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月一昂小下巴,拽的二五八万:“怕啊当然怕啊!”
紫袍男子微微挑眉,说这种话还一脸骄傲是为哪般……然后她下一句便来了:“谁叫你这么卑鄙无耻欺凌弱小道貌案然阴险狡诈……”正骂的痛快忽然卡壳,停了下来,然后气鼓鼓道:“你还有没有能用的同义词?借我两个?”
他静静的看着她。花容月貌的小姑娘小脸泛红,眼瞳闪闪,那种心不甘情不愿的委屈神情我见忧怜,这种时候是个男人就不会拒绝,别说只借两个词儿,就算是借两个钱儿也照借不误……可是真要怜香惜玉你就输了,其实这是一个套子,绝对是花朝月独创万用万灵大法,不管他说甚么她都能拣个现成便宜……
比如他不想自己骂自己,于是灵机一动说“大仁大义雄才伟略……”她就可以说:“就知道你没文化,连甚么是同义词都不知道!”
比如他笨一点,说“无恶不做十恶不赦……”她就可以说:“看吧,不止是我这么说你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哟!”
比如他说:“我凭什么要借给你……”那绝对是小气鬼不解释啊恍!
比如他说:“你借了我要怎么还?”那废话我说出来不就是还你了?
友情提示,施展此法时须搭配花氏无比美貌,否则,谨妨对手恼羞成怒……嘿嘿嘿,虽然口头上占句便宜实在没啥了不起的,可是得瑟啊!小姑娘的快乐不是老男人可以理解的……
在她隐约期待的目光下,紫袍男子微微一笑,不带半分火气:“衣冠禽兽笑里藏刀作恶多端五毒俱全狼心狗肺老奸巨滑……”一口气说了几十个,然后优雅摊手,眼帘微垂,睫毛长的几乎挑起了流光,衬的眼神幽遂迷魅:“这些俱都送给姑娘了,姑娘若是将来遇到这样的人,可以慢慢取用。”
花朝月一口气憋住,好半天没回过神儿来,他果然是老奸巨滑啊……万用万灵套子就这么破了……
说我小气?我有问必答,而且又没反过来骂你,风度不要太有。
说我没文化?我说了这么多。
拿来说我?我说了将来遇到坏人才用的……而且我明说了,我这些全都“送给姑娘了”,典型的骂人不带脏字儿啊!
花朝月郁闷之极,瞪着他。紫袍男子逆袭成功,于是做势拂袖,感受着她灼灼的注视,不由得轻笑出声。欺负小姑娘甚么的,果然很有趣……
花朝月正眼睁睁的看着他,当然将他每一丝表情尽收眼底……他正眉眼弯弯笑的欢愉,上挑的眼尾极尽妖娆,尾睫纤长,那笑意便如风吹起的涟漪,那样漫不经心,缱缱绻绻的漾了开来,直令人心魂俱醉……这是一双桃花眼,说不尽的风流别致,人间春色,俱都化在了他这一笑之中……
她一定是抽了,这双眼睛太好看了太多情了太妩媚了,一点也不大侠啊!
朱蕤是那种外表偶尔冷漠偶尔傲娇,但心地极其光明干燥的人。眼前人却很明显是一头披着纯良羊皮的狼!传说中的月复黑!强烈的对比让她不小心就喃喃出声:“你明明一点都不像朱蕤啊!为什么朱蕤会很像你……不对不对,你不是朱蕤……”
紫袍男子倒是一怔,她这句话突如其来又两相矛盾,他却奇异的懂了。两人相识时日虽短,朱蕤心中却早已对这小姑娘爱入心坎,而他才刚刚做完朱蕤,虽然已经收了千面风华奇功,做回自己,可心境难免会有一点儿影响,他为了避免因果,即使运功入世,也尽量避开桃花,没想到千算万算,没算到天外飞来个小神仙……
可是她能感觉得到这一点,心里必定对朱蕤有所怀念,倒也不算全然无情……一念及此,他眸光便愈显温和,而花朝月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于是顶着眼前的祸世美色,铿锵的道:“废话少说,我们来好好算算旧帐!我问你,上次是不是你把我卖到了笙歌楼?还冒充我叔叔?“
没错,云锦公主就是这么的睚眦必报!隔了这么久也绝对不会忘!
“是,”他坦然承认,然后微微一笑:“那么,再上一次,又是谁把我卖到了笙歌楼?还冒充我姐姐?“
她瞬间愣住,把他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虽然人间寒暑交叠,可是在她只是几天的事儿,当然记得清清楚楚,惊讶的不行,指着他:“你你……那居然是你?你你……你怎么变好看了?“
他笑了笑:“过奖。”
“……”我明明是问句啊!算了……于是花朝月收起小刀刀:“好吧,你卖我一次,我卖你一次,扯平了。嗯……你叫甚么名字?”
