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
昨晚华清宫的事原本没有几个人知道的,但不知为何,清早在殿外等候上朝时,众臣们竟然纷纷议论着此事来。
某臣摇头道:“真没想到啊,居然会在一向严已自律的太子身上发生这种事情,你说是董三千金不知检点还是太子太风流呢?”
“无论怎样都好,人家可是个清白闺女呀,现在朝野都知道此事了,以后恐怕没有敢娶妻董三千金了。”某臣叹息道。
“听说太子是给人陷害的,并非是跟董三千金两相情愿……”
……
等到上朝时辰到,众臣们鱼贯而入殿内,纷纷上奏要求皇上对昨晚华清宫的事给个说法。
听到百官们的奏诉,武承帝蹙了蹙眉,显然没料到此事会被泄漏了出去,当时他已暗示过不准将此事扬出去的,看来有人并没有人遵从他的命令。原本他打算私下了结此事,毕竟这攸关太子的声誉,不容有失,可现今事情进展到这地步,唯有公事公办了。
此刻,殿里站着昨晚在华清宫里的人,因听了各自的供词,与之相关联的人都召进宫里面圣。
武顾帝一拍桌案,怒道:“拓跋凛,你贵为太子,身系着社稷,竟然跟外臣之女私自在宫里做苟且之事,如此轻率!可你却说自己是被陷害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言,两旁来早朝的百官窃窃私语起来。站在殿里的炎妃然往董若涵看去,见到她一直低垂着头,不由想起进殿之前的情形。
当时她下马车便见到董若涵站在殿外,离上朝的百官有段小距离,看到她却没之前的热情,更没有上来跟她攀聊。于是她曾假装什么不知道上前打招呼,她居然不敢正视她的目光,言语间闪烁吞吐,她顿时猜到她是心虚。
假冒她之名约太子到华清宫见面的猜测无用致疑了,但在皇上面前,她会怎样说呢?那太监和宫女都死了,她相信董若婕肯定已想好应策。而当皇上传召她上殿,立即猜到几分,她已被牵扯进去了。
拓跋凛道:“禀皇上,儿臣是收到乐平公主的信函,约在华清宫里见面,因为这是私下会面,又是在华清宫,儿臣担心公主不知道宫规会被人发现私闯华清宫,所以不得不前去带她出来,至信函儿臣当即就毁了,八弟在场,他可以为儿臣作证的。”
“是的,皇上。”八皇子拓跋禛站出来道:“儿臣可以作证,太子殿下当时的确收到乐平公主的信函,儿臣还调侃说,公平可能看上太子,想私下给他答案。”
武承帝皱眉,望向炎妃然,沉声道:“乐平,可有此事?”
听了八皇子最后那句解释,炎妃然顿时明白,他们是想将她推上浪尖上,于是不慌不忙的上前道:“皇上,绝无此事。乐平才进宫两次,又怎么知道有座宫殿叫华清宫呢?正如八皇子所言,当时在百花园,太子曾笑说能不能给他一个提示,乐平若想给他答案,当时就给了又何必写信多此一举呢?”
“记得上次皇上邀请公主进宫,奴才曾带公主在宫里游逛了一圈,记得当时也曾走过华清宫。”
众人往声音来源望去,说话的是站在一边的大太监,他叫赵窐,与王喆分司内廷正副总管之职。他并不是一般的大太监,曾是皇上跟前红人,只是在太子成年后,被皇帝派到太子府协助太子督务,同时也可以出入宫廷,经宫内务,可见皇上对他的器重。
再说,一朝皇帝一朝臣,若他日太子登基,这位赵总管将来必是新帝眼前宠信。
听了此话,炎妃然心里冷笑,看来今天这场对质,他们决心将她拖下水,便道:“若是乐平约太子,为何后来会是太子和董三小姐在华清宫呢?莫非董三小姐也是收到本宫的信函才来华清宫的吗?”说完,她望向董若涵。
“董若涵,你说,你为何会在华清宫?”武承帝问。
听到自己的名字,董若涵抬起头,看了炎妃然一眼,立即心虚的闪开,又见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紧攥的拳头里掌心冒出汗来。想起昨夜收到董若婕的信函,说追究她和太子之事,但一定要按照她指示去做,到时私下会叫太子纳她为侧妃。
她清楚,若她说实话的话,非但不能留在太子身边,更可能会被皇上重罚。事到如今,她无路可退了,即使不能留在太子身边,留住性命好,反正她写给太子的信已被他毁了,除了她和自己的丫鬟知道,没有人证实太子是她约去的。
于是银牙一咬,道:“禀皇上,臣女也是收到信函,说太子在华清宫才去的,臣女进去时,太子还没到,臣女见到桌上有酒菜,又见口渴,才倒了杯酒渴,等了一会没见到太子来,又感觉身体有点不舒服,便走出去关上门,打算到院里走走,这时却见到太子走进屋里,我忍着不舒服回屋里,谁知太子他……”
说到这里,董若涵哽咽着,没有说下去,但众人也猜到接下来是什么,不知情的不禁同情地望着她,心里叹息,可怜又单纯的孩子。
拓跋凛听了,眉头紧皱,若昨晚董若涵喝了酒,为何没闻到她嘴里有酒香?若她也中了媚药,初时不会挣扎反抗,但到后来她的反应又像中了媚药,莫非真的是乐平公主设下的陷阱吗?
