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朝臣上早朝,宫门口吊着被薄宗石抓走的人。
所有的大臣都吓得腿软,全都是眼珠子圆睁得似要掉出来,张着嘴,吐出长长的舌头,面色青白,僵挺的挂在宫门口,寒风吹着在晃荡,似乎随时会走过来,向他们索命!
有些个胆小的,甚至吓得已经失禁,或是昏厥了过去。
纷纷告病,打道回府。
皇后已经开始代理皇上把持朝政,穿着方才做好的明黄凤袍,翻着手中的奏折,皇后面色冷清。拿着朱砂笔,批阅。
看了看沙漏,眉头紧蹙,搁下朱砂笔,问着一旁的内侍公公:“已经到了早朝时辰,为何还无人来上朝?”说着,扔下奏折,眉宇间隐匿着一抹厉色。
内侍公公也不知,宫外还没有传来消息。立即跪着说道:“奴才这就去打听!”后退了几步,转身匆匆朝宫门口而去。却在半道上,遇见了面色慌张的侍卫。挥着拂尘,清了清嗓子,尖细的说道:“咋了?咋了?猴急成这样?”
“公公,六部重臣被吊死在宫门口,吓倒了文人大臣,全都告病回府。”说罢,拿出众大臣留下的奏折,递给内侍公公。
内侍公公面色一变,跺脚道:“怎得不早说?耽搁了要事,小心你的脑袋!”内侍公公气歪了嘴,急急的跑了几步,打转回来夺过奏折,匆匆的回了金銮殿。
“皇后娘娘,大事不妙。六部重臣全都吊死在宫门口,还有禁军首领!列位大臣,全都告病回府!”内侍公公腿软的跪在地上,怀里的奏折散落了一地。
皇后面色铁青,摆放在龙案上的手发抖。这件事太过突然,出乎她的意料。六部有一半是她的人,禁军有三分之一是她的人,如今全都吊死……
“哗啦——”
皇后失态的将东西全都挥落在地,面部的肌肉因紧绷而颤动。眼底布满了森冷的寒气,又有着强烈的恨意。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没有人来报?”皇后这句话,几乎从牙缝中磨辗而出,一字一句的咬出来。
内侍公公吓得浑身发抖,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着一本打开的奏折,魂飞魄散。这些大臣昨日里便知六部的人被抓,他们却没有一丁点的消息,皇后完全被蒙在鼓里。似乎所有人都知,而他们不知。仿佛是刻意的隐瞒着皇后!
这个想法,令人心惊!
这一刻,他只希望皇后气到失去理智,忘记了奏折。可他的希望落空,因为皇后整理了情绪,让他把奏折拿上去。
内侍公公心惊胆颤的拾起,哆哆嗦嗦的捧着,放在皇后的面前。
皇后一一翻开,全都是弹劾长宁侯薄宗石,胡乱抓人,严重扰乱了朝纲。并且,没有圣旨,私自处决六部大臣。
皇后脸一下子便青了,竟然是她的好父亲!她的好父亲坏了她的好事,却一个口信都不留给她!
“啪!”皇后气得打砸了一支玉笔,胸口剧烈的起伏。手指发颤的指着内侍公公道:“宣长宁侯进宫!”
而在长宁侯府的薄宗石,一大早听到消息,连忙找上了薄黎希。
薄黎希包扎着伤口,躺在床上养伤。蓦然听到薄宗石的话,猛然坐起身,脸色阴沉的说道:“今日处决的人,已经死了?吊死在宫门?”
怎么可能?
薄黎希心里快速的想着疑点,忽而发觉,原本一直缠着他莫要将消息传递出去的即墨璃,在听到他收拾了那几个人之后,为之变色的离开,之后却是没有了动静。
难道,那个时候他察觉到了异样?可,那些人都是沈青岚的人……等等,沈青岚的人?思路蓦然清晰了起来,格外深沉的说道:“父亲,我们中计了!那些人兴许不是沈青岚的人!”
薄宗石隐忍着怒火,额角的青筋突出,一拳砸在小几上。有着不好的预感:“赶紧进宫见你大姐。”
薄黎希冷笑,恐怕晚了!
若当真是如他们所想,恐怕宫中已经来人了!
沈青岚,你狠!为了让本世子相信消息是真的,不惜暴露自己的实力。这样的精心算计,兴许贤王也被算计在了其中。
可,你有这样深的城府,为何在龚府却是处处受到掣肘,过得水深火热?是韬光养晦,还是为了齐景枫而改变,不不算计?