他晓得她是极讲公平的,所以听她这么说倒也不奇怪。可是名字么,他勾唇,颇有几分恶劣的:“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呃……”好吧,要公平。于是她主动的:“不如我告诉你我叫什么,你才告诉我你叫什么?交换呗?”
“不换。”他早就知道她叫什么了。
“……”花朝月无语,想了一下:“不换就算了……但是没有名字不好称呼,我帮你起个代称好不好……嗯
tang,为了纪念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决定叫你踩扁扁。”
她对他的名字还是蛮好奇的,长这么好看名字肯定不会叫张大狗刘二蛋,一定很好听,没准出自诗词听不懂的那种……让别人主动说名字的不二法则,就是帮他起一个难听到要死的代称,那么他为了不被这样代称,就只好把名字说出来了……嘿嘿嘿咱好聪明……于是花朝月深情呼唤:“踩扁扁~踩扁扁~~踩公子~~”
他理都不理。
花朝月坚持不懈的叫了十来声,终于悲哀的发现人家真的比她高段,你爱起甚么就起甚么,反正我不答应就不是我……于是花朝月只好郁闷的改口:“既然你不喜欢,那么,为了纪念我们第二次见面,我就叫你……卖花花……卖花花?卖花花?”
他仍是置若罔闻。
花朝月嘟起了嘴巴,这个明明已经比较好听了诶,几乎把自己名字告诉他了!可是他明显不买帐,她只好再次让步:“要不然,为了纪念我们的第三次见面,我叫你紫袍袍?人俊俊?腿长长?腰细细?”
喂喂!讨厌啦!紫袍男子眼儿一眯,飞快的负手转身……却没来由想起楼镇那一日,那时他从头到脚都是朱蕤,当然记得那只在蜂腰长腿上肆虐的小手,那轻巧又放肆的游走,明明心无纤尘却如星火燎原,诱人焚身亦无怨尤……幸亏朱蕤是纯纯的正人君子,心中又对她敬若天人,加上身在灾区,否则十个人里有十个会瞬间狼变……
花朝月终于烦了,双手叉腰:“你说你长了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要不要对名字这种俗事这么在乎啊!不说算了!说正事!我问你,你是不是要历劫?我可以帮你的!”
紫袍男子终于转回身来,淡挑了长眉:“你经常下界,就是为了帮人历劫?”
“对啊!”
“为什么?”
“因为……”想套话?花朝月眨眼睛:“当然是因为我高风亮节古道热肠啊!”
他无语的看她,这种话说给朱蕤听,朱蕤都不信,别说他了……小朋友你脸上清清楚楚写着“求报恩”三个大字你知不知道!于是他微笑:“也就是说,你是热情无偿助人为乐,日行一善不求回报,纯粹好心的来帮人度劫?”
“……”她瞪着他,他好奸滑!果然人不可貌相!于是她庄重道:“我可以不求回报,你好意思不回报吗?”
“我好意思。”
“……”当对手熟练掌握了无耻技能,花朝月就只剩下坦诚技能可以用了:“其实是这样的,我帮你历劫是很危险很辛苦的,所以我当然要收一点小小的报酬,你看这种事呢你情我愿,愿打愿挨,实在没甚么好争辩的对不对,做人最重要的是开心,发生这种事情大家都不想的,可是既然已经这样了还是要坦然面对,逞强对你没甚么好处……”
他嘴角抽搐,眼前娇女敕小少女瞬间透出了一股人妻味儿……这种话都是谁教她的啊!他索性直接打断:“你见过我三次,我都是在历劫……你觉得以我一年至少一次的历劫频率,我需要找人帮忙吗?”
“对哦!”花朝月纳闷了,再次从头到脚打量他:“你为什么历了这么多次劫,居然都没缺胳膊没少腿?”
“……”关键不是这个吧?你连这种常识也没有吗?
“你真的不要我帮忙?都不用再考虑一下吗?”
“不用。”
“不要后悔哦……如果你中间改主意我会漫天要价哦……”
真坦白……他无语了,朱蕤究竟是多重口才会喜欢这种邪恶的小姑娘的?他毫不犹豫:“你放心。”
“那好吧,”花朝月四处观望,然后问:“你确定要在这儿历劫?这山风景不错啊!”
