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雅姐,麻烦你了。”秦犀思趴在床上,轻声说道。
“小事情。忍着点,会痛。擦到动脉所以出血很多,不过好在已经止住血了。”被称作尚雅的女人坐在她身边,表情有些凝重,一边麻利地处理她的伤口,一边说道:“我说江少今天怎么跟吃了枪药一样呢,果然是你这丫头出事了。”
“喂,你处理伤口时能不能专心一点啊,别乱说!”江路心虚地别过头去。
“你这是被说中了吧?”苏佩晨瞥他一眼,揭穿了他。
“要我专心?那你们两个还不给老娘麻利儿地滚出去!杵在这儿干什么?知不知道非礼勿视!”尚雅分贝提升了八个度,怒道。
江路和苏佩晨互相对视,终于放弃继续呆在这里的念头,默默退出了房间。秦犀思轻声笑:“尚雅姐,你还是这么彪悍。”
“那是,”尚雅一甩头发,“不看老娘打哪儿出来的。”
尚雅是一名医生。她比江路大两年,平时总是以一副成熟的口吻教训他,性格比百志林还要辣几分。她也曾去过南城,并且在江勰的手下做过事,因此得到了老人家的好感。秦犀思回到季城后,曾经有一次发高烧又不肯去医院,江勰就把尚雅叫了过来,大概是秦犀思的性格很合她胃口,因此一来二去她们就成了好友。
关于尚雅的往事,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彼时眼光低到姥姥家所以玩了一把为爱赴汤蹈火的戏码,在认清现实之后,她果断地抛弃过去继续了自己未完成的医学专业,成了一名高水平的医生。
秦犀思有点羡慕尚雅。至少她敢爱敢恨,轰轰烈烈地爱过那么一次。
尚雅话锋一转,“刚刚站江路边的那个就你心上人吧?怎么,要不要姐姐给你把把关哪?”
秦犀思眼神一暗,“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尚雅愣了愣,“还有‘冷面妖’拿不下来的人?你没试着色you他一下?”
“色you你个头啊!”秦犀思一头黑线,“是我们之间隔着的东西,太多了。”
“犀思,”尚雅肃了肃表情,“我不知道在你去南城之前你们发生过什么,我要说的是,当两个人真正相爱的时候,任何东西都没法阻止他们。虽然你还是个小屁孩,可我相信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在金钱、房子、小三、地位都不用去考虑的时候,你丫就该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把他拿下!”
“……怎么到最后的语气又回去了。”
“臭丫头这不是重点!”尚雅翻了个白眼,“算了,说再多你也听不进去,自己看着办吧。我还有个手术,先走了。”
秦犀思点点头,看着窗外出了神。
轰轰烈烈地去在一起吗?可是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勇气。她担心的、考虑的东西太多,已经忘记怎样单纯地去喜欢一个人……
“唉……”她轻叹一声,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深夜。
江路端着水走进房间时,不由得叹了口气。
“我说苏傻缺,你都在这里立了一个多小时了,面壁思过呢还是想入非非呢?”
苏佩晨的视线依旧停留在秦犀思脸上,“不知道,似乎怎么也看不够。”
江路把水递给他:“我靠你们这么情投意合我都不好意思不让你们在一起了。我说你们是高中生诶,还是要高考的高中生诶!能不能思想不要这么超前!”
苏佩晨斜了他一眼,“你个死妹控就别在这说大道理了,你以为你是谁?教导主任?”
“得得得,你们两个脾气一个比一个倔。”江路挥挥手,坐到一边,“我再怎么跟她发脾气也知道我拦不住这妮子。”
江路翻了个白眼,他以为苏佩晨和秦犀思分开这么多年,又站在对立面,怎么也不会在一起了,所以在半年前那个晚上才毫不留情地臭骂秦犀思一顿。
可还是白费劲。
这时床上的女生皱起了眉头,呼吸越来越沉。苏佩晨伸手探探她的额头,“和尚雅说的一样,开始发烧了。”
“我去拿药。”江路起身走出去,回来时端着一碗深褐色的液体。他站到床边,晃晃秦犀思,“羽丫头,把药喝了。”
“不……我不喝……”秦犀思拼命摇头。她觉得自己重新回到了那个房间,到处都是陷阱,不可以相信任何人。
“不喝怎么行?”江路无奈地劝着,“你和苏傻缺还真是一对,连一发烧就闹脾气的性格都一模一样。”
苏佩晨被噎了一下,摇摇头,伸手拿过了江路手里的药就含了一口,然后在江路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凑近秦犀思的脸。
“我什么也没看见……”江路把头别过去,内心强忍着把苏佩晨拖出去杖毙的冲动——这货竟敢当着他的面吻他妹妹!
算了算了,是可忍孰也可忍……我没看见我没看见我是个瞎子……江路在心中碎碎念。
终于身后传来放碗的声音,江路回过头去,看见苏佩晨捂着嘴,一脸无奈。
“这丫头居然咬我!还咬的这么狠!”苏佩晨一边擦唇角的血一边叹气。
江路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内心月复诽,苏傻缺你满脸写着我很开心我很骄傲就别装了好嘛!你当着我的面翘了我的妹子你快开心地飞上天去了你叹什么气啊叹!