这样的聪明才智,深沉的心计,丝毫不逊于一个男儿。
“我出去一趟!”薄黎希掀开被子下床,冷沉着脸穿衣裳。
薄宗石正欲多说几句,管家急匆匆的走来,禀告道:“侯爷,宫中来人,皇后娘娘请您进宫一趟!”随即,掏出一封信,递给薄黎希:“世子爷,这是一大清早,一个小乞儿送来的信。”
薄黎希眸光微闪,接过信封,拆开看清楚里头的内容,脸色蓦地一变,紧紧的将信纸捏成一团,碎裂成粉末。咬牙切齿的说道:“沈青岚!”
——
外面人心惶惶,沈青岚惬意的躺在贵妃榻上,吃着女乃羹,一边听着齐景枫用他温润清雅的嗓音,念着故事。
肚皮里的小家伙,回应似的,踢两下肚皮。每当这个时候,齐景枫便愉悦的大笑。沈青岚看着他发自内心的笑,也跟着展颜欢笑。
一时间,气氛融洽至极。
逍遥王进来的时候,远远的停驻了脚步,这和乐融融的一幕,似乎无人能够插足进去。也不忍心,破坏了这一份美好。
可,美好往往是被用来打破的。何况,是一个爱慕那个幸福男人的女人!
紧跟着逍遥王来的方如月,尖利的指甲,紧紧的掐进掌心。看着那刺眼的一幕,眼底凝结着浓烈的恨意与嫉妒。
“王爷,我们来的似乎不是时候。”方如月嗓音细细柔柔,却足以让不远处亭中的人听见。挽着逍遥王的手臂,笑盈盈的朝他们二人走去,一脸歉意的说道:“呵呵,不好意思,我们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本来打算走,没有想到吵到你们了。”方如月看到沈青岚的眼睛里,那里面如千年的寒潭,刺骨的寒凉,使她下意识的打了寒颤。紧紧的掐着逍遥王的手臂,适才没有那种害怕到想逃的感觉。
方如月面色微微发白,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上次栽在她的手中,不过是自己失策了。如今谨慎,谅她也抓不到把柄!
逍遥王手臂刺痛,看着那玉指力度大得似乎要掐进他的肉里,眼底闪过不悦。伸手将她的手拂落,方如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力甩开,一个不稳,踉跄的向前栽去。慌张的随手抓到了一个路过的侍卫站稳,狼狈的站起身来。看到大家怪异的目光,方如月适才发现她扯落了侍卫的腰带,侍卫提着裤子,面色惊惶的看着众人。
“啊!”方如月松开手,尖锐的叫喊。
“你下去。”沈青岚淡漠的挥手道。
侍卫如获大赦,逃也似的离开。
方如月眼底的恨意毫不掩饰,一定是这个贱人故意的,故意让她出尽丑态!
她不会放过她的!方如月在心底发誓。
逍遥王含笑的眸子里,深处隐藏着一抹嫌恶。这个女人丢尽了他的脸面,若不是因着方总督,他宁娶青楼女子,也不会娶这没脑子的女人!
想到逃跑了的宝儿,逍遥王觉得今年他是犯太岁了!
信步走进亭中,随意的在石凳上坐下,挑拣着一颗核桃,拿着一个小铁锤砸开,捡着果肉吃着道:“你们这恩爱的,羡煞了我啊。”目光落在沈青岚的肚皮上:“瞧这尖尖的,定然是小子。小子好,到时候我生个闺女,咱们结成亲家!”
齐景枫毫不留情面的拒绝:“算了,我儿怕是配不上王爷的闺女!”
是怕本王闺女糟蹋了你儿子吧?
逍遥王读出了齐景枫眼底的意思,可这么损的话,他怎么会蠢钝的说出来?
讪讪的笑道:“哪里,哪里!这亲家说不成,还有别的情份在也好!”目光触及到整理仪态进来的方如月,心里一阵厌恶。“你去给本王熬一碗粥来!”
方如月一愣,期期艾艾的说道:“王爷,妾身不……”
“王爷当真有口福,当初我有身孕,吃什么都吐。就是吃了逍遥王妃做的糕点与清粥,便止了吐。那清粥熬得可是一绝,就连京中的香满楼的大厨,也是比不得的。”沈青岚接了话茬。笑盈盈的说道,话语里,隐隐有着回味。
方如月恨得咬牙,无奈只得欠身离开,让个丫头领到厨房去。
逍遥王见方如月一走,神情凝重的说道:“这都是你们做的?本王怎得没有得到一点口风?”目光复杂的看着沈青岚,听说这都是她在主导。齐景枫收尾,配合得天衣无缝!
