛想要提醒小庄什么。
小庄却仿佛什么也没有察觉,唤完狗儿后,便向那两人道:“两位大哥是县衙里的?看来眼生,是来找虎子的吗?”
两名官差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上前一步:“我们是府衙守备大人手下的,来找成捕头有点儿事……”
小庄笑道:“果然是来找他的,真不巧,他先前出去……不过大概快回来了,不如两位先坐会儿,民妇给你们倒杯水……”她的手一按藤椅把手,欲起身。
“不用!”那说话的官差一抬手,却又打量着小庄:“你是……”
小庄顺势又坐回去,咳嗽了声:“两位大人千万不要听外面那些大娘大婶们的闲话……她们净挤兑人呢,刚才还在这儿闹了我一阵子……都是些打趣儿我跟虎子的呢,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回头我说她们去……”她掩着口,害羞又有几分得意似地笑,又招呼在旁边的小黑,“小黑过来,过来……真乖!”一人一犬,十分开怀。
两名官差不约而同皱眉,原本戒备的神情也放松下来:“原来是这样……好吧,既然成捕头人不在,我们也就不打扰了。”
两人又看一眼小庄,各自后退一步,转身出门去了。
小庄眼睁睁地看着两道身影消失门口,那握着藤椅把儿的手心满是渍渍地汗。
小黑凑过来,便舌忝她那手指,小庄竟毫无知觉。
——这两个人,自然不是守备底下的兵这么简单。
常年在宫内生活,后又到解家,京城内混迹的人是什么样儿,气息,小庄能即刻分辨出来。
小庄知道此地已经不能久留,虽然暂时瞒天过海,但若这两人回过味来……亦或者再仔细询问查探,就会知道不对。
小庄想要起身,奈何身上竟一点儿力气都无,正在此刻,门又开了。
小庄悚然而惊,回头看去,却见三只狗齐齐地跑向门口,居然齐刷刷地摇尾,却并没有狂叫。
小庄定睛一看,又是意外又是放松,原来来人并不是那两个官差,而是……金木寺的主持本真大师。
“大师……”小庄叫了声,声音却很虚弱,想要起身也不能够了。
本真怔了怔,忽然环顾周遭:“有人来过?”
小庄苦笑:“是……刚走……大师怎么来了,可有事么?”
本真道:“你不必动。”迈步往前,三只狗儿就围着他,奔跑跳跃,仿佛见了亲人,本真挥挥手,那三只狗儿通人性一般,便跑出门去了。
院中重新恢复寂静,小庄便也不再客套,仍是坐着,暗中稳定呼吸。
本真走到树下,并不靠前,距离小庄三步之遥,站着,问道:“施主的伤好些了么?”
小庄道:“好多了,多谢大师。”
本真看她一眼,便转开目光,看向远处,小庄看出几分蹊跷,便问道:“大师是特意来……找我的么?”
本真闻言,才念了声:“阿弥陀佛,的确。”
小庄道:“大师有话,不妨直说。”
本真这才转头看她:“施主是个聪慧之人,既然如此,我便直说了……我希望施主能够尽快离开此地。”
小庄一怔,却也并不觉得十分意外,当下微微一笑:“您说的对,我也正在想此事。”
本真见她波澜不惊,他停了停,道:“你不问问我为何要这么说?”
小庄道:“我想,大师是为了成爷好吧。”
本真微微一震,仔细看了小庄一会儿:“你也知道留在此处对他不好?”
