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昭丽公主要来,正德王府里开始热闹起来,不光是收拾了昭丽公主要住的离苑,连着东苑,甚至整个正德王府都趁机大肆修缮了一番。每日里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白安晴干脆连门也懒得出,闷在屋里看书,好在东暖阁也算是东苑里的禁地,甚少有人来,只有香果陪着她,连董海平也很少见着。
其实按着规矩,昭丽公主应该要安置在南苑那边,由着王妃钟颖陪伴比较妥当,不过听说是昭丽公主自已的意思,这座行府是墨展绰二十岁卦王时,先帝赏赐的,正是昭丽公主出嫁前夕,她亦来过一次,对府里的格局还记忆犹新,指明要住在东苑里,墨展绰便叫人收拾了离主楼最近的离苑给她住。
香果打外边一回来,就撅起了嘴巴,白安晴问:“怎么啦?瞧你那嘴撅的。”
香果抱怨道:“奴婢刚才在外边碰到南苑那边的丫头过来领布匹,瞧着是因为昭丽公主要来,大家都要做新衣裳了。怎么也没有通知奴婢去领,难道姑娘就不要见人啦?”
白安晴笑道:“我没名没份的,去见什么呀,你呀,就是喜欢瞎操心。”
香果道:“我瞧姑娘穿来穿去就那几件衣裳,连件稍微鲜艳的都没有,赶明儿姑娘自已跟王爷说去,姑娘尽心伺侯王爷,讨要一两件新衣裳也是应该的吧。”
白安晴笑了笑:“我那天跟你说的话,你忘啦?王爷能收留我已经让我感激不尽了,哪里还敢要什么赏赐,你也别抱怨了,咱们就这样安心的过吧。”
香果听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自已还闷闷的生着气。
白安晴又道:“前面是王爷的书房,我在这里住着也不太方便,你去问问董大总管,我看后院那排厢房挺安静,要不,我上那里住去?”
香果本想说,上那里去住,连王爷面都瞧不着了,那还有什么出头之日啊,又知道白安晴不爱听这些,只好怏怏的去问了董海平,一会子功夫,她就回来了,绷起脸去的,松着脸回的,她说:“董大总管说了,没有王爷发话,姑娘还是安生在这里住着吧。”说完笑笑的看着白安晴。
白安晴有些无奈,也只好笑笑,说:“那若是前边来了人,咱们就去后院躲躲,一来咱没名没份的让昭丽公主瞧见了不好,二来咱们也图个清静自在。”
宣平二年六月二十六,昭丽公主回朝省亲,在宫里呆了两天,二十八日便住进了德王府。她现在贵为星辉的皇后,星辉虽没有日耀强盛,亦算是大国,又是从邻邦远道而来,所以都是按最高规格来接待,一应的繁文缛节通通都不能少,进了门,墨展绰按礼制首先向她行礼,昭丽公主亲自将他扶起:“皇兄不必多礼,昭丽在皇兄这里打扰,给皇兄添麻烦了。”
墨展绰谢了恩,说了两句场面上的客气话,接着便是王妃带着侧王妃及妾姬们一一上前来行礼,昭丽公主面带微笑,一一让平了身,赐了座,客套的闲聊了几句,便推说累了,让墨展绰领着回离苑休息。
进了东苑,昭丽公主并未直接去离苑,而是呆在东暖阁里和墨展绰说话,虽说昭丽回朝的时候,两人已经见过面,但在宫里说话也不方便,现在到了东暖阁,等丫头们上了茶,静静的退了下去,屋子里就剩下了兄妹二人。昭丽一直端着皇后的架子,现在也放下了,靠坐在软塌上,看着墨展绰,神情有几分欣喜:“十三哥,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墨展绰也坐了下来,微笑着看她:“丽儿,你过得可好。”
一声丽儿让昭丽眼眶一湿,声音也低了下来:“丽儿都当上皇后了,自然过得不错,十三哥你呢?”
“我也很好。”墨展绰道。
昭丽看着他,突然叹了一口气:“真的好吗?我这些年虽然一直在外面,但朝中之事,多少也知道一些,哥哥你真该为自已做做打算了。”
墨展绰听她叫哥哥,面容一凛,小时候避着人时昭丽总这样叫他,他静默了一会子,说:“丽儿不必为哥哥担心,还不至于象丽儿想的那样。”
昭丽道:“哥哥真的以为可以逃得掉吗?”
