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判 第二十二章

作者 : 金吉

天一寺,位在京城城郊,芜园在东北,而天一寺在西南。

“妖气冲天啊。”张萸站在天一寺妖气凝结成的结界之外,往上看去,还能看到扫地的僧侣,若是普通人,根本不会察觉任何异状,但张萸很清楚那些扫地僧只是幻象,整座天一寺此刻感应不到一点活人的生气。

上次抓狐妖也没抓到,问书呆,书呆又不肯说一句。张萸好久没能大展身手,几乎有些期待呢!

而躲在树干后只敢露出半个圆滚滚身体的阿肥,眼神凝重得不能再凝重,胖鸟也有认真思考的时候。它该先去通知文潜呢,还是跟着张萸比较重要?

吃了那么多好料,是该报恩的时候了!阿肥鼓起勇气,拍着翅膀飞冲向笼罩在重重妖气中的天一寺——

啪叽!白毛球被电成灰毛球,咚咚咚地掉在地上,晕了过去。

天一寺的台阶上,空无一人,早一步踏进天一寺结界内的张萸,早已不见纵影。

这妖蛊究竟什么来历?老是搞出这种死气沉沉的鬼结界。

张萸一踏上台阶,才发现景物就和大荒村一样,草木不生,天色血红,最让人讶异的是,在结界外看起来仍完整的天一寺,原来几乎成了废墟,断垣处处,看起来就像突然遭到重大破坏而一夕倾倒,少数没倒的佛舍看上去也岌岌可危。

天一寺僧人众多,但就算加上前来参拜的信徒,应该也不至于跟桃花村一样,张萸心想赶紧把中了妖蛊的倒霉鬼找出来,尽快收了他也就行了,还没有人发觉天一寺的异状,随时有人会进到庙里来,拖得越久,无辜被牵累的人就越多。

张萸来到寺庙中央,天花板像是炸飞了,殿内石柱或断或倒的大雄宝殿,大佛同样被毁,但最明显的却是血红蛛网盘据了整座佛殿,仿佛有一只巨大蜘蛛在殿内结出天罗地网。

网中央被万丝穿身,鲜血淋漓的,却是陈大娘的儿子!从他身上穿过的蛛丝被染得血红,大殿中央一片已干或未干的血渍。

“救……”陈大娘的儿子发出微弱的求救,张萸见状,立刻要斩断蛛网。

“万万不可!”不知从哪窜出来的数名男女豁出了性命似地拉住张萸,有的抱住她身子,有的抱住她下盘,张萸直觉地出手反击,却在察觉阻止她的全是普通人时收住刀势。

“你们做什么?”

“他们在救你,并且阻止妖蛊的力量变得更强……”一个颤抖的声音道。

张萸顺着声音的方向,才发现大殿角落有个人盘坐着,她感觉不到对方的妖气,便走向前,看到了可怕又不敢置信的一幕——

“一元大师!”一元大师便是答应替温颐凡净化妖蛊的得道高僧,此刻却宛如被万针穿身而过那般,袈裟破烂,一身伤口与鲜血。张萸感觉得出,和当日拜访大师请求他净化妖蛊时不同,大师法力尽失,如今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张萸立刻盘腿坐下,要以术法护住大师的心脉和元灵。

“张施主不必白费力气,贫僧留这最后一口气,只是为了警告你……”一元大师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大师!”

“有人偷偷放出了妖蛊的封印,却不知何人所为……张施主请当心,这妖蛊每次会将一个人抓到网中央吸尽鲜血,直到那人断气,就再抓下一个,若在这期间有人妄想救出网中央的人,虽然能够把人救出来,但救人的会代替前一个牺牲者受万丝穿身之苦……”

“所以……”陈大娘的儿子是因为救了一元大师?

“不仅如此,如有法力修为者,或许能与之缠斗,但在这结界之中,每使一分法力,便会被妖蛊吸走一分,老衲惭愧,一时不察,以为能救下全寺的人,拚尽了全力与那妖蛊一战,最后却反被吸尽法力,成为蛛网上的犠牲者,是那位施主进到大雄宝殿之后,一时善心,却害苦了自己……”

张萸万万想不到,妖蛊的能力根本比在桃花村时更可怕。

“所以现在只能束手就擒了吗?”张萸生气的是,这妖蛊为何尽是做一些玩弄人性的可恶举动?这不就摆明逼所有人见死不救吗?