“我早就知道,不过……是我有些自私了……”
小庄淡笑,因为贪恋此处的宁静,或许……也是贪恋成祥给的那些,所以才软了心肠,其实……就在温风至拿画儿来的时候,她就该当机立断跟他离开的,此后不管去何处,横竖,不能留在此……之前她又何尝不是这么想,因成祥好,故而她更不能给他惹祸。
但事到如今,却不知……究竟该如何了……
然而本真都发话了,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许,真的是她该决断离开的时候。
本真静默,望着小庄年青的脸庞:“我也知道虎子对你跟对别人不同,可是……我要你知道,贫僧这并不是不成人之美,只是女施主你身份非凡,虎子却又……”
“我懂,”小庄点头,认认真真地看着本真,“我真的明白,大师不必自责……”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小庄跟本真的心意是一样的,他们都怕,怕带累成祥。
本真望着她澄明的双眸,如许年轻的脸,本该无忧的花样年纪,可她的身上,却总带着一种疏淡冷静……冷静到近乎冷漠的气息……如冰,如水……
跟成祥那种烈如火的性情截然相反。
本真叹了声:“无人不冤,有情皆孽,阿弥陀佛。”
小庄笑笑,猛然想到一事,刹那间色变,忙道:“大师,您的来意我已经知晓,不出三日我必然离开此地,……我现下有一件急事,就不留大师了。”
本真见她忽然忙着送客,不由诧异,刚要应声,却忽然轻轻地皱了皱眉,缓缓转过头看向门口处。
人影一晃,有人进门。
小庄一看,心头发凉,原来是那两个刚才离开的官兵,去而复返!
小庄之所以急着要让本真走,就是怕横生枝节……或许会连累本真,没想到,仍旧是晚了一步。
望着进门那两人的眼神,小庄心中明镜一般,知道他们两个已经有所知晓……且来者不善!
因小庄送客,本真本是要告辞的,此刻见这两位进来,却忽地不言,亦不动。
小庄心中焦急,面上却仍淡然,甚至还带着一丝和暖笑意,略微提高了声音说道:“大师慢走,我的腿脚不好,就不送您了。”
本真扫她一眼,忽然道:“贫僧想要喝一口水。”
小庄心头一沉,对上本真双眼,敛了笑容:“家里并没有烧水……大师不如……且去隔壁李大叔家。”
本真摇摇头:“井水便可。”他居然转身,往后院那口井出走去。
小庄心急,却偏不能硬赶本真离开,这一会儿的功夫,门口两个官兵已经上前几步,有意无意地分开,一左一右,站在小庄跟前。
小庄依旧坐着,不以为意般:“两位大人去而复返,不知何意?”
先前那人眼神如同刀锋闪烁,道:“不知小娘子,姓甚名谁?”
小庄一笑:“妾身名讳……两位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两人闻言,各自一震,那人道:“你……你就是庄……”
小庄淡笑:“不知两位是何人所派?是太后……皇上……亦或者是丞相家臣?”
两人一听,当下确认无疑,那眼神越发古怪了。
小庄叹了口气,微笑道:“若方才两位自报家门,就省得这去而复返的麻烦了……我琢磨着来接我的人也快到了……见两位重又回来,便猜你们不是守备手下的兵,果真给猜中了。”
小庄徐徐说来,闲话家常一般温和。
两人皱眉听着,听到最后,那按着刀柄的一人便问道:“接你……的人也快到了是什么意思?”
小庄露出诧异之色:“怎么你们不知道么?我已经向守备温副将说明了身份,他已经将此事上报……难道你们不是太后或皇上所派?”
两人面面相觑,有些踌躇。
小庄却笑道:“呀……如果不是的话,那两位大哥真真是可喜可贺,竟被你们二位抢了头功……可知太后跟皇帝哥哥是最疼我的,若是我回到京中,必然为二位多多美言,将来高官厚禄,光宗耀祖,前途无量。”
两人万没想到小庄会如此说,一时之间,不由有些心动,那按着腰刀的人手一松,忽地问道:“你……说真的?”
“自然是真,你们打龙都来,应该知道……有一回我做寿,城中百姓自发做了一千个天灯,替我祈福……因我赞了一句,那做灯的几人,即刻便被调到了内造局,从个市井小民,成了七品的京官儿,何等的造化……”小庄道:“对了,不知两位大哥怎么称呼?”