“对,”紫袍男子点了点头,跟着环顾四周:“放心,这种雷劫威势大,范围却小,不会伤到很多凡间花草……”他收回目光的同时,看到花朝月的动作,“你干什么?”
公子你想多了,咱从来没关心过花草……花朝月已经找了块空地,铺上毯子坐了下来,在面前摆上一个小桌,抓出来一些点心瓜子密饯并一壶果浆,然后开始磕瓜子,顺便抽了把小团扇扇着,摆出标准看戏的架势……花朝月的想法很简单,趁他伤要他人!他就算再历害,也不可能历个劫还毫发无伤,他不让她帮忙正好,她正好自在看戏,等他历完劫半死不活的时候,她再一把药洒过去,到时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花朝月越想越得意,用看砧板上肉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人。
这么大一只,就算卖肉也要卖不少钱吧……
紫袍男子一时好奇放出神识,悄悄扫过她的识海,立刻读到了这么惊悚的一句话……瞬间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这孩子究竟是怎么长大的,任何一个正常的女人看到他,想的都绝不会是打杀了卖肉吧?难道就不能有一点更高层次的追求?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云锦公主的睡前故事里,美人被人救了,下一步要么是“被吃掉”,要么就是“被卖掉”,看他挺拔高大的样子,花朝月觉得自己
可能没胆儿吃,所以最终还是决定卖掉他……差别只在于卖人,还是卖肉而已……从这一点上来说,小姑娘真的很纯-洁,她压根就不明白,此卖肉,不是彼卖肉,此吃掉,当然也不是彼吃掉……
他不想放弃这个精心挑选的好地方,也情知没法子劝她走,索性当她不存在,取了几个防护法器和天师符箓摆在身周,便在草地上盘膝坐了下来。
通常劫数是紧跟境界的,也就是说你前一刻化形,下一刻雷劫便至,但是千面风华奇功的要旨是收集际遇,所有身份本质上都是虚的,所以在历劫上也在偷偷作弊。例如这次,他用朱蕤的身份修炼,却用自己的修为来度劫。朱蕤早已经境界圆满并功成身退,但上天直到此时才知道这事儿……换言之,是在他想让上天知道的时候,上天才会知道……绝对的有备而战。
几乎在他坐下来的同时,周围的温度陡然降了下来,不知从何处来的寒风吹动长草,发出唰唰的响声,花朝月一个没留意,刚磕出来的瓜子壳便吹了一身,急起身抖了一抖,然后小手指一弹,金甲琉璃盏把她套了起来。她早就用神念通知云归兮不要出现,可是毕竟是头一次见人度劫,心情还是蛮激动的……于是端着一碟蜜饯站到了边边上,一边吃一边认真的看着。
紫袍男子盘膝而坐,那双颠倒众生的桃花眼一闭起来,面容竟俊美宛如雕塑一般,墨发飘拂,薄唇紧抿,看的人移不开视线……花朝月忽然有点儿心软,心想这个人,也不是非要卖掉不可……
风越来越大,越来越寒,阳春三月的天气,却瞬间如寒冬腊月一般,大朵的雪花从空中坠落,落在他的发上衣上,不一会儿就是厚厚一层。
这不像是雷劫来临的情形啊……他一念尚未转完,便听刷的一声,一个小山大的巨大冰雹……姑且称它为冰雹吧,已经砸了下来,他也来不及多想,急挥手击散,斜眼看时,碎落的冰块还未及那金甲琉璃盏,便已经消散了,显然她这个防护法器极为高阶……
紫袍男子略略放心,重又抬手,击散了下一个冰雹……抬手的同时,他猛然想起了一件事,不由微微变色。他这次所历的劫数,的确是朱蕤的劫,不是拈花郎的劫,而是属于天师的朱蕤之劫。朱蕤修补龙脉,于天地乃是大功,所以在历劫之时一定会有所宽容,但是他居然忘了重要的一点……朱蕤和花朝月因为在楼镇以天师法阵救助灾民,所以锦衣侯请旨,封了两人一个“阴阳太玄护道天师”的名号……那是当今皇帝的明旨,于民有功,所以劫数会更轻。
通常修士历劫都是雷劫,倘若是最历害的九九混元劫,他再怎么周全准备,也不可能不受些皮外伤,便似与花朝月初识那次一般,但是以朱蕤的际遇,所历的应该是寻常雷劫,他几乎可以毫发无伤,所以一点也不担心。没想到因为这两着,劫数一轻再轻,居然不是雷劫,而成了雹劫……理论上比天雷轻,可是架不住多啊……没完没了啊!
