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离正屋不远,进进出出忙碌的丫环婆子,听到喊叫声,连忙奔了过来,一探究竟。
见到齐蝉倒在地上,一条虎斑颈槽蛇,爬入了草丛中,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丫鬟连忙去唤人,留下一个婆子,照应着齐蝉。
婆子被那条蛇惊吓得不清,哆哆嗦嗦的走到齐蝉的身旁,见到她右腿的裘裤,破了两个洞,撩开她的右腿裘裤,小腿处两个小圆洞,流着红色的血,不一会儿,便是高肿了起来,周边泛着黑色。
双手按在伤口处,替齐蝉将黑血挤出来。
秦姚看着这一幕,连忙拿着帕子擦拭着伤口,脸色好不到哪里去,惨白的毫无一丝血色。双手微微发颤,一不小心按痛了齐蝉的伤口,齐蝉毫无意识的发出痛呼声。
“这是怎么回事?”就在这时,韩老夫人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来。看到齐蝉腿上的伤,脸色一沉,府中压根便是没有蛇,如何会被毒蛇咬伤?显然是有人故意放进来的!
秦姚嗓音颤抖的说道:“我与薛夫人在闲聊,想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前去大厅。未曾料到,有一条毒蛇突然蹿了出来,即将要咬到我的时候,被薛夫人挡在身前。”方才那惊魂的一幕,依旧使她心有余悸。
韩老夫人是个人精一样的人,听闻了秦姚的话,便知这毒蛇要咬的人是谁!
一时分不清,究竟是沈将军结怨,让人在韩府生事!
“你可有大碍?”韩老夫人上下打量着秦姚,就怕她出事了。若是秦姚出事,这条毒蛇出现在韩府,沈长宏那头不知该如何解释。可眼下,齐蝉这茬事儿,也令人头疼。比起秦姚,却是容易调解得多!
秦姚摇了摇头,指着齐蝉道:“还请老夫人请大夫给薛夫人救治。”
韩老夫人点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心知多出几件这些事,就不是给她做寿了!“先扶着将军夫人下去休息。”
秦姚摇头:“老夫人这毕竟是因着救我而受伤,没有听到她平安的消息,我这心里头难安。何况,相信贵府不会平白无故的有毒蛇出没,断然是有人拿韩府做笺子。”话落,便见到府医急匆匆的走来,替齐蝉诊脉,处理伤口。
韩老夫人心中‘咯噔’一下,秦姚的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便是不会轻易的罢休了!可今日里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要查起来,也着实不易、
目光落在齐蝉的身上,老夫人眼底闪过深思。京中大大小小的动静,她们韩府必定会得知。齐蝉那日夜里寻沈青岚要银子被拒后,便到处明里暗里说着沈青岚的不是。这会子,怎得就好心的救秦姚,连命都搭上了?
“你们去查,看有哪些个人,来过这园子。”老夫人指使着身旁的丫环奴才,走到草丛中,看到到膝盖处的花卉,被压倒。便吩咐人,跟着这条毒蛇所过的地方追查过去。
府医给汽车呢齐蝉救治后,擦着额头的汗水说道:“这毒不是很厉害,且救治的及时,没有性命大碍。”
老夫人颔首,让人将齐蝉抬到厢房去。随即,让人去通知薛府的人。
不到片刻,便有丫鬟来回话:“老夫人,这里只有厨房里头的人,还有您院子里头的丫鬟来过,并没有其他。剩余的都是来给您贺寿的夫人们!”说罢,将经过这里的人,抄录的一份名单,递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扫了一眼围着看热闹的众人,目光一沉。这麽多的人,如何排除?关键是要寻到证据!
折叠着这一张名单,只等着那方追查毒蛇的人,来回话了。
“老夫人,这是虎斑颈槽蛇,这样的蛇大多生长在有水的地方。极少出现在内宅,俨然是有人故意抓来。”府医根据齐蝉所中的毒推断而出。
老夫人沉吟,完全没有头绪。心里猜测着,是不是齐蝉下的苦肉计?若是存心要置人于死地,为何抓一条毒性极弱的蛇?
这时,齐蝉头痛麻痹的症状褪去。缓缓的睁开眼,看到众人,便想到方才她替秦姚挡毒蛇。慌忙起身,看着肿大的小腿,裹着一圈圈的白纱。随即,看向秦姚虚弱的问道:“亲家,你可有事?”
