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游岚几乎忍不住那胃部绞痛时,梦桥才带着牛太医进来给她诊治,在牛太医眼前喝了那碗催吐的汤药,游岚扶着榻沿捂着胃部吐了个天翻地覆,本来在宫宴上她就没有吃下多少东西,这会儿也全都给吐了个干净——
自有宫女忙着收拾游岚吐出的秽物,梦桥领着诊脉完的牛太医出去开方子回话,殿中重新燃了用来清新气味的香料之后,就只剩下游岚一人了。
游岚卧于榻上,方才一番狂吐几乎耗尽了她的力气,逼得她到现在还觉得眼眶里又热又辣的,抬手抹掉眼角的眼泪,她就发现自己的胃部不像方才那样绞痛难受了,只是有一点虚虚的饿,心下暗自点头,这催吐药汤果然还是有效的。
方才牛太医跟她说过了,因她喝下的酒里有酒杯上的残毒,毒粉刺激胃部,所以才会出现绞痛的,幸而她不曾喝那一杯毒酒,因此及时催吐之后,她也就不会那么痛了。
在榻上缓了一缓,又喝了热热的水,胃部稍许暖和后,游岚身上才有了些力气,心中便细细思量起牛太医方才所说的话,即便已被催吐,但毒素仍是侵入肌理之中,在调理期间,她的脸上将会不可避免的出现红斑,牛太医说,他会尽力替自己医治,以期恢复从前的容貌。
想起这些话,游岚就躺不住了,翻身下榻,东配殿看样子也是太皇太后日常待客起居的地方,东北角的屏风后头也放着梳妆镜台,她绕过屏风,到那梳妆台前坐下,烛光摇曳间,她盯着铜镜中不甚清晰的影像,眼下,那张脸还是光滑细女敕,什么瑕疵都没有,可她心中,却是又仓皇又不安。
她根本无法想象自己满脸红斑的模样,两世为人,做游岚或是做顾绣暖,她都没有过这样的心理经历,说她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如何,不在乎自己满脸红斑的样子,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她心中介意,她心存芥蒂,她怎么可能不在乎自己容貌受损?
不论下毒的人是谁,这个人都戳中了她的要害,毒粉取命或许让人恐惧,但下毒毁了她的容貌,才更是阴险毒辣。
比之毁容,她宁愿丧命。
梦桥端着汤药进东配殿时,就看见了自家小主默默坐在梳妆台前的模样,心里一酸,却不敢说什么安慰的话,怕惹了小主伤心,便走过去将手里还冒着热气的药碗搁在妆台上,轻声道:“小主,药来了,小主趁热喝了吧?”
游岚不说话,也不喝药,仍是默默坐着。
梦桥不解其行径:“小主?”
游岚转头垂眼看了那盛着黑乎乎汤药的精致玉碗,玉碗不大,药汤搁在里头又被烛光照着,端的是晶莹剔透,玉碗旁边还搁着一个小小的玉碟,里头有两三颗散发着甜蜜香气的蜜饯。
游岚抿唇,史载,宫中妃嫔若饮汤药,怕苦者,必配两三颗蜜饯以解苦味。
她抬眸盯着梦桥,眼中仓皇不安早已顿去,只余一片冷漠,指着那药汤和蜜饯问梦桥:“你能保证这些东西我吃了没有问题吗?”
宫中吃食最易动手脚,方才的催吐汤是牛太医亲自奉与她的,她可以喝,眼前这汤药,她不喝,她不想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