炎妃然问:“你说收到信函才去华清宫,那信呢?不会也是被你撕毁了吧?”
“没有,在这里。”说着,董若涵将信函由怀里掏出来,交给太监呈上皇上。
武承帝打开看了一下,再将信交给太监,让他递给炎妃然,道:“乐平,这可曾是你的字迹。”
炎妃然接过信函打开来看,咋看有几分像轩辕臻的字迹,董若婕能在这么断的时间里,能找到跟轩辕臻相似的字迹,让她实为佩服。
她道:“禀皇上,这并非乐平的字迹。”说罢,她请求皇上命人拿来笔墨,照着信上的内容写了一遍,让众臣鉴别。
众臣一看,两种字迹截然不同,旧的字迹绢秀,却显无力;新的字迹清秀飘逸,风格隽永,颇具韵味。
拓跋凛看了,道:“与给我那封信字迹相同。♀”
八皇子道:“信可以让人代写,但约太子殿下的却实乐平公主。”
炎妃然微微蹙眉,朝八皇子睨了一眼,这个八皇子是站在拓跋凛那边的,他这么说不是咬定她就是幕后主使者吗?
她正想发话,就听到赵国公说道:“八皇子说得没错,信可以让人代写,但也要以说有人拿此诬陷乐平公主,此信函不能成为证据,请皇上明鉴。”
嗯,这个赵国公果然是忠良之士,并没有被这些昏臣蒙闭了双眼,上次比试也是他在维护拓跋蔺,有可能是拓跋蔺那边的人。
武承帝捊着短胡沉思。
见此,周丞相站出来,道:“那么请问乐平公主,当时你又在哪里?”他这么一问,就算董若涵手上的信函不是乐平公主写的,但当时她在哪里?在做些什么?若说不出个所以来,那么她也水洗不清了。
“皇上,乐平也在清华宫里。”
此言一出,众人惊讶的目光都往炎妃然投来,她却毫无紧张,在昨晚拓跋蔺告诉她,小安子和小宫女死了,她就猜到董若婕是想将这事推到她身上来,如果太子的说词也是一样的话,那么她想躲避也难了。再三考量,她决定直接承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武承帝蹙眉问。
炎妃然往一边的拓跋蔺望去,见他朝自己微微点了点头,这是他们昨晚的约定了,若然董若婕一定要诬陷她,那就实说,即使两名证人死了,但她也有人证实当时的情况。拓跋蔺点头,意思是说一切他都安排好了。
她将昨晚太监带她到华清宫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道:“乐平感觉到不舒服,立即往向跑,但门外是锁着了,窗也被钉死了,听到人脚步声,我害怕,便躲到床底下。”
幸好华清宫的床与其他床不一样,底下是空的,有床罩遮掩住了,躲藏在那里的说法并无疑点。
听她这么说,拓跋凛和董若涵都不敢置信,当时他们在床上做的事不都被她全听到了。董若涵既尴尬又羞愧,拓跋凛内心更不是滋味。
“为何太监说是雍亲王约你见面你会去?到底你跟他是什么关系?还有,你说当时在床底下,有谁见证?”周丞相追问。
炎妃然答道:“因为我身体有病,雍亲王说有秘方帮我,我以为那个太监是他的人,不疑有他的跟去,只是没想到那里会是华清宫。至于有谁做我的证人,文统领和雍亲王可以见证的,他们都是最后走出华清宫的。”
文泫站出来道:“臣可以做证,乐平公主的确躲藏在床底下,当时她发病,后来被雍亲王抱走了。”
“是的,皇上。”拓跋蔺上前道:“臣见到乐平公主发病,才抱走她,当时的情况皇上你也清楚的,臣第一时间派人告诉你,乐平公主不舒服,无法参加灯会,你才会派莫问前来看诊,至于乐平公主得什么病,莫问最清楚了。”
文泫又道:“引领乐平公主那位太监昨晚发现他被毒蛇咬到,不治身亡了,而华清宫里的酒菜是一名小宫女为偷会情郎准备的,可惜她自杀了,只留下遗书。”
这么重要的线索断了,经由禁军统领和雍亲王的供词,证实了乐平公主也是受害人之一,再加上莫问为乐平公主诊断的供词,无法断定她就是约太子到华清宫的人。
此时,董若涵神色苍白,董若婕说只要将责任推给乐平公主,她才有机会逃过此劫,但断然想不到乐平公主会有这么多人证,再审查下去,迟早会揭穿她的谎话。
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她听到乐平公主说:“皇上,只要找写给董三小姐那信函的人,就知道这连串事情,到底谁在背后策划的?乐平从没有写出信给太子,这样诬陷本宫实是难忍。”
什么?董若涵顿时心慌意乱。那封信函是她写的,若查出来,那不是诬陷吗?她想要回那封信已太迟了,它正握在王公公手上。
武承帝点头称是,女儿家的名节和声誉最珍贵,何况她又是邻国公主。其实想深一层,那些酒菜不可能是她准备的,她才来北越多少天,怎会使动宫里的人呢。于是道:“这事交给刑部去查办,此番不但损了太子声望更令乐平公主受到伤害,查出此人,必定严办。”
