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二月底,大地回春,乍暖还寒,白安晴穿着小夹袄,拿着一包鱼食,站在小荷池边喂鱼,这小荷池是新开的,就在东苑的后院里,呈不规则状,虽还未有荷花,却是养了许多锦鲤,有白的,粉的,红的,橙的,紫的,在清清的水里游来游去,很是漂亮,白安晴每日无聊便到荷池边去喂鱼,看鱼儿争食,激起水花一束束,她便乐不可吱的笑成一团。
这时,董海平过来请她:“姑娘,有客人在东暖阁等着见您。”
白安晴一愣,谁能来见她呢?怕是范士奇吧,她认识的,又能被董海平带进东暖阁的也只有范士奇了。范士奇是府里的常客,后来也与她见过几次面,但每次都有墨展绰在场,可范士奇为什么单独来见她?
既然董海平来请,白安晴索性就大大方方的去见他,待进了屋一看,倒呆住了,不是范士奇,而是她三哥白守伦。也正是去年和大哥白锦伦一起送她和梦蝶入正德王府的那个黑瘦冷漠的男子。但他不是跟着其他的人一起流放北彊了吗?怎么出现在这里?
白守伦看到她,难得的笑了笑,叫了声:“六妹。”
白安晴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自小,她与这位三哥并不亲,三哥大了她许多,除了跟四哥关系好些外,对其他人都冷漠,倒也并不象其他姐妹和姨娘们那样欺负过她。白安晴走上前,也唤了声:“三哥。”之后便都沉默着,丫头们上了茶,白安晴端起杯喝了口热茶,终于还是问:“家里人都好吧?”
白守伦沉默了片刻,说:“刚上路的时候,七娘夹了细软想跑,被抓回来乱棍打死了,七妹许了周家,本来周家答应在走之前来接人,结果反悔了,七妹一气之下投了井,大娘在半道上受了风寒,拖了半个月还是走了,其他人倒还好。”
白安晴有些感慨,这是三哥第一次跟她说这么多话,说的却都是噩耗,虽说那些人对她都不好,但倒底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怎么说也算是一家人,一年里,爹死娘亡,如今大娘,七娘,七妹也都没了,加上之前四哥五哥战死沙场,她们白家的人丁真是越来越单薄了。
白守伦又道:“太后诞辰大赫天下,赫免的名单里有我们白家,虽不能官复原职,但去了罪身,我和六弟从了军,六弟在北彊的边关里任校卫,我刚派往南彊镇守边关,这次刚从北边回来,在京城里有些手续要办,所以顺道来看看你。”
白安晴听了这番话,大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样?象演戏似的,突然间就被赫免了呢?
白守伦见白安晴这副表情,说:“六妹也不必吃惊,全家得以月兑离带罪之身,其实全托了六妹的福。”
“你是说——”白安晴瞪圆了眼睛:“是王爷暗中帮了忙?”
“正是。”白守伦道:“当初皇上预意要将我白家满门抄斩,是王爷一句话改判了流放,如今也是王爷从中周旋,才让我白家月兑了罪责。王爷于我们白家,真是恩重如山。”
白安晴沉默半响,问:“那他们还回来吗?”
“不回了,我们是去年秋天接的旨,当时已经到了巴州,便在那里停了下来,寻了房子安身,行府给了些钱,大哥二哥做了点小买卖,虽然过得清苦,但活命是没问题的。”
白安晴点了点头,这样也好,昔日荣华富贵惯了,带出一身的臭毛病,如今靠自已自力更生,说不定日子倒过得更踏实些。
白守伦喝了一杯茶,便起身要走,白安晴知道他要赶路,也不留他,送到门口,白守伦踌躇片刻道:“听说王爷待六妹不薄,今日我见着六妹穿金戴银的,气色也好,想必王爷待你是另眼相看的,只是——”他欲言又止,叹了口气道:“总之,你多保重吧。”转了身,快步的出了门口。
白守伦走了很久,白安晴还没回过神来,坐在那里发着呆,什么情况?去年中秋就被赫免了,怎么她人在京城却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呢?墨展绰的口风真是紧得很啊!但——真是因为她,白家才被赫免的吗?不会吧!她没这么大的面子吧!怎么想都觉得是在做梦。
白家是因为得罪了皇帝才被抄的家,这不是秘密,人尽皆知,得罪了这世上最有权势的贵人,就算不死也得月兑好几层皮吧。白安晴本来想着白家从此就这样完了,怎么才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被赫免了呢?还在巴州安了家,大哥二哥做小生意,三哥六弟从了军,突然一下就成了自由身,过起了普通人家的生活。
听三哥那意思,墨展绰是因为她才想了法子替白家去了罪籍,这个理由打死她都不信,是,她知道墨展绰对她有几分眷恋,并且现在还没有厌倦,他好吃好住的养着她,赏金赏银的,但也不至于一声不吭的就替她家去了罪籍吧!这可是天大的事呀!为了她一个玩意儿,要巴巴的去求皇上,求太后,犯得着吗?不信不信,她是不信的。
白安晴叹了口气,突然掐了自已一把,疼!对面桌台上白守伦喝过的茶杯还在,那么她不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罗?她扭头看着身边的香果,问:“你刚才听到我三哥说的话了吗?”
香果笑得象朵花,喜滋滋的说:“听到了,恭喜姑娘贺喜姑娘,姑娘如今去了带罪之身,只怕王爷马上就要给姑娘名份了!”
白安晴的脑子还是一团桨糊,听香果这意思,合着墨展绰这么做是为了要给她名份!这玩笑有点开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