秦姚摇头:“我无碍。”
齐蝉见秦姚态度冷淡,心知坏事儿了。当时她也不知为何要替秦姚挡着毒蛇,只知道若是秦姚被咬,与她在一块儿,沈长宏定然会怪罪她放的毒蛇。她认识这蛇,知晓毒性不强,便冲了上去,兴许沈青岚见她救了她母亲,便欠下了恩情。
如今,倒是苦肉计了!
“你们可有抓到凶手?这人断然是要陷害将军夫人,让韩府与将军府为敌!”齐蝉慌忙开口说道,澄清自己。
老夫人神色淡淡:“你先休息,待会儿便有人查探回来。”
“我……”齐蝉白着脸,心里后悔,她不该这时候寻秦姚。
“你先休息,有什么事儿,待会再说。”秦姚替她掖好被子,站在一旁。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抬眼望去,便见到沈长宏一袭墨色滚金边锦袍,阔步走来,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进了屋子,如鹰一般锐利的眸子,扫视了众人。目光落在了床上的齐蝉身上,径自走到秦姚的身畔。冷声说道:“老夫人若不给长宏一个交代,就别怪长宏不顾念情义。”
韩老夫人心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
“你性格还是如此急躁,老身已经请人去查。”老夫人将丫鬟给她的名单,递给了沈长宏。沈长宏看了一眼,指着上头三个人名,手一扬:“给我给查!”一条黑影出现,拿着名单,便不见了踪影。
站在身后的盛老夫人,眼尖的瞧见沈长宏指着她大儿媳,薛夫人,还有薄夫人。眼底若有所思,一言不发的坐着。
盛夫人察觉到婆母脸色微变,轻声询问道:“母亲,您可有不舒适的地方?”
盛老夫人眼皮子不抬一下,冷淡的说道:“你自个小心些,方才沈长宏命人去朝你与薛夫人、薄夫人。”
盛夫人脸色微白,敛目道:“母亲无须担忧,他挑选的这几人,都是在大殿上争对过沈青岚的人,他只是以我们几个为重点。”
盛老夫人‘嗯’了一声,品着茶水。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辰,追查毒蛇的小厮匆匆而来,回话道:“老夫人,奴才追查到了墙角,毒蛇从狗洞里爬了出去,看到有个人将毒蛇装进了竹笼里,背着离开。”顿了顿,补充道:“奴才拿石子砸了他,将头上的帷帽砸了下来,满脸的伤疤,如同烂蛤蟆一样,一层一层的。”极为的恶心。
“伤疤在流脓?”沈长宏追问道。
小厮点头:“是,流满了脓水。”
沈长宏冷笑了几声:“老夫人,这人是居住在玉龙峰的毒幺,专养毒蛇为生,我便在府中,等候老夫人的消息!”说罢,沈长宏抱着秦姚离开。
老夫人一脸难色,沈长宏明知是毒幺,却偏生让她去查。摆明了毒幺,不是好对付的人。揉着眉心,以身体不适为由,让自个的长媳与长子接待客人,回了屋子想对策。
齐蝉在听到毒幺时,便脸色微变,看着盛夫人,她面色平静的伺候着盛老夫人。垂着眼睑,若有所思的看着沈长宏与秦姚离开的方向。
这头,沈长宏将秦姚抱着上了马车,马车里等着的太医,立即给秦姚诊脉。脸色霎时凝重了起来,张口欲说,手心一重,抬眼便见秦姚给他使眼色。微微一怔,叹息道:“并无大碍。”
秦姚手抚模着肚子,依偎进沈长宏的怀中,望着马车黑篷顶说道:“你明知是毒幺,为何不亲自去查?”
“你想的太简单了!毒幺终年与毒蛇为伍,浑身全都是毒,他的一滴血,便能让这方圆几里,寸草不生。他不轻易的出山,就连你父亲去请他,都不曾请动。这次下山,不单只有受人之邀对付你,其中定然还有其他的缘由。”沈长宏神色凝重,毒幺性格古怪,阴晴不定。这一刻与你合作,下一秒不能保证他会翻脸。
可若是如此,他出手必定万无一失,为何拿了一条毒性不强的蛇?
