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清晨时分——
他忽然感到指尖一阵刺痛,手指条件反射地松开。
亮白的瓷盘随着少年的思绪悄无声息地下坠,就像一个从高处跳落的虚幻白影。
他伸出手去,却只触碰到瓷盘的边缘,冰冷的触感划过他的皮肤,彷佛寒冷的刃尖直直刺进他的心头。
啪嚓——
一阵心悸后,盘子应声落地。
光滑平整的瓷盘此刻就像支离破碎的尸体,扭曲地躺在铺满砖的地板上。极细的回音以此为原点四散传开,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以奇异的速度前行。
“真是不吉利。”
格雷望着满地碎片喃喃自语道。
少年心想着这么大的动静汉娜不可能没被吵醒,索性蹲下/身子徒手整理一地惨白碎片。
待她来了再说句抱歉吧。
他低头,看了看先前被瓷盘缺角割破的手指,鲜血玷污了白得纯粹的餐具,留下一朵血花。
他总觉得心脏一阵骚动,似乎在告诉自己有什么不好的事就要发生……或是已经发生。
“怎么……了?”
果不其然,被响动吵醒的少女裹着薄薄的被单,睡眼惺忪地走到他身后,用手掌轻捂唇瓣,低低地打了个呵欠。
格雷忍着心里那股没由来的不安,停下手上的动作侧侧脑袋抱歉地说:“想弄点东西吃,一不留神……抱歉了啊。”
汉娜金发凌乱,双眼微眯,睡意朦胧,又裹着被单微微打颤,还时不时打几个呵欠,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与平常时相差甚大,却反倒是让他放松了不少。
或许人真的都有外在面和内在面吧,在自己家里,无论谁都会卸下伪装变成最真实的自己。
“这个啊……”汉娜没注意到格雷那古怪地在她身上来回打量的眼神,她只是瞥了地上雪白的碎片一眼就摇头,不知从哪儿抽出魔杖来,凭空点了点:“reparo。”
连发音都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困意。
地上的碎片快速重组,几秒就回到最初的形态——就连格雷沾上去的血迹都消影无踪,只有那个划伤他的缺角还突兀地凹陷着。或许残缺的东西更有异类的魅力,格雷忍不住用没有受伤的手指又去碰了碰。
“受伤了?”汉娜眼角的余光瞄见格雷手指上的血迹,在身后的餐桌上抽了张纸,正准备弯腰凑上前去帮他擦擦,少年已经拿着盘子站了起来。
“没事,一点小伤。”格雷将盘子放进水槽,又把手指往裤子上随便抹了抹。
“是吗……”汉娜连忙将双手放到身后藏起纸巾,对格雷微笑:“没事就好。”
“咕、咕……”
不知什么时候飞过来的猫头鹰歪脑袋看着两人,那副新奇的样子就像发现了新大陆。
格雷被它吸引过去,撇撇嘴,叉腰和小家伙互瞪。
“咕咕咕!!”
grey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展开双翅用力猛拍,小嘴一张一合,发出短短徐的笨拙叫声,时不时一跳一跳,凶狠的模样就像在跟格雷示威。
凝神注视的格雷被吓了一跳,往后一退。
“grey!”
汉娜条件反射地大呼宠物的名字想让它乖点,话一出才想起这屋里还有一个同名的人在。
“我是说……格雷……你小心点!”
她觉得自己越说越乱,这一着急体温也跟着上升,原本就极其苍白的脸颊染上一丝浅红。
“不对……我的意思是……”紧张极了的汉娜索性伸手直指grey,放大音量喊道:“你给我安静下来!!”
某小动物僵硬了□体,立刻慢慢地收起翅膀。它委屈地转了转脑袋,不服气似地朝格雷叫了几声,待汉娜用生气表情瞪着它适,又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
或许是小宠物看着自己的那双眼睛太干净了,纯真得让汉娜觉得心脏停顿了一瞬,难以名状的情绪在这短短一瞬满溢大脑。
grey看起来……好像很难过……
不对!
汉娜摇了摇脑袋。
“不要这么失礼!”她压低了音量,却又被grey那快要涌出眼泪似地表情软化心脏,不自觉用温软的语气哄:“有客人呢……乖……”
“咕!”grey得了便宜还卖乖,看汉娜气势弱了下来,居然往前跳一步朝她生气地叫了声。
刚刚还内疚的汉娜立即僵住了嘴角。
“噗。”见证了一人一宠互动全程的格雷扑哧一声笑出来:“这小家伙叫什么?真能闹腾。”
正愁没地方发泄这股怒气的汉娜甩过头去瞪他。
“grey!”她张大了嘴巴朝他吼出这几个音节。
“噗……别生气。”看到汉娜暴走的模样格雷又没忍住笑:“我就是问问名字!”
“我说!它叫grey!”