短信提示音响起,他翻开查看,然后一**坐在了地上。苏佩晨回头看他,心说别是打击太大承受不了吧?江二货你不能这么脆弱……
江路瞪他一眼,阻止他继续想下去,“老爷子回来了!要是他知道羽丫头受了伤准得带她去国外!”他一跃而起,转头嘱咐苏佩晨,“我先去周-旋个几天,你照顾好她!”
说罢他冲出了房间,身姿矫健堪比疯兔,连回答“哦”的时间都没给苏佩晨。
苏佩晨愣了一会儿,悠悠地说:“我说……你的妹控哥哥把你丢给我了……”他回过头去,却没有看到意料之中躺在床上的身影。“秦犀思?”苏佩晨环视四周,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缩成一团的她。
他皱皱眉,这才几分钟的功夫,她怎么就跑到那里去了?他疾步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发现她竟在哭。
“怎么了?”苏佩晨一时没反应过来,用手指去触她的脸。这样可怜的她让他有些不适应,却也生出了更多怜爱之心。
“不要!”秦犀思像受惊的小兔一样奋力向后避开,“别打我……放我出去……我没有你们要的东西,拜托放我出去……”她睁着眼,然而瞳孔中却没有焦距。
“你在说什么啊?喂,你看清楚,我是谁?”苏佩晨捧起她的脸,强迫她对上自己的眼睛。
“你是……佩晨哥哥……”秦犀思轻声说道,“你来救我了吗?”
久远的称呼让苏佩晨一愣。
曾几何时,她还是那个被捧在手中的小公主,在他对她不耐烦的时候会赖在自己身边撒娇地喊他“佩晨哥哥”,甜软的声音会让他心中所有的不耐烟消云散。
可十一岁之后,便再也没有听过。
苏佩晨勾起嘴角,把她抱起,柔声道:“我在这里,没事了。”他把她放在床上,又替她盖好被子,动作轻柔到极点。做完这一切,他刚想起身,秦犀思迅速地抓住了他的手。
“我害怕……佩晨哥哥,别丢下我……”她望着他,满脸委屈。
“我先去洗个澡好吧?刚刚没顾得上,现在我身上全是血,你哥有洁癖的,他不嫌弃你可不代表不嫌弃我。”苏佩晨模模她的头。
秦犀思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我要和你一起去。”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苏佩晨哭笑不得。江路说他们都爱发烧时闹脾气,可他发烧时有她这么低智商么?
这天真的呀……苏佩晨都怀疑面前的女生和冷面女神不是一个人了。平常的冷静呢?理智呢?都哪里去了?
“乖,我不走,你在这里等我。”苏佩晨对她说道,语气像哄一个小孩子。
秦犀思嘟着嘴,坚定地摇头。她放开苏佩晨的手,低头去解自己的扣子,似乎铁了心要去洗澡。
苏佩晨脸腾地红起来,连忙按住她的手,“我不洗了还不行吗?别这样。”
“可你说你身上有血……”秦犀思望着他,眼睛如一汪清澈的泉水。
“这你倒记得清……”苏佩晨扶额,“我去借你哥一件衣服换,姑女乃女乃您就在这里歇着。”
秦犀思跳下床去,扶着墙走到衣柜前,麻利地从衣柜里挑出一件白衬衫和一条休闲裤,而后丢给苏佩晨,“你换吧。”
苏佩晨红着脸,有点为难。“佩晨哥哥是怕别人知道吗?”秦犀思歪着头问道。“小羽不会说出去的。”
苏佩晨看着她,这才反应过来她的心智似乎因为高烧退到了小时候。等她好了,会囧死的吧……苏佩晨心想。
他在秦犀思注视下飞速地换好衣服,脸红得能烫熟鸡蛋。他抱她到床上,语气有一点无奈,“现在放心了吧,我不走。”苏佩晨在她身边躺下,揉揉她的脑袋,“乖羽儿,睡吧。”
秦犀思冲他柔柔一笑,缩进了他怀里,凑到他耳边:“佩晨哥哥不用害羞的,你很好看哦。”说罢她放心地闭上眼睛睡去。
苏佩晨的脸被她弄得又烧起来。他突然想起多年以前,在他和她还在幼儿园的时候,受了委屈心里不安的她也会在午休时偷偷爬到他身边缩进自己怀里,然后心满意足地安睡。
可现如今他们都已长大,这个动作亲昵得过分,苏佩晨心跳的飞快,控制着自己不去胡思乱想。
他的目光触及他们交握的手,轻声叹气。
只有在发高烧时,她才会这样叫他,才会这样对他撒娇,才会这样依靠他,就如同从前一般。这样的情景,他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不过到她清醒过来后,又会急着撇清和自己的关系吧?苏佩晨有些沮丧地想。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伤口拦住她,内心安静下来。
他想就这样守护她,直到彼此白发苍苍,垂垂老矣。
因为他喜欢她。