这就好像一个人穿雨衣打雨伞防备着下雨,没想到雨没下,却让一根树杈把衣服划破了,不是因为树杈很厉害,只是因为所准备的东西太不对路,所以闹了个措手不及。现在的紫袍男子就处于这种悲摧的境地,小山大的冰雹不断落下,可他精心准备的防护法器和天师符箓全都成了摆设,只能靠着肉身的力量来对抗……
他不是不想结手印用修士的法子打冰雹,那对他来说并不困难,可是内息不同于外物,那样一来,天劫感觉到不属于朱蕤的力量,也许会发现这中间的猫腻,将来作弊就难了……所以可怜的绝世美男子不得不一次一次的出手跟冰雹肉搏。击碎的冰块四处飞溅,冰水下雨似的落了下来,打湿了他的紫袍……毕竟是劫数,所以比凡间的冰雹大的多,冷的多,硬的多,饶是他修为高深之极,身处在冰雹的包围中,来不及运功防御,仍旧冷的直打颤。
就在这当口,忽听一个又甜又脆的声音响了起来:“天师符箓!天师符箓!花氏特制的天师符箓!遮冰雹,防湿身,挡冰块,抗寒气,实为居家旅行度劫保命必备之佳品……”
那叫卖声,恰好卡在冰雹的刷刷声和他掌风击冰雹的轰隆声之间,语速极快,口齿清晰,这么短的间隙说这么多实在难能可贵……可是这种时候她拉拉杂杂说这么多废话有意思么!某人牙关紧咬,一边继续飞来飞去躲冰雹打冰雹,一边沉声道:“多少钱?”
某人充耳不闻:“天师符箓!天师符箓!花氏特制的天师符箓……”
“……”见过小心眼的,没见过小心眼的这么拉仇恨的……他只好放大声音:“多少钱?”
“咦?”她终于回过头来,眼睛张的大大的,盛满诡笑:“桃花眼公子你叫我啊?”
某人小牙咯的一声,很好,最新绰号出炉,这种时候他不答应简直是拿生命在傲娇,一旦答应,她就等于报了刚才的一言之仇……在这种生死关头,他再次深刻的领略到花大小姐的睚眦必报,这种时候她就是真的再叫他踩扁扁他也得答应啊,叫桃花眼完全就是恩重如山呐有没有……
他终于还是咬牙点头:
“对,我叫你!你的天师符箓多少钱?”
“好说!”她眉花眼笑:“别人买嘛,五万两银子就好了,桃公子你买嘛,一万两黄金就好了……”
他当然没忘,小姑娘亲口说过,“如果你中间改主意我会漫天要价哦!”真是现世报,还的快,于是他憋屈的点头:“成交!”
“好,劫后付款。”她答的痛快,金光一闪,一道天师符箓扔了出来,瞬间幻出一片金光,组成了一个大大的伞状,恰好一块冰雹砸下,居然真的被挡在了外面,且身周暖意萦绕,连飞溅的冰块也未曾及身。看来花小姑娘虽然是趁火打劫,却是有实力的奸商,所谓“遮冰雹,防湿身,挡冰块,抗寒气”也不算是虚假广告……其实这是必须的,做为一个拿刻符当童年游戏的小朋友,建病室的天师法阵时虽然很露怯,但是刻这种稀奇古怪的天师符箓那绝对是轻而易举无压力。
桃花眼君才刚刚喘匀了一口气,第二块冰雹已经砸了下来,然后哗啦一声,冰雹顺利砸碎天师符箓所布起的屏障,然后向他兜头砸下……猝不及妨的桃花眼险些变身肉饼饼,然后终于在最后关头脚尖一点,滑开数丈,冰雹轰然一声砸在地上,溅起的泥水瞬间浇了他一身……
再好看的人变身泥汤鸡时也好看不起来了……桃花眼大怒回头,花朝月早若无其事开始第二轮叫卖:“天师符箓!天师符箓!花氏特制的天师符箓!专遮历劫冰雹,一枚挡一块,一块用一枚,欢迎批发,有备无患……”
他想吐血,真的想吐血……然后怒吼一声:“给我!”
她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大甩卖,大甩卖……一枚两万两黄金……”
为毛又涨价!他愣了愣,然后咬碎银牙……他又中途改了一次主意,于是……她又翻倍了……他简直就是悔不当初悔恨交加悔之晚矣:“有多少我买多少,给我!”
于是,两块天师符箓又飞到了他手里,挡掉两块大冰雹,他一边躲,一边向里伸手:“再来!”
“没了……”她好忧伤的绞着手,到手的银子赚不了太悲惨了:“我刻不了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