墨展绰苦笑一声:“生在皇家就是这个命,若真是丽儿想的那样,哥哥也认了,不过必竟血浓于水,哥哥心里有数。”
昭丽急了,冲口而出:“哥哥心里有数便是不留子嗣,怕他们将来也跟你一样吗?”
展黑绰道:“丽儿想多了,况且这种事情也不是你能管的。”
昭丽沉默了半响,低声道:“母妃的事,我一直心存疑惑,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人,但是——”她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墨展绰道:“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再想也是徒然,白白添了烦恼。丽儿难得回来一趟,在哥哥这里安心住几日,咱们兄妹好生叙叙旧。”
昭丽无声的笑了笑,站起来慢慢踱到墨展绰身边,一只手轻轻搭在他肩上,“我知道你不信,事情过去那么久,再追究也无用,丽儿只希望哥哥能过得好,让丽儿在外边还有个念想。”
墨展绰反手握住那只手:“我知道,你也要小心,星辉现在看起来太平,但内廷的局势亦是变幻多端,丽儿是聪明人,凡事也要早做打算。”
昭丽点了点头,他们生在皇家,锦衣玉食的长大,富贵无边,天底下不知有多少人眼红,多少人羡慕,可是除去少不更事的那几年快活日子,在他们懂事之初,学到的便是如何自我保护,如何权衡利弊,如何勾心斗角,就算是兄弟,姐妹,甚至是父子,母女,也不可尽信,这就是皇家的悲哀,在那个富丽堂皇的宫殿里,什么样的亲情都是徒然,联系彼此的永远只是利益。昭丽虽然和墨展绰不是一母所生,但自幼一起长大,感情自然深厚,也最了解他,在外人看来墨展绰是冷酷暴戾的正德王,连皇帝都要给他三分面子,只有昭丽知道,看似冷酷的十三哥其实有着一颗最柔软的心,不然,他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兄妹二人又闲话了一阵,昭丽看着连着后厢房的那道珠帘说:“依着我的意思,就住在这后厢房便好,和哥哥见面也方便。”
墨展绰微微一笑:“倒底你也是皇后娘娘,哪能屈就这后厢房呢,说出去都是个笑话,况且也不方便。”
昭丽的表情略带了一丝惆怅:“小的时候,咱们还在一张**上睡过呢,这会子你倒嫌我了。”
墨展绰笑起来:“还好意思提,也是你母妃拿你没办法了,抱你走就哭。”
昭丽咯咯的笑起来,走到门口挑起帘子往里面去:“哥哥平素办公晚了,就在这睡的吧。”
墨展绰跟了进去:“不经常,偶尔在这。”
屋子里很安静,当然是空无一人,白安晴听到外间有动静,一早就带着香果避开了,昭丽随意看了看,笑道:“难怪说不方便,原来是有人住了。”扭头看着墨展绰:“是我见过的?”
墨展绰笑了笑:“一个玩意儿,你瞧她作什么?”
昭丽一听这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那我倒真要瞧瞧了,十三哥养的玩意儿是什么样的?”
墨展绰微眯了眼,嘴角牵出一丝笑意:“是个有趣的人。”
昭丽见他这付表情,心下了然,笑道:“看样子今日是见不着了,我也累了,改日再见吧。”
墨展绰道:“还是不要见的好。”
“为何?”昭丽不解。
墨展绰看了她一眼,缓声道:“她是白崇伦的妹妹。”
昭丽微怔,半响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怎么跟白家扯上了关系?你就不怕——”
墨展绰道:“白家气数已尽,靠两个女人翻不了天吧。”
“两个?为何是两个?”昭丽有些诧异。
墨展绰笑了笑:“将死之人的心思,你我怎能猜得出,说是让我从中选一个。”
昭丽突然笑起来,打趣道:“为何不好事成双?”
“另一个还小,养几年再看吧。”墨展绰淡淡的道。
两人出了屋子,一边说话一边沿着抄手游廊慢慢往前面走着。身后不远处,一大帮子奴仆亦骤亦步的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