沈长宏剑眉紧蹙,看着怀中的秦姚,心中一阵后怕。他方才便是听到有消息说毒幺下山,便未能与她一同去韩府,未曾料到对方的目标是她。
双臂抱紧了几分,低沉的说道:“姚儿,日后你便莫要再出府,好好养胎。”
秦姚颔首,心知他这次按兵不动,定然有其他的用意。
“这次的罪,定然不会叫你白受了!”沈长宏冷峻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秦姚阖着眼,他宽厚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手,温热的触感,奇异的安定了她慌乱的心。外边的事,有他负责就是,她只管内宅。
“岚儿身子不妥,我想去看看她,好安心。”秦姚想到齐蝉的话,心中担忧不已。她一直知晓沈青岚的身子不好,原以为见她丰腴了不少,应当没有大碍,却不知依旧出事儿了。
沈长宏脸色瞬间紧绷,眼底有着担忧:“岚儿出什么事了?”几日前还好好,怎得突然就身子不妥了?
秦姚睁开眼,注视着沈长宏。因常年征战沙场而练就了精壮的身躯,面容冷峻,阳刚坚毅,更加的充满了魅力。沉吟了许久,才将沈青岚幼年的事,说与了他听。
沈长宏一双铁臂紧紧的抱着秦姚,不知她承受了那样多的苦难。难以想象她抱着女儿无助的模样,心里狠狠的抽痛。拭掉了她眼角的泪水,冷硬的嗓音软化了下来:“姚儿,都过去了。岚儿那么小,都撑过来了。何况是现在?”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比任何人都要紧张、惊慌。他不知道怎么做好一个父亲,没有从孕育一个孩子时,慢慢的开始学习,而是突然间,给他塞了一个长成的女儿。虽然惊喜,更多的是无措。
他不知该如何做好父亲,每日里都觉得这么的不真实,就怕一个睁眼,这一切都是梦。如今,听到沈青岚所经历的一切,与现在面临的状况。他的心情,很糟糕!
“不会有事的,岚儿一定不会有事的。”沈长宏镇定自信的脸上,出现了慌色。他不知是在安抚着秦姚,还是在告诫着自己。
秦姚是极为敏感的人,她又岂会感受不到他的不安?铁血狠厉如他,在面对自己珍视的人时,也不是那么的坚不可摧。
到了燕王府,沈长宏直接打横抱着秦姚下车,径自朝沈青岚的院落走去。秦姚看着众人诧异饿神色,羞赧的将脸埋在沈长宏怀中,暗自掐了沈长宏一把。可他浑身的肌肉,根本掐不进去,气恼的捶了他几拳。
沈长宏眉眼里含着笑,方才的阴郁情绪,烟消云散。她还是不曾改变过,幸而……幸而他不曾发现了她的美好,才能得以让他与她共续前缘。
进了院子,便感觉到气氛不对。二人对视了一眼,秦姚的心骤然提了起来,心中的不安扩大。
沈长宏脸绷得更紧了,紧了紧手臂,几个跨步进了屋子,室内清冷的气息袭向二人。
正屋空荡荡,窗棂紧闭,屋内昏暗。齐景枫站在内室的珠帘外,红玉与陆姗站在帘子旁,脸色都不太好。
秦姚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下来,面带慌色的走到齐景枫的身旁,询问道:“岚儿如何了?”气氛压抑的她都有些喘不过气来,难道很严重?
齐景枫似乎站了许久,身体有些僵硬。见到秦姚来了,幽黯的眸子微动,嗓音微哑的说道:“母亲,您知晓智臻大师在何处?”
“到底怎么了?”秦姚急的眼睛通红,掀开帘子走进去。沈青岚靠在床上,歪着头睡着了。
“她方才喝了药。”齐景枫入内,红玉想拦着,陆姗拉住了红玉,睃了红玉一眼:真是缺心眼的丫头。
红玉欲言又止,世子妃吩咐不许世子爷进去的。可见到夫人在,呶呶嘴,也就退了出去。
秦姚看着沈青岚眼皮发红,便知晓是哭了一阵。心里又酸又涩,心疼的拿着她交叠在月复部的手,沈青岚猛然惊醒,防备的后退,缩在了床角。
见到是秦姚,愣了一愣,紧绷的身体适才松懈下来。冷眼看着齐景枫,动了动嘴,没有将他赶出去。
秦姚见她如此,便知是与齐景枫闹矛盾了。忽而想到他询问智臻大师,隐隐明白了什么。沉吟道:“景枫不要这个孩子?”
沈青岚面色一白,紧咬着唇,缓缓的点头。双手放在月复部,红了眼圈。“母亲,我能行的,为什么他就不相信?”