沈青岚浅笑,信的事是真的。她知道即墨璃和薄黎希在调查她,她刻意流露出马脚,给即墨璃调查到信的事情,他一旦核实了,对接下来的事情,便会稍稍松懈下来,查证一两个是对的,便不会再一一查证。所以他对于禁军首领还有六部沈青岚误导的消息,深信不疑。
最后前来找沈青岚,而没有找到线索的薄黎希,知道即墨璃查到了,便被引来了。正好拿走了这所谓的‘证据’,若说心里有嫌疑,可看在沈青岚的表情语气,还有即墨璃的举止,到最后金甲卫的刺杀,让他相信是真的,否则,沈青岚不会为了子乌须有的事,出动了金甲卫。
“王爷若知道了,便多了一些风险。”沈青岚漫不经心的说道,当你要造假,便要半真半假,若都是假的,便难以让人相信。
逍遥王将那风险归类为他府中的那些个眼线,沉吟道:“这么大的事情,本王不希望被蒙在鼓里。”
沈青岚笑了笑,没有出声。因为六部中,有逍遥王的人。她下诱饵的时候,里头有一个是她的人,最后齐景枫换了下来,所以她也就没有损失。皇后的损失最为惨重,而且其中还有舟山王与韩府的人。
她借薄黎希之手,除掉了障碍,将仇恨值拉向了薄黎希。而后将自己的人,真真正正的由这次事故动荡,安插进去。
所有的大臣,都知道薄家与皇后是一条船上的人。如今薄家的举动,无疑让许多大臣寒心。追随他们,反倒也难以逃出生天,反倒是忠于燕王府的人,被安然保护了。心里都活络了起来,重新考虑站队。
他们选择分帮结派,是为了追求更多的利益。薄家已经给他们带来了危机,便全都朝一个能护住他们,且能给他们利益的燕王府!
原本支持皇后把持朝纲,由睿王继位的大臣,纷纷倒戈。讨伐睿王不是为君者,不懂帝王之术,且不孝不仁!
皇后忙的焦头烂额,打算采取强硬的措施,却又出现大臣进谏她。后宫不得干政,让太傅请出皇帝的遗诏。
皇后懵了,没有想到即墨擎天早已写下了遗诏。乱了手脚,连夜召唤薄家的人进宫。
薄宗石没有想到这次的失策,让薄家陷入了众矢之首。事态的发展,严重的超出了他的想象。
“为今之计,只有篡改遗诏!”薄宗石模着胡须,面色凝重的说道:“薄家一败,这么多年的努力,便功亏一篑!”
皇后在大殿中,急行了几步。太傅如今也心怀幽怨,六部中的吏部尚书,便是太傅的门生。想到此,脸色更沉了一分。
薄宗石冷笑道:“沈青岚如此做,我们何不照葫芦画瓢?”
皇后眼前一亮:“来人,备轿!”她要亲自去一趟太傅府,请罪!
薄宗石眼底有着欣赏,这个女儿心性狠辣,可却能屈能伸,不会一味的强横!
齐景枫得到皇后去太傅府的消息,太傅称病不见,皇后竟是跪在了地上,半个时辰后,太傅适才开门。
漆黑的眸子里,闪过繁复的神色,站在书案旁,写了一封信。而后递给长顺,让他送走。便去了主屋,主屋的灯还是亮着的,心里流过一股暖流,极为的熨贴。
推开门进来,沈青岚坐在昏黄的灯火下,缝制着小衣。
“晚间光线暗,你如此对眼睛不好。”齐景枫拿走她手中的小衣,搁置在一旁。站在她的身后,替她揉着太阳穴与眼睛。
沈青岚拉着他的手,示意他坐下,将用小炉子温着的药膳,端了出来给他:“忙着没有用晚膳吧!”
齐景枫眼底有着讶异,随即便是溢满了笑。晚膳待他忙着歇下,里面的菜已经结油,也没有什么胃口,便也就不吃了。
“你不好好用膳,拖垮了身子,我们母子该怎么办?”沈青岚唬着脸,训斥着齐景枫,怨怪他不爱惜身体。
“怎么能垮得了?这不是还有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齐景枫吃了半碗,便被长福给唤走了。
沈青岚也没有留,只是装好,让长福带走,顺道提着小炉子,他不得空便放在小炉子上温着。
长福颔首,眼底有着羡慕,多希望他家珊儿有世子妃这般贤惠啊?
沈青岚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打着呵欠,让红玉伺候她洗漱就寝。
躺在床上,熄灭了蜡烛。屋子里,顿时静悄悄的,只有窗外那寒风吹着枯枝,籁籁作响。
忽而,门扉悄无声息的打开,一道黑影缓缓的走了进来。站定在床前,看着隆着的被子,嘴角露出一抹阴邪的笑。直接用被子将人卷起来,抱着抗在肩头,那微隆的月复部隔着棉被,都清晰的抵着他的肩膀。肩上的人似乎压着肚子,不舒服的动了动,黑影一记手刀,劈晕了悠悠转醒的人,快速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