“老衲原想等文潜施主与张施主发现此处异状,你二人联手或许有一丝希望。”

张萸无语。她原以为这次就跟过去一样,她单枪匹马……

不,霎时间她突然领悟到了过去她根本不在乎自己横死与否,单枪匹马地收妖,若是不成功便成仁。

但失败了之后会如何?就像如果桃花村一役,她最后没有成功呢?那些鬼魂仍会继续受苦——她从来没想过失败后的下一步,自己烂命一条就算了,那些无辜的人呢?

“对不起……”她没和丈夫商量便擅自作了决定,天一寺里的情况如何?

会不会像上次一样,进了结界却出不去?若是丈夫最后赶不上为她援手呢?

张萸决定试着先联络温颐凡。

一元大师没有阻止她,如果可以他早就做了,但他心里也有一丝死马当活马医的期待。张萸是道家,他属佛门,佛门做不到,也许道家术法可行,大师只能默默在心里为众人唯一的希望祈祷。

张萸试遍所有的术法却都无法突破妖蛊的结界。

“难道是天意……”一元大师又咳出一口血。

她最讨厌什么“天意”了。但张萸也怪不得谁,都怪她自己莽撞,“只好等了,我离开前交代了要到天一寺来,书呆每天会接我一起回家,只要他发现我还没回敝帚居,石头会告诉他我的去处,他一定会赶过来的。”

但,就算丈夫赶来,在结界会吸取法力的情况下,他们还有别的法子吗?

这时,蛛网中央,陈大娘的儿子却发出了哀号。

“啊——”他口中吐出鲜血如注,蛛网正在收紧力道,张萸抽出符纸,却被旁人拉住。

嘿嘿嘿嘿……阴险尖锐的笑声在整座结界之中忽远忽近地飘荡。道貌岸然的家伙,全是一些见死不救之徒,你们的善心到哪里去了?那声音道。

除了张萸以外,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大雄宝殿四周不少已经被吸尽鲜血的尸体,而仍活着的这些人,有的曾经获救,四肢还用布条缠紧包扎着,却再也无法鼓起勇气,只能看着出手救自己的恩人代替自己受万丝穿身之痛。

张萸握紧拳头,“躲起来放话的孬种,有种出来一决胜负!”

面对你们这种伪善者,我何必?呵呵呵呵……

就在那声音挑衅张萸的同时,陈大娘的儿子终于被吸干了血,断了气,血红丝线又开始飘动。

“不要啊!”众人争先恐后跑出大雄宝殿,张萸手中妖刀立刻出鞘。

“施主住手!”

住手个鬼!难道要等死吗?

一名脚程慢的女子,被某个逃命的人一推,跌倒在地,血红丝线立刻如灵蛇一般缠上了女子的脚。

“救我!我不想死——”女子大哭。

张萸在那当下根本顾不得其他,千钧一发之际,她仅能想出的死马当活马医的办法,就是替自己的心脉设下防护咒,然后出手斩断丝线,一把推开那名女子。

红丝线转而缠住张萸的手脚,她也许能躲,但在当下她所想出来的办法却只有这一招——

丝线穿透她的四肢与身躯,她代替女子成了妖蛊的祭品,丝线虽然无法穿透她施下防护咒的心脉,痛苦却是同样的,每一根丝线都穿透她的血肉,而她每一次心跳与呼吸,就牵动一次身上的肌肉与血管,就像抽她的筋一样痛苦。

她太愚蠢了。竟然妄想自己可以撑久一点,现在她痛得只想晕死过去。

“书呆……”

京城内某处。

正在给学生上课的温颐凡,突然感觉到左手腕一阵抽紧的疼,好像手腕上绑着无形的丝线,并且有一股力道正在狠力地收紧那条丝线,接着是心窝一阵剧烈的抽痛,连他手上的笔都不由得月兑手掉在地上。

“夫子?”

温颐凡立刻想到的是张萸,当下再也顾不得其他,宣布结束今天的讲课,施展术法直接回到敝帚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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