齐景枫本来想走近,见到她情绪激动,止住了步伐。乞求的看着秦姚,希望她能安抚好沈青岚。
秦姚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齐景枫眼底闪过一抹伤痛,心知他在里头,沈青岚有些话不会与秦姚说,转身走了出去。
听到珠帘的碰撞声,秦姚见沈青岚看着齐景枫离开的背影,敲了她的头一下:“你呀!竟是说些伤人心的话,就你一个人心疼孩子?他也是担忧你心切,有什么话,两人好好婉转的说。”见沈青岚低垂着头,无奈的说道:“他方才询问我智臻大师,想来是要护着你肚子里的孩子。若是当真没有余地,母亲也是站在他一边的。人都没了,生下孩子,也是个可怜的。你活着,将身子将养好,要生几个不成事儿。”
“母亲……”这些她都懂,可是怎么能轻易的割舍得下?一想到失去他,心里头便阵阵抽痛如刀绞。
“我是你母亲,自然能体会你的心情。只能说,你们没有与这个孩子结缘。”秦姚说着也是抚模着肚子,当年陈府医说的一番话,她都记在心头。有些话,劝慰旁人是那样的简单,可当落在自己身上,却又是那么的难以做到。
当初诊出有身孕时,大夫便建议她不要。她曾经也挣扎过,终究是舍不下。抱着一丝希望,询问了大夫,能不能生下来。当时大夫说孩子极有可能不健全,最好是放弃。
可当见到沈长宏知道有孩子时,激动的表情,她便更加坚定将孩子生下来的念头。大夫只是说极有可能,并没有肯定孩子不是健全的。兴许她的孩子是健全的,她愿意赌一赌。
沈青岚指甲掐进了掌心,也浑然不觉。整个人都失去了神采,双手环膝道:“智臻是他的曾祖父。”闭上了眼睛,长而卷翘的眼睫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她能理解齐景枫为何要这样选择,可她过不了心底的坎。将满心的不舍与痛苦,化作怒火朝他发泄。她知道他没有错,可是她控制不住。
“母亲,我要好好想想。”沈青岚抱着秦姚,隐忍的哭泣。
而屋外,气氛凝滞,冷凝的似乎连周遭的空气都冻结了。
沈长宏坐在主位上,端着茶水,放在唇边,顿了顿,又放下。听到里面若有若无的声音,心里头似乎有团火在烧,烧得他狂躁。
“究竟是怎么回事?”沈长宏沉着脸,冷声道。
“岚儿身子不好,为了给我解毒,曾经取了血,亏损太厉害,不曾复原。如今有孕在身,血亏之症不曾好,太医说好好将养,能将孩子保住,但是不知能否撑得过生产。”齐景枫眼底布满了血丝,神情憔悴了不少。
好好将养,就是大补,大补必定补了孩子,将孩子个头补大了……沈长宏一阵烦躁,‘啪’的一声,一掌拍在小几上,小几震了震,四只脚分裂开来。
“既然知晓她身体不好,怎得就这么……这么不小心。”沈长宏说到最后,也知是难为齐景枫。这等事,怎得刹得住?事后吃避子汤,同样有损身体。
齐景枫抿紧了唇,脸上有些尴尬。可一想到沈青岚的事,神色冷然。“当初是智臻大师治好了岚儿,我想去请他来。”
沈长宏半晌没有搭话,许久,叹道:“也只得如此了。”说罢,起身进了内室,看着抱在一起的母女二人,沈长宏紧了紧拳头。
“你们莫要心忧,伤身也伤肚里的孩子。”沈长宏宽慰道:“景枫会寻智臻大师,你们好好将养便是。”
“智臻大师去云游了,谁知他去了何处?”沈青岚嘴角苦笑,上次请智臻去燕北王府,他便说去云游四海,不知何时才会回大越。
室内一片寂静,这时,屋外传来红玉的声音:“世子爷,宫里头来了懿旨,管家说那是太后身旁的高公公。”
几人面色一变,高公公出宫宣读懿旨,便是要接沈青岚入宫。她如今的状况……
沈青岚神色冷厉,太后是没有吃到教训,适才以为她是面团,她定会让她知晓,她是一块臭顽石!
一改方才的柔弱,冷笑一声:“为我更衣!”那么多次的陷阱扭转乾坤,不过就是一场生产?她会挺不过去?前所未闻的换血,她都存活了下来,她相信她为了孩子还有他,也一定会撑过去!
若这是一场博弈,她便赌了!
------题外话------
最迟晚上八点更新二更,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