汉娜被这笑声弄得很尴尬,微红着脸怒气冲冲地把桌上的厚布绑到小臂上,伸手让grey跳上来,又将手臂伸到格雷身前。
她直勾勾地瞪着格雷,漂亮的蓝眼睛中满溢而出的情愫到了他眼中,竟有一丝撒娇的意味,瞪得他不得不撇开双眼,干咳了一声。
格雷刚扭过脑袋回避她的视线,汉娜就不由得一愣,也跟着将脑袋扭向一边。她用空余的手碰了碰脸颊,因为体温上升得太快,双颊的温度也十分烫手。
grey不明所以地歪脑袋看着自己的主人,弱弱地咕了一声。
“这孩子是在加入公会前养的……那时候我不知道你叫……”汉娜欲言又止:“格雷……”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种随心一取的名字。
分明只是不小心撞名,分明只是稍作解释就能澄清的事,为什么会这么在意呢?
因为对方是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同伴吗?汉娜这样想,却又觉得不仅如此。
“grey,是个好名字。”
格雷僵硬的身体总算稍微放松了些,他吐了口气,转回身来用手指挠grey的脑袋,逗着他玩。
他用几句话轻易化解汉娜接连的尴尬。
“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它的羽毛是灰色的吗?”
“嗯……”
汉娜低头,用清淡得几乎要听不见的鼻音回答。她让grey回桌上待着,绕过格雷去开窗通风。
“南口公园那出事了!”
刚一开窗就听见楼下有人在大喊。
“怎么了?”
不知是谁的疑问,夹杂着来自远方的喧嚣。
“fairytail出事了!!”
还有带着几分惊慌的话语,让格雷好不容易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顾不得多做思考就爬上窗台。
汉娜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身边晃过一阵微风,格雷就已经从三楼一跃而下。
“格雷!”
汉娜心脏一悬,不住大声呼喊。
在她因担忧和恐惧而变得尖锐的声音中,格雷稳稳当当地屈身落地,连头都没回就直奔南方,而她被抛在身后,不再言语,只是望着远去之人的背影微声叹气。
“格雷就是格雷啊。”
她不住感叹,转身模模grey的脑袋,在小宠物舒服地眯起眼睛时却松开手小跑离去。
她的躯体可能不在fairytail,心却与之永存,纵使永远都无法回去,也会注视着它前进。
这就是她所选择的道路。
朝自己相信的道路前进,才可以算是妖精的尾巴的魔导师,对吧,马卡洛夫会长?
汉娜家离南口公园并不算远,跟着源源不断的市民跑去时,并没有错过最渗人的一幕。
在一片惊呼和议论之中,她倒吸一口冷气。
蓝发橘衣的少女连同两名男性浑身都伤痕累累,他们被活生生钉在南口公园最古老的大树之上,虚弱的身体没有动弹,像是一具人摆弄的布偶。血液随着树干蜿蜒的凹陷向下流淌,让人汗毛倒竖,蓝发少女纤弱得彷佛轻轻一捏就会断掉的腰肢上,硬铮铮地印着还未干透的标记。
倒月之眼,尖刺,和卷曲的幽灵之尾。
那是来自幽鬼的挑衅。
汉娜紧紧攥起拳头,怒火在大脑中肆意焚烧。这是安然平淡的少女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愤怒,以至于无法再用优雅的微笑做以伪装。
“phantom……lord……”
露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汉娜身侧,她不敢置信地捂着嘴巴,双眼中闪烁的泪花几乎要夺眶而出。
“蕾比……”
——“我是蕾比,蕾比·马库嘎登,还记得吗?”
那是一片逆光之中,对她展开自信笑脸的少女。
她还记得她。
艾露莎,米拉杰,洛基,纳兹,哈比……越来越多的人闻声聚集。
还有不远处先她一步赶来的格雷。
他们眼中燃烧的是无法抑制的怒火,还有晶莹的心痛之类,愤怒的叫喊和悲伤的呼声此起彼伏。周围人的议论纷纷,支持者的打抱不平,更多更多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莫名增添人的烦躁之感。
露西脆弱地缩起双肩,止不住颤抖哭泣。
那是他们无话不谈的朋友,以背相抵的同伴,共生共存的家人。
不知是谁气势汹汹的前来,凛冽的杀气逼得人们不得不为之散开一条通路。
他肩上华贵的毛圈斗篷被风扫起,因日渐老去而变得矮小的身体,此刻却更像是令人恐惧的巨人。
他仰起头来,不知是悲痛还是怒目横眉的表情被太阳阴影笼罩,无人可知。
妖精的血液叫嚣着复仇与厮杀。
总是和蔼微笑着与一群孩子打成一片的马卡洛夫也是第一次在人前露出这染血修罗般的可怕表情。
他右手一绷将手中的古老木杖掐成碎屑,胸前的圣十大魔导胸章熠熠生辉。
“开战了!”
幽鬼之主又如何,一旦妄想拔出妖精体内那根最敏感的刺,照样会被妖精之怒焚烧成灰烬。
作者有话要说:妖精之刺指的是格雷和汉娜体内的刺被抚平,还有妖尾众被幽鬼拔起的刺。
感谢茶怡熊姑娘的火箭炮……(虽然我比较希望你能重开文
还有伏地暖姑娘的地雷xn(我没打错id真的。
以及考试二大爷姑娘的地雷x1(我真的没缩写
以及……希望各位多多支持……嗯……我上学是真的很忙,各种追不上,人际也处理得很糟糕,闹心事很多。
这次是答应了周更才硬是写到大半夜给写出来,明天还要六点多起床……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