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要阴凉得多,石板路也有些陡,但这正是登山的乐趣所在,除了青石板的石阶,还有数条游人自行踩出来的小路,墨展绰牵着白安晴往旁边拐上了一条小山路,这路更窄,也更崎岖,路上尽是些小石子,白安晴穿的是一双薄底缎面绣花鞋,踩在这些小石子上便觉得有些硌脚,却也不说,紧紧拉着墨展绰的手一步一步往上走。
到了半山腰,果然见着那凉亭,沿悬壁而建,六面六角飞檐,梁枋饰以彩绘,描金画蓝,很是精美,只是每日立在这里日晒雨淋的,看来有些黯然失色。凉亭里没有人,墨展绰拉着白安晴进去坐,从这里不但可以俯瞰整个云湖,还可以看到更远处大片的田地,田里的稻谷快半人高了,长得郁郁葱葱,颜色偏黄,应该还有一个多月就可以收割了,宁州的稻米很出名,叫做“金丝米”,米粒洁白细长,吃起来香软可口,每年的晚稻优质米都属贡品,直接送进宫里让皇上太后妃子们享用。便是现在的早稻也是大米中的上品,价格自然要贵些,寻常百姓是很少能享用的。
除了“金丝米”,宁州还有一样出名的是雨前云雾茶,这茶得来极为不易,宁州地处江南,每年冬后入春便开始细雨*,不下雨的时候极少,这茶顾名思义需得雨前就生成,并非每年都有,便是有也不多,靠着山间清露养成,茶汤清甜让人回味生甘,也是贡品,只供皇室享受。宁州气侯宜人,适合茶叶生长,除了雨前云雾,雨中雨后的茶叶也是极好的,瞧着南面那一坡一坡低矮的树木便是茶林了。
墨展绰转了头往西看,亦是大片大片的林子,却不是茶林,那里种的都是桑树,宁州三宝中最后一样便是丝绸了,这里的桑蚕业发达,织工巧匠云集,织出的布匹绸缎色泽艳丽,手感柔滑,最出名的叫云锦织,据说是用比头发还细的丝一根一根按经纬编排出来的,费功夫不说,还很费眼力,织出的绸缎轻薄柔滑,再拿去染色挑绣,就成了有名的云锦织,亦属贡品。白安晴就有这云锦织的衣裳,夏天穿最是舒服,轻薄透气还鲜亮,她是不知这些事的,这时听墨展绰一一道来,便来了兴趣,问东问西了一番,最后感叹道:“宁州真是个好地方。”
墨展绰点了点头:“这里气侯宜人,土地富饶,不但农业发达,工业也不错,再加上傍着宁江这条水运主道,来此处经商开店的外地人或异国人多不胜数,因此商业也发展得不错,是朝延的税收大户,可以说区区一个宁州比起一个行府大省来还要富饶。”
“我看这里不但富饶,民风也好,瞧瞧咱们碰到的那些人,都是些纯朴善良的。这地方治理得这般好,不知父母官是谁?”白安晴问。
墨展绰微微一笑:“能将宁州治理成这般的自然不是泛泛之辈,宁州设行府,府台大人叫李荣锦,也算是个能人,道平年间的进士,次年高中状元,和范士奇一样直入翰林院,七年前被先皇钦点来宁州做府台,原本按规矩五年期满便要入京述职再另派他处,但李荣锦在这一呆就是七年,想必是皇上看他治理有方,也不想另换他人,便让他一直守在这里。”
白安晴笑道:“这李大人当真是个能人,朝廷若是多几个象李大人这样的,于民于朝廷可都是幸事啊。”
墨展绰拉她起来,慢慢的下山去:“你倒关心起朝廷起来了,还以为你两耳不闻窗外事呢。”
白安晴道:“也谈不上关心,只是希望朝廷顺心顺意,这样你也清闲些。”
墨展绰脚步一滞,低头看她:“你关心我?”
白安晴脸一红:“你是我相公,我当然会关心你。”
墨展绰看着她:“若是回了府,你还肯让我当你相公吗?”
白安晴垂着眼,声音很轻:“只要王爷愿意,安晴自然是肯的。”
墨展绰心里一紧,忍不住抱紧了她,“我的心思,你应该知道。”
“我知道。”白安晴低声道:“相公的心思,安晴已经知道了,安晴的心思,相公也知道吗?”
“当然,”墨展绰笑了起来:“昨天晚上,你不再疼了,我就知道了。”
“什么呀!”白安晴的粉拳又来了,红着脸道:“又不正经了。”
“我是说真的,”墨展绰握着她的拳:“之前你会疼,是因为你害怕,不敢相信我,但昨天晚上,你信任我,依赖我,将自已完全交给了我,所以你不再疼了,你的心病去了,你知道吗?”
白安晴听了这番话,心里有些泛酸,如今他的心思她是明白了,只是明白得有点晚了,她自已的心思确实如他所说,一直在害怕,在逃避,不敢去相信,但是一路相处下来,有些东西根本是自已无法控制的,她只能随着心走,逃避完全没有用了,她也不再害怕,因为他是可信赖的,是可依靠的,只要他愿意,不管他是王爷还是贱民,他就是她的相公。
两人静静的相拥了一会了,又开始往下山走,下山比上山要辛苦些,一脚一脚的踩下去,让白安晴微皱了眉,墨展绰察觉到了,问:“怎么?累了吗?”
白安晴摇了摇头:“没事,快走吧。”
墨展绰狐疑的打量着她,突然蹲下抬起她的脚,这才发现她穿的是双薄底鞋,心里便明白了,拍了拍肩膀道:“上来,我背你下去。”
“使不得,使不得的,相公,我自已能走,又不是什么娇小姐。”白安晴不肯上他的背。
“快点,少磨蹭,又拘着身份了吧”墨展绰有些不耐烦了。
“别,我挺沉的,下山路不好走,还是我自已走吧,要不,咱们走回石板路上去吧。”白安晴倒没有想身份的事,她是真拿他当男人了,本来下山就累,再背个人不更累吗?她心疼他,不想让他累。
墨展绰不管她那么多,见她不肯,两手一拢,将她两条腿一抱,白安晴就乖乖趴到他背上去了。这小道窄小又崎岖,再挣扎,指不定两人都滚到山沟里去。
墨展绰背着白安晴一步一步往山下去,身上负了重,心情却象是更舒坦了,脸上一直泛着微微的笑。
莫百非远远的跟着,一向淡定表情又开始不镇定了,堂堂的正德王怎么能背个女人呢?何况还是个没身份的女人?他对男女之事还有些朦懂,实在是无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