董若涵吓得血色全无,“咚”在跪下来,“皇上,请饶命啊,臣女因为喜欢太子,一时糊涂才冒乐平公主之名约太子到华清宫见面,臣女只是想诉说爱慕之话,并无诱惑太子之意,那些酒菜真不是臣女所准备的。”
事情突然峰回路转,武承帝怒不可遏,立即命人将董若涵拖出重打五十大板,流放三千里外,永不得回京。
炎妃然一听,即时出来求情道:“皇上,董三小姐虽冒乐平之名约太子会面实令人气愤,但她的行为也是为情所迷,再者,酒菜也非她准备,并没构成诱惑太子之罪,她也是受害者之一,也为此行为负出了代价。其实最可恨的还是那个在酒中下媚药的人,所以恳求皇上重新审慎此事。”
说完,她朝拓跋蔺暗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出来说点什么。因为她清楚,这一切都是董若婕的计谋,若然此事她没有证据,被认定是约太子见面的人,那么,她就被定罪,武承帝和众臣不可能同意她嫁给太子;但若失败了,知道我一定会追究下去,所以借她之手,除了董若涵。
董若婕的如意算盘岂能让她打得如此响亮呢,董若涵绝不能离开京都城,董若婕想坐稳太子妃的位置,岂能如此容易。
接收到炎妃然的暗示,拓跋蔺朗声道:“皇上,臣侄同意乐平公主的话,董三小姐只是受情所惑,恳求皇上轻判。”
朝中的人都知道,雍亲王向来我行我素,返朝一年,从未见过他为求过情,现今竟然为一个六品官员之女说情,这实在令人惊讶。
凤丞相跟着站出来说:“皇上,董三小姐的行为虽然有失检点,但也为此负出代价,还望皇上明察。”
跟着陆续有几名大臣站出来说情,武承帝只好道:“罢了,但她冒充乐平公主之名却不能饶恕,这样吧,就将她交给乐平你处置吧。”
闻言,众臣子讶然,上次骊山之行,李妍四人伤害如意公主这事,最后皇上也是交给乐平公主处置,现今也是,到底是皇上对乐平公主与众不同,还是皇上相信乐平公主会的判决会仁慈些呢?
皇上此举,同样令炎妃然愕然,她最多想到皇上会免去重打,再罚个什么罪,但怎么也没想到会交给她处置。
她的判决不能重过皇上,也不能太轻,否则怎能服众,让人以此为戒呢?她朝拓跋凛望去,正好他往这望来,两人目光对上,昨晚那些yin声浪语忽然萦绕耳畔,她脸上一热,率先移开了视线。
这时,脑里猝然灵光一闪,道:“皇上,对于冒名此事,我实在很想惩罚董三小姐,以儆效尤。但身为女子,又不禁同情她的糟遇,毕竟攸关一个姑娘家的名节和一生的命运,我怕自己做出的决定会害了一条生命,有曰,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样吧,我就将她交给太子,是留是罚就由太子说了便是。”她转手将这烫手芋交给了别人。
她原本就想将董若涵推到太子身边,虽然不能将董若婕由太子妃位置拉下来,但打击一下她也行,如果可能,将董若涵训练成了自己的棋子,专用来刺激董若婕,挫她锐气。
话落,苗御史即上前道:“皇上,乐平公主这样判决恐怕不妥吧,太子是什么身份,岂能随便把个身份低微行为又不检点的女子放在身边。”
炎妃然即时反驳道:“苗御史,此言差岂,怎么说她也是太子妃的妹妹,前太尉的千金,苗大人这么说,岂不是等于贬低太子妃的身份了吗?董三小姐的行为固然有失检点,可不怕得罪说一句,太子当时的行为跟董三小姐有什么差别?”
话音刚落,一众臣子的脸色己经大变。
谁都知道,虽然皇上宠爱雍亲王,但太子在皇上心中同样不可动摇,再加上显赫的家族势力,谁敢当众说他的不是呢?
可是,别人不敢说出口的话,一个邻国公主居然敢当着皇上和文武百官的面说了。众人莫不为她的下场捏一把冷汗。
果不其然,太子不着痕迹的冷笑一声。
但武承帝却出人意外地哈哈大笑,神情愉悦,并没有任何生气的表示,他捊着短胡,笑道:“那就按乐平公主所说的办吧,太子,你有何异议?”
拓跋凛抿唇,拱手道:“儿臣遵旨!”
就在此时,周丞相突然说话:“臣好奇的是,既然乐平公主昨晚寒毒病发作,雍亲王是怎么救她的呢?还有,她不是也中了媚药吗?”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没错啊,刚才听莫问的供词,只是证实了她得了寒毒病,但并没有说雍亲王是怎么救她,更说没媚药是怎么解了。
见此,拓跋蔺出言道:“皇上,臣有个请求。”
“哦?”武承帝挑眉,问:“什么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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