那按刀的目光闪烁,悠然神往,月兑口说道:“我姓王……”
忽地重重一声咳嗽,却是先前曾开过口的身材魁梧之人,望着小庄,冷冷开口道:“素闻懿公主聪慧过人……前日还设计拿下了乐水最难缠的两名盐枭……我跟王兄还不信呢,今日一见,果真是女中丈夫。”
小庄笑道:“这位大哥过奖了,其实都是旁人乱传的,像我这般,有伤在身,大病初愈,能活着已是福分……盐枭之类,怎么可能?两位看看就知道了……”
她伤病这几日,身子越发纤瘦,一看就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风吹吹就倒。
姓王的道:“说的也是,莫非是流言?”
“胡说!”身材魁梧的男子眼神一利:“你瞧她这份临危不惧,谈笑风生,甚至连你也说服了的能耐……你觉得那是流言么?若是真的被她言语所惑,你我也是盐枭一样的下场了!”
姓王的一惊:“陈大哥……这……这个……”
陈姓男子盯着小庄,咬牙道:“你也不想想,倘若我们真是太后,皇上或者丞相府的人,确认她就是庄锦懿,为何竟也不行礼?你当懿公主真的呆蠢不堪,看不出我们来者不善吗?她之前假装无知村妇……已经是骗了我们一回了,如今她又做套,引着我们往里钻呢!”
姓王的悚然而惊,小庄心中发凉,看着陈姓男子杀气四溢的双眼,却不惊反而笑了起来。
陈大哥道:“你笑什么?”
小庄道:“放着大好的荣华富贵不要,偏疑神疑鬼,我笑你有些傻。”
陈大哥冷笑:“只可惜我们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皇家的荣华富贵,是消受不起了。”
小庄挑眉:“这话何意,莫非是有人想要对我不利?什么人敢跟皇上太后作对?”
陈大哥盯着她,似盯着青蛙的毒蛇:“庄锦懿,你不用费心再来套话了……也不必想要拖延时间……”
小庄摇头:“我只是替两位可惜。”
陈大哥一怔:“可惜什么?”
“可惜两位有勇有谋,却因为跟逆贼同路,以至如今泼天的富贵在前却得不到。”
“你说什么!什么逆贼?”
“敢跟当今天子作对的,莫非不是逆贼,还是功臣么?”
“你……”说不过一个女子,姓陈的内心不由有些焦躁,跟姓王的两人对视一眼,见同伴还有些犹豫,他把心一横,道:“我不必跟你逞这口舌之利……受死吧!”
“噶”地一声,腰刀出鞘。
小庄盯着那雪亮刀光,心头微颤,正在此刻,身后忽传来“阿弥陀佛”一声,竟是本真从屋后走了出来,淡淡地道:“老衲喝过水了。”
小庄心中暗暗叫苦,扬声道:“大师既然喝过水了……那就速速离开吧。”
本真对现场剑拔弩张的情形视若无睹,一直竟走到小庄跟前:“稍等片刻,老衲还有件东西要送给施主。”
姓王的跟陈大哥本正犹豫,此刻见本真斜插了进来,均目露凶光,狞笑逼近。
小庄心急如焚,也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力气,竟不顾一切站了起来,把本真挡在身后,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为难他人……他不过是个过路的僧人,老朽木讷,什么也不知情!”
“杀一人是杀,多加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和尚又算得了什么?”陈大哥大喝一声,挥刀扑来。
“大师快些离开!”小庄撑着伤腿站稳,张开双臂竭力护住身后本真,眼见那雪亮的刀锋劈头砍落……小庄眼睛一闭,生死一刻脑中冒出来的,居然是成祥那满面阳光的笑脸。
作者有话要说:kikiathena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4-08-0511:4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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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伴们要不要这么给力╭(╯3╰)╮今天依旧二更~~~注意收看~
另外,看到有同学说不是很欣赏成爷……对此薇妮表示……成爷这样的汉子你要珍惜,因